等到下午,那位郓王特使准时前来,但接见他的不是高伯年,而是帝姬赵金奴。
等那人进门,发现接见他的竟然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顿时脸色一变,因为他也没见过赵金奴,只是此人一身华贵,气质过人,也让他有些皱眉。
“这位小娘子,不知高县尉在何处,还请让他出来答话!”这人面对赵金奴,完全没有丝毫惧意,直接沉着脸说道。
这也难怪,在这么一个小小的郓城县,他万万不会想到堂堂帝姬会在这里。
虽然他也知道高伯年的驸马身份,可没人跟他提到过赵金奴来了郓城县,他当然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撞上了一位大人物。
“大胆,见到荣德帝姬还不下跪拜见,胆敢直视,如此倨傲,无礼至极!来人,还不拿下!”
陡然,赵金奴旁边一名婢女就是一声厉声娇斥。
一瞬间,门口就冲进来十余名汉子,陈二狗赫然在列,就要动手将其拿下,他的两名跟来的随从,已经被直接打翻在地,直接绑起。
听到面前的竟然是荣德帝姬赵金奴,那人陡然脸色大变,满脸惊恐的看一眼,瞬间就普通一声跪地磕头,声音颤抖道:“啊,小人拜见荣德帝姬!方才不知帝姬身份,失言之处,还请帝姬见谅!”
“哼!你到底是何人?见到本宫竟然还胆敢如此倨傲,鬼鬼祟祟进城,也不来拜见,到底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谎言,直接枭首!”赵金奴毕竟是皇女,此刻阴沉着脸,声音淡然,却自有一番威严。
那人额头冒汗,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是这么一个场面,心中连叫糟糕。
他很清楚高伯年已经返回了,而此刻却让荣德帝姬出面,显然对他是极为戒备,一个不好,只怕真能人头落地。
虽说这个时代的帝姬其实没什么权势,但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女儿,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帝姬容禀,小人,乃是京东西路安抚使张确手下签判王仲山,特地奉张大人之命,巡查各处,此来是想跟高……驸马确认几件事情!”
王仲山说话间明显对高伯年的称呼上犹豫了一下,族中称呼为高驸马。
高伯年坐在屏风之后,也是皱眉,他确定这个王仲山他没有听说过,只是他也高不清京东西路安抚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安抚使是一个官职名,权利很大。
大宋开国之后,吸取了前朝的败亡经验教训之后,分化地方权利,于是借鉴唐朝经验,沿用“道”这个行政制度,但改为了“路”,至道三年,宋太宗正式分全国为十五路。
而早在开宝元年,就改京东地区的漕运机构为转运司,设转运使,主要负责将地方的征收的钱粮赋税运送到东京开封,专门负责调配财赋、稽查账籍、执行新法。
于是,转运使这个职位就应运而生。
在转运使成为一路最高长官之后,各地均出现了“宁违天子之条,而不敢违按察之命”的现象,为避免出现唐朝后期的藩镇割据,北宋政府采取了设官分职的措施来抑制转运使的权利。相继设立了提点刑狱司(宪司)、提举常平司(仓司)、安抚使司(帅司)等“诸监司”共理各州事务。
提刑官原本只是转运使司的属官,各地刑讼事务也由转运使司负责。
景德四年,宋真宗将监察司法的职能从转运使司中分离出来,正式设立提点刑狱司,使之成为与转运使司平行的独立机构。
提举常平司,是在宋神宗王安石变法时期,为推行青苗法而从转运使司和提点刑狱司中分离出来的行政机构。京东路作为青苗法推广的首批试点之一,也是最早设立提举常平司的地区。
设立之后的提举常平司主要负责管理为应对战事、粮荒而设立的国家储备粮库,包括常平仓、广惠仓、及义仓等,并通过这些粮仓来平抑物价、调节盈余、赈济灾民。
安抚使原本只是“诸路灾伤或边境用师”时,由中央派来安抚地方百姓,减免囚徒刑责的临时官员,安抚使司也只是一个临时机构。
景德元年,由于宋辽局势紧张,临时受命的京东路安抚使,开始负责整顿军队、训练士卒,以备不时之需。此后,安抚使的职权扩大至统调兵马、镇抚盗叛、维持治安等,安抚使司也于庆历二年(1042)正式成为京东路的常设机构。
于是,安抚使这个职位逐渐不断提升,开始成为了权利最大的个职位,因为他直接控制军权,有随时出兵的权利,这也就让安抚使的地位直线上升。
不同的是,安抚使多由本路首州的知州兼任,而非另派官员。
转运使司的权利被分割后,主要负责管理征收本路赋税,并根据中央要求调拨支援他路,另外还具有向朝廷汇报各地官员优劣的监督职能,以及赈济灾民、兴修水利等部分民政职能。铁面无私的包拯就曾出任京东路转运使。
“漕、宪、仓、帅”四司职权各有侧重,相互独立,互不统属,办公地点也分设在不同地区,彼此隔离。
如今,京东西路转运使司的治所位于南京应天府,而提点刑狱司的治所则位于郓州。
正因为如此,如今的郓州知州陈文昭见到了安抚使也只能是自称下属。
高伯年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恶意,他当初就是被蔡京给弄到了枢密院然后当成军职人员下放到这里来做县尉的,而京东西路安抚使说起来就是他的上司,他也明白了这个王仲山为何一开始会有那么一种倨傲的态度了。
这就是故意要以安抚使麾下签判的身份来欺压他这个郓城县尉。
签判,呵呵,说白了就是安抚使手下的一个闲职名称,没有实权,直接理解为秘书和幕僚更合适。
果然,那边赵金奴顿时就声音更冷了:“哼,本宫当你什么身份,原来只是一个小小闲杂人等,竟然在郓城县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你可是想要借势欺压驸马这个县尉?”
“不敢!小人绝无此意!只是小人一时言语不当,还请荣德帝姬息怒!”王仲山顿时磕头如捣蒜,响头磕的砰砰响,听得人就感觉额头疼。
“哼,谅你也不敢!那你想要跟驸马确认何事啊?”赵金奴再次问道。
王仲山额头已经出血,但他可不敢去擦,赶紧回道:“知县时文彬谋反一事。据了解,知县时文彬一向与山贼匪盗绝无来往,怎么会在来这郓城县短短两月之间就谋反,此事有些蹊跷!”
“啪!”
赵金奴这次是真的怒了,厉声道:“那你的意思是驸马故意诬陷时文彬,害死了他不成?”
赵金奴直接就用身份压迫他,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谋反是大罪,但若是有人诬告他人谋反也是大罪,因此,赵金奴绝对不能让这个王仲山有任何辩驳的机会。
“小人不敢!”王仲山直接就趴在了地上,全身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遇到这种不利的场面。
“可还有什么事情?”赵金奴略微平复一下心情再次开口。
“还有,就是替小婿秦桧给驸马送来一封书信!”王仲山说道,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
这话一出,不仅高伯年发愣,就是赵金奴也愣了一下,这家伙还有这么一层身份,这算起来都是高伯年的长辈了,若是见面,高伯年还必须执晚辈礼呢。
高伯年额头满是黑线,心中庆幸不已,幸亏自己没有直接出面,不然今天这场面还真不好收拾。
赵金奴也明白这个身份的含义,冷冷道:“既然是驸马恩师的岳丈,那就起来吧。驸马出去缉拿逃犯,刚刚归来,正在休息,你且回去静候,等驸马醒了,他自当会接见于你!”
赵金奴将“接见”二字说的很重,就是要让王仲山明白身份。
王仲山没见到高伯年,还被赵金奴这么一通呵斥,心里也是憋屈至极,但也无可奈何,心头难受,也是顾不得高伯年了,还是赶紧离开这个伤心地为好。
就在他要退出厅堂时,赵金奴又说道:“本宫在此处的消息不得泄露一个字,不管是谁,你胆敢露一个字出去,你的三族,定然无人可活!”
“是!”王仲山差点直接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