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阮沅才迷迷糊糊爬起来。//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没有闹钟,手机也因为宗恪的劝阻,留在了家里,她不知自己究竟睡到了什么时候,看看窗户外头的太阳,阮沅觉得应该是**点的样子。
她坐在被子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渐渐清醒过来,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啊啊啊!……”阮沅使劲抓自己的头发,她以为自己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却没想到这不是梦,这就是现实。
再坐在床上发呆也毫无用处,阮沅慢慢起身穿好衣服,下床来找清水梳洗。
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幸好头发不长,她用这儿的木梳梳好头发,又用带来的玳瑁有机发夹把头发夹好,这才打起了精神。
她虽然不是挑剔化妆品的那种人,但如果手头没有熟悉的那几款牌子,心里也会觉得不自在,这次走得太匆忙,只带了一盒妮维雅的面霜——原先阮沅设想她去的地方,至少有个超市。“宫里难道没有雪花膏么?就算是友谊牌的也行啊!”阮沅郁闷地想,她没有带洗面奶,润肤乳、保湿露什么的就更别提,自己手头这点面霜,根本支撑不了几个月。
倒不知这宫廷御用化妆品又是个什么样。
不多时,早饭送来,是馒头和小碟咸菜,送饭来的是昨天帮她拎箱子的那个小太监,昨夜没仔细打量,现在再看举止态度,恐怕地位远远低于泉子。
“宗恪呢?”阮沅抓起馒头,顺嘴问。
小太监的手一抖,大概从没听见过谁直呼皇帝的名字。
“陛下在练功。”他说,“呆会儿就得上朝了。”
“哦……”阮沅也发觉自己用词错误,她想了想,“陛下没说他什么时候过来?”
“过来哪儿?”
“这儿来呀?”
小太监怔了怔,摇头:“陛下不过来。”
“……难道他要我去找他?”
“姑娘的事儿,肯定有人在管呢。”那小太监低声说,“姑娘放心呆在这儿就是。”
听出对方的意思是不要让她乱问也不让她乱跑。阮沅没敢再多话,低头风卷残云般吃了早餐。
屋里再度剩下她一个人,阮沅把门打开,让院子里的新鲜空气进屋来,外头小院洒满阳光。
她换下脚上的匡威,穿上了送来的绣花鞋,掀开深蓝色的棉布门帘,溜达着到院子里,四处看了看。
院子很安静,除了风声和轻柔鸟鸣。阮沅能感到溽暑已褪去,秋日渐近,温煦的日光依旧明亮,却被秋风染上一层淡淡香槟色。院子里有株上了年龄的核桃树,深青的叶子垂落如茵,苍绿的树干正在光晕里积蓄力量,打算再熬一个寒冬。阮沅走到树下,弯腰捡起一个核桃疙瘩,她闻到别处散来的煅烧香木时的馨芬。
院门口,有一条逶迤的小径通向别处,两旁铺着柔润蜷曲的肥绿夏草,就像在护道,但阮沅哪儿也不敢去。
这到底是哪朝哪代呢?阮沅想不明白,之前她也问过那个小太监,太监答是“延朝”。这个朝代,阮沅在历史里没有找到过,更不记得有叫“宗恪”的皇帝。
这么说来,是个架空王朝了……
当然她不能随便就这么定义人家的世界,不然让宗恪听见,一定会狠狠反驳说:“你们那个有麦当劳的诡异地方,才是架空的!”
那一天,阮沅哪儿也没敢去,这世界对她而言是如此陌生,不明情况,而且她不是没有常识的人,这里是宫殿,宗恪再怎么开明民主,宫殿却不是寻常人能够撒欢的地方,她不敢到处乱逛,只好强烈盼望着使者前来,替她说明这一切。//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期间,人也来了两三拨,一是给她送茶送餐的,二是给她送换洗衣服,三是给她做清洁洒扫的。
宫里的茶十分好,香味强烈,有丝丝烟熏的气息,是一种近似正山小种茶的佳茗,连送来喝茶的杯子都极漂亮,碧绿细薄,带着浅浅自然白痕,放在窗前,光线能够透过杯壁流转,拿在手里像精致艺术品。只可惜送的饭菜依然淡得出奇,阮沅强忍住才没找他们要咸菜。
送来的衣物,阮沅也不知道怎么穿,她在屋里抓耳挠腮,几层衣服不知谁在里头谁在外头,感觉不对劲却不好意思问那太监——问太监“女人衣服怎么穿”这种问题,阮沅觉得简直就是性骚扰人家。
最后,阮沅自己琢磨出了衣服的穿法,她为此十分得意,看来服饰方面,她也算是无师自通。
宗恪果然没有来。
他当然不会来找她,他是皇帝,哪有那闲工夫专门来看望她这样的小卒?领导也只有春节才下乡慰问呢。
但那也不能把她扔这儿当闷葫芦呀!
等了几天,没有预期中的使者前来,阮沅没辙了,干脆逼着一个太监告诉宗恪,叫他来解释这一切,或者允许她四处走动,探察状况,他不能让她成天这么躺在屋子里发呆,否则她就自己跑去找宗恪。
那太监面色铁青地退了下去,当晚,泉子就来了。
他一进屋,就问:“阮姑娘这几日歇得可好?”
他还年轻,身形依然窈窕,不像那些上了年纪、臃肿变形的太监,说话的声音虽然尖细柔滑,阮沅这几天也听习惯了,总的来说,阮沅对此人还是抱有一定好感的。
“都快歇出病来了。”阮沅没好气地说,“你们陛下就打算把我扔这儿不管了?”
泉子笑起来,年轻男人的脸颊在烛光下有着优美剪影,浓密长睫毛形成小小的光翼。
“怎么会。陛下这两天正考虑,该怎么安排姑娘呢。其实陛下想问问姑娘,是想去他那边,还是想去各位娘娘那边。”
“什么意思?”
泉子耐心解释:“就是说,姑娘不是自己也说‘要做点事情’么?不能成日这么闲着吃饭睡觉,对吧。现在呢,陛下就问姑娘您:是想去御前伺候呢,还是去**伺候各位娘娘。”
阮沅呆住了。
是去给皇帝打工,还是去给娘娘们打工——是这个意思么?
看阮沅一副懵懂的表情,泉子就笑了,说:“姑娘一时弄不清这里头的区别,那,要不要听在下一点建议?”
“哦哦!你说说看!”
“如果姑娘去陛下那边,每日大致的事儿,也就是和笔墨茶盏打打交道,有时候咱家兄弟几个忙不过来,姑娘你就搭把手;可是如果姑娘想去**,到哪位娘娘身边去,那恐怕就要麻烦得多了……”
“……”
“各位娘娘都有自己的规矩,跟前的宫女也多,事儿也杂也琐碎,有的时候,还得被派着来往于各宫,要记的事情多,而且都得特别清楚才行,麻烦,就不止麻烦一点了。”
他说得很含混,但是阮沅立即明白了!
如果是去给宗恪打工,那也不过是围着宗恪一个人转,顶多累一点;如果选择去给嫔妃们打工,那她就会被卷入无数**争斗中……
依照宗恪的这种放浪程度,他的**,一定人满为患了,把自己置身于那种复杂的状况里,对阮沅而言等于自投死路。
而且,她怎么可能离开宗恪,去别人身边呢?
“我去陛下那儿!”阮沅赶紧举手道。
泉子满意地笑了,这正是他所要的结果。
然后,他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交给阮沅。
“对了,这是陛下吩咐要交给姑娘的。”他说到这儿,想了想,“陛下说,这东西叫……对了,说明书。”
阮沅囧了。
“说明书?说明什么的?”
“说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泉子好心地说,“就是姑娘一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这就是解释。”
泉子学她抓狂的声音学得挺像,阮沅脸红了,她赶紧接过那本“说明书”,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是毛笔字,但却是简体字,而且是以现代人从左到右横排的方式写的。
“这是陛下亲笔写的。”泉子说,“陛下说,就只给姑娘一个人看。别人都看不懂的。”
阮沅谢过泉子,又将他送走,这才回到灯下,开始细细看那本“说明书”。
阅读说明书,花了一整个通宵,等到全部看完,阮沅只觉得两个太阳穴嗡嗡的跳,她已经风中凌乱了!
相对于有麦当劳的那个世界,这的确是个架空帝国,如阮沅之前所料,在她过去二十多年所习得的知识里面,没有丝毫关于这片土地的记载。
对此宗恪用了个准确的解释:平行宇宙。
将近二十年前,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曾经屹立着一个帝国:齐。
齐帝国已经延绵五百多年,寿命之长,让周围的藩国都不耐烦起来。但是没有人能把这不耐烦表现出来,因为他们没这个实力,只除了北方狄人的一个藩国:延。
大齐的西部和北部,一直有边患:狄族,银赫族,以及鹄邪族。后两者的发展速度远不能与第一个相比,因为地处贫瘠的西部,后两者人口稀少,力量也弱得多。狄族的人口数量和势力在北方是最大的,所以近两百年来,大齐,一直把狄人当成警惕的对象,他们蔑称狄族人为“狄虏”。
关于这个中原帝国,宗恪在说明书里是这么描绘的,他说中原人(齐人)擅长商业、手工业以及各种艺术活动,中原的文化非常接近阮沅熟知的汉文化,历史也同样悠远,只是这边的经典典籍不像汉文化那样,统治哲学的意味那么浓,这儿有类似儒学的学说,但它并不占据主导地位,只是百家之一。这里的文化更偏重艺术、文学、宗教以及玄学,看起来似乎,先秦以及魏晋之风在这边的比重,大大增强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这个中原帝国一直是软弱无力的。
在说明书中,宗恪很快提到了一百多年前的小雍山之战。
小雍山位于齐帝国北方的定州之北,是重要的军事要塞,那是大齐皇朝的巅峰时期,当时齐朝的靖宗皇帝延续了他父亲的强国尚武政策,朝中武将个顶个的勇猛,最出色的就是靖海公林慕臻——也就是林展鸿的曾祖父。
看见这三个字,阮沅惊得把手中的说明书掉在了地上!
原来林展鸿,果然和这一切有着密切的关系!
她没有猜错:楼上那两口子,真是穿越来的!
阮沅的脑子乱成一团,之前看玄幻小说的轻松心态,至此一扫而空!她现在才明白,宗恪写给她这本“说明书”的意义所在!
本来,对齐朝人而言,狄人的骚扰是一直都存在的,那种忧患就如慢性阑尾炎,并不强烈,也不会当即致命,但是每每一发作,却叫人格外头疼。
靖宗皇帝据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性格刚硬,登基伊始,就对狄人采取打压政策,在他看来,兵良马壮、国富民强的大齐,已经是时候去彻底解决边境困扰了。于是,这场持续了十年的战争,最终结束在小雍山一战。
那一战,狄人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二十万兵力彻底覆灭,林慕臻做主帅的齐朝王师,最后一直打进了狄人的核心,舜天。
这一路,齐朝军队所到之处,采取了报复性的屠城措施,男性狄族人全部杀死,女性则只挑选合适的留下来做奴隶,不合适的,和男性一样杀死。
无数的狄族人,死在这场种族屠杀中,鲜血染红了他们平日放牧的荒原,连白雪都被温热粘稠的液体给融化了。就像被踩踏的芦苇,这些冰冷的躯体被蛮横地堆挤着,永远沉睡在了死神的臂弯里。
宗恪父亲的曾祖父,就是在这种状况下,以极为奇特又凄惨的方式出生——母亲在逃亡途中死去,体内尚不足月的胎儿却滑落了出来。
到了如今,谁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但是传闻里说,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是一群狼发现了这个刚出生的婴孩,于是,狼群像受到神明的感召,纷纷簇拥上去,用它们的体温给这个婴孩保暖,然后,有母狼用自己的奶哺育这个人类的新生儿,一直到流浪牧人发觉,才不依不舍放开孩子。
这传闻虽然耸人听闻,但是狄族人却普遍接受了它,北方包括西北一带,普遍敬重狼这种生物。他们认为这是祖宗神明护佑的结果,说明他们命不该亡,狼群就是神明派下凡间的使者。
以艰难无比的方式成长起来的这个婴孩,最终能得到族人认可,不仅靠着出生时这个诡异的故事,更因为,他找回了狄族人的至宝:丹珠。
据说那是狄族人最后的灵魂归宿,每一代首领去世之后,灵魂都会进入这颗神秘的红色珠子里。而这颗珠子,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一直悬浮在舜天祭坛的火焰里面。
阮沅看到这儿,忽然想起宗恪曾经问过她,有没有见到厉婷婷身上佩戴红色的珠子。
难道说,他指的是丹珠么?可是丹珠怎么会在厉婷婷手里?……
阮沅暂时想不明白,她只有继续往下看那本“说明书”——
据说,有了丹珠就有了权位的证明,因为丹珠现身,已经被打垮了的狄人,又纷纷从逃难的四方回来,重新聚集在了这个年轻人身边,至此,险些被灭族的狄人,熬过了残酷的寒冬,又看见了希望的嫩芽。
那之后,狄人就恢复了朝贡,甚至表现得比战败前更加驯服。宗恪的上四代首领,全都采取隐忍蛰伏的姿态:臣服于大齐,同时,暗中默默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就连宗恪的父亲,中原人眼中著名的“老魔头”宗郢在一开始,也继承了这种传统,早年不敢对大齐有丝毫不敬,甚至送去了自己的幼子做为人质——这个幼子,就是当时不满五岁的宗恪。
当然,一切是在宗郢统一了整个北方后,才发生变化的。
按照宗恪的话,如果说之前那么多年,狄族人只是苦苦挣扎,想在齐朝的阴影之下,谋求一个**的地位,那么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愿望就不止如此了。
雄踞北方的宗郢,终于遏制不住野心,进而称帝,建立了大延。
至于齐朝这边,当年林慕臻的那场小雍山之战,从此成了全体国民夸口的荣耀,那挂在城墙上的累累狄虏头颅,那成千上万匍匐前行的狄族女奴,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大齐强大无敌的象征。没人去想,狄人是否会为此仇恨深种、发誓报复。蔑视狄人是中原帝国的悠久传统,在中原人看来,狄人是劣等人类,像野兽一样无知愚蠢,事实证明,野兽终究斗不过猎人,因此,他们是不配向中原帝国挑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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