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地覆盖着整片山林,阳光极力透过层层阻挡,也只有几缕光束最终能投射到地面上。
一条小溪沿着蜿蜒的水沟欢快地跳跃着,几步之外的地方,一堆小小的篝火正烧得兴旺,火堆上架着一只正烤得滋滋冒油的山猪幼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徐晋切下一小块肉丢到嘴里,心满意足地咀嚼着。这一路南下,因为担心有追兵缉捕自己,所以尽量选择穿山越岭,不走城镇大路。
不过山林里面也有好处,凭借自己一身打猎的本领,倒从没有为吃食发过愁。
黑雷本来悠闲地在一旁啃食着鲜嫩的苔癣,突然扇动着耳朵,警觉地抬起头盯着小溪对面。黑雷的反应唤起了徐晋的警惕,他轻轻将身边的弓抓在手里,蹲在地上,箭已经搭上了弦,全神贯注的准备应对任何情况。
“别……别紧张,”一个声音从小溪对岸的灌木丛中传来,同时一颗光滑铮亮的脑袋也慢慢露了出来,“小僧是托钵的行脚僧,施主千万莫放箭啊!”
一个年轻和尚缓缓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年级应该和徐晋差不多,体型精瘦,一对浓黑的八字眉在光秃秃的脸孔上犹为显眼,笑眯眯的双眼透着出家人特有的和善气息。
和尚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素黑淄衣,肩膀和衣袖等好些地方都打着不同颜色的补丁;束着腰,手臂和小腿上缠着脏兮兮的绑带,脚上套着一双旧草鞋,一串油亮的佛珠挂在纤细的脖子上,还背着一副老旧的箱笼。
和尚双手合十朝徐晋行礼,但斜靠在他胸前的一根黑铁棍却引起了徐晋的注意。铁棍有一人多长,两端包裹着排列整齐地铁齿,这显然不是行脚僧使用的普通杵路棍,而是一件精心打造的兵器。
“和尚为何会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之中?”徐晋并没有放松警惕,“还带着这样的兵器。”
“而今这大魏的世道可算不上太平,小僧游于方内,不得已带着兵器,也是为了防身啊。”
“你是习武的和尚?”
“自幼跟着师傅学了些棍棒功夫,若遇上流寇强盗之类的,倒也足以自保。”
“你跑到这山里干什么?我可没发现这里有寺庙的样子。”
“小僧原是来这山中寻些东西,没料到竟然迷路了。转了两天了,只吃了几颗野果充饥,正在求佛祖为弟子指引方向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我便循着这味道一路过来了。”和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看施主你烤得正香,能否施舍一口给小僧啊?”
“你这鼻子倒是挺灵的啊。”徐晋嘟囔着,慢慢放松手中的弓弦,“应该够咱俩吃的,过来吧。”
和尚一个跨步就窜过了小溪,兴高采烈地坐到篝火前。
徐晋扯下一只后腿递给和尚,和尚双手接过来,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地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工夫,这只小山猪便装进了两人的腹中。和尚双手撑在身后,挺直了身体,打出一个响亮的嗝。徐晋又把水袋递过去,和尚接过来咚咚咚地猛灌了几口,“啊……”畅快地呼出一口大气。
把水袋递还给徐晋后,和尚一边用衣袖擦着嘴,一边说道,“啊!感谢佛祖,弟子又活过来了。”
“感谢佛祖?你应该感谢的是我吧!”徐晋打趣道。
和尚跪直身子,整了整衣襟,双手合十向,郑重其事的朝徐晋深深一拜,“南无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必然是佛祖的安排,让小僧在危难关头有幸能遇到施主。施主有善心,将来必登极乐……”
“哈哈,行了行了,别多礼了,”徐晋乐呵呵地说道,“都是在外游历的人,能同食一餐饭,就是缘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徐晋起身灭掉篝火,又在溪边把水袋灌满,然后问和尚,“对了,你在这山中到底找什么东西啊?”
“小僧是来寻躲在这里的山贼。”
“山贼?”徐晋显然有些吃惊,“你一个出家人,找山贼干什么?”
“前些日子小僧感染了风邪,在路过这山林外的一座村庄时,体力不支,就病倒在了路边,幸亏得到村民们的救助,让我留在村里养病。但就在我卧床的时候,十几个贼人袭击了村庄,抢走了村里不少的粮食,还掠走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听说那姑娘本来即将出嫁了。小僧当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贼人作恶。现在病已经好了,也恢复了气力,所以想进山找这帮山贼,如果那姑娘还活着,至少想要救她回家。”
“你一个人就敢去找山贼?”徐晋感到哭笑不得,“真不知你是勇敢还是愚蠢。”
“应该是愚蠢吧。当时问了村长,得知贼人就躲在这座山里,头脑一热,就进山了。”和尚脸上挂满尴尬的笑容。
“找到他们又怎么样?且不说那姑娘是否还活着,你有把握一定能救她出来?别把自己这条命给搭上了。”
“若不是那些村民,小僧也许早病死在路边了。眼睁睁看着这些好人受难,让我于心何安啊。”和尚望着手中的黑铁棍,“等找到那些恶人,即使豁出性命,也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看着和尚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徐晋叹了口气,“这座山林很大,你这样找不是办法。不过我应该知道这帮山贼在哪里。”
和尚瞪大眼睛,“你如何会知道?”
“从这里往北有一条很隐蔽的山谷,我昨日追着猎物无意中进到谷里,却发现深处居然有一座山寨,还有望楼岗哨,当时就猜想是山贼,怕惹不必要的麻烦,便悄悄离开了。”
“知道方向便好找多了,那小僧就告辞了,多谢施主的帮助,希望以后有缘再见。”
“你若真一个人去,我看咱们是无缘再见了。”徐晋叫住背起箱笼的惠泽,“我和你一起去,相互也有照应,至少要活着逃出来吧。”
“岂敢让施主犯险啊!这是小僧自己的决定,万一连累了施主,那真是天大的罪过啊!”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徐晋把赤炼枪提在手里,“我也是嫉恶如仇之人,见不得这般恶行。”
徐晋牵着黑雷,和尚跟在后面,两人一马,朝着北边山林而去。
“我叫徐晋,你怎么称呼啊?”
“小僧法号惠泽。”
“看你年级也不大,怎么不在寺里修行,却一个人做了行脚僧呢?”
“我是师傅慧明禅师在路边捡到的,所以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傅四处托钵行脚。师傅说佛法不止于经卷,世间万物皆有佛法,故而不可枯坐于寺庙之中,而应该亲身在天地之中去感受和领悟佛法的奥妙。”
“那你师傅呢?”
“一年前圆寂了。但我已经习惯了行脚的生活,也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所以料理完师傅的后事,就一个人继续上路了。”
“你这根铁棍还挺特别,好想见识见识你是怎么用的。”
“这棍是师傅留下的,我自幼跟着师傅修行,比起念经,我倒更喜欢练习棍法。但若说到使用,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用吧。”
“不用?那你学来做什么?”徐晋讶异的问道。
惠泽脸上挂着有些窘迫的笑容,低声说道,“这棍法是师傅自创的,我总觉得过于凶悍了,不是很适合出家人……”
“噢?为什么这么说?”
“几年前,一群乱兵冲进了我和师傅挂单的寺庙,大肆抢掠,还杀死了住持和不少僧人,师傅一怒之下,提棍冲入乱兵之中,那情景宛如地狱,至今仍历历在目。我也第一次看到,原本慈祥和蔼的师傅,居然会有那样狂暴的一面……”惠泽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你师傅好厉害!”徐晋却与惠泽相反,兴奋之情跃然而出,“只身对抗群贼,真英雄啊!”
“但师傅却从不准我使用这棍术。”惠泽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师傅说在我找到挥棍的理由之前,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运用这棍法。不过我想,为了救过我的这些村民,这应该是很好的理由吧。”
“我也自幼就跟着我爹习武,有机会的话,好想和你切磋一番啊。”
“该说说你了吧,你又为何一个人在这山里?”惠泽指了指徐晋手中的赤炼枪,“带着这样的兵器,可别说你只是个农夫或猎人吧?”
“我家原本是怀朔的镇户,这是我爹的遗物……”
两人边走边聊,往北行了好几里山路。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已是傍晚时分,鸟儿们正聒噪着飞回树林,栖息在各自的枝头。
徐晋停下了脚步,让黑雷留在原处,然后朝惠泽招招手,示意他跟紧自己。两人朝前小跑了十余步,顺着徐晋手指的方向,惠泽望见在草木精心的遮掩下,一条狭小的山谷正悄无声息的隐藏在那里。
两人猫着腰快速地朝谷口跑去。谷口很狭窄,仅够两三人并排通过,往里面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距离后,才稍微宽阔起来。在不远处,一道用树木和石头垒起来的寨墙链接起两侧的崖壁,将山谷封了个严严实实,唯一能通过的寨门紧闭着,寨墙的望楼上,能看到有哨兵在值守。两人蹲伏在一块仅够遮掩他们身影的石头后面,徐晋对略带紧张的惠泽说,“看来咱们必须翻墙进去了,我来开路,你要跟紧了!”说完将弓箭握在手中,准备射杀望楼上到哨兵。惠泽咽了口唾沫,快速地点点头,然后扒着石头的边缘,悄悄地朝着望楼的方向看去。
徐晋迅速从石头后立起身子,满弦的弓箭瞬间便瞄准了目标。就在箭即将离弦之际,惠泽突然一把将徐晋拉弓的手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徐晋有些恼怒瞪着惠泽。
“有些不对,为什么哨兵是个小孩?”惠泽的眼睛也瞪的大大的,满脸的诧异。
但哨兵显然也发现了起身的徐晋,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顿时响彻山谷。
徐晋探头望过去,那哨兵果然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此刻正指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大声叫嚷着,寨门打开,里面涌出十余个人,正朝这边冲过来。
“这下咱们只得硬闯了!”徐晋将弓挎起来,把枪紧紧攥在手里。
“等等!咱们是不是找错了,这真是那帮山贼吗?”
“不是山贼,为什么要躲在这样的山谷中?”
“可那确实是个小孩啊,咱们应该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徐晋并没有继续争论,因为他们已经被冲过来那群人团团围住了。
两人迅速跳起来,架起手中的武器并肩而立,包围的人也齐刷刷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在双方紧张地对峙中,两人也看清了这群包围他们的人的样子。
与其说他们是山贼,倒不如说是农民更为贴切。长矛和草叉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其中还有一把铁锹;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一半的人都赤着脚。虽然人数占优势,眼中却闪着不安和恐惧。
“这些是什么人?不像是山贼啊。”徐晋缓缓垂下了枪尖。
“我就说要先弄清楚吧,怎么看他们也不可能是山贼吧。”惠泽收起铁棍,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穿过寨门,里面的空间豁然开阔了不少。四周稀稀落落地建着一些简陋的草屋。在这群人手中枪矛的簇拥下,他们朝着里面最大的一座房屋走去。
沿途徐晋和惠泽并没有看到戾气十足,相貌凶悍的贼人,反倒是一些老人、小孩和妇女,用畏惧的眼神目送着他们。
这座最大的房屋是用石头和泥土筑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大堂里已经点起了灯火,但并算不上明亮。男人们围着厅堂四周,或坐或站,交头接耳;女人和小孩挤在门口,探头探脑地低声交谈着。
正对厅门的最里侧,一位枯瘦的老者坐在草席上,身旁站着一名体型高大的男人。
惠泽抬眼看见这个高大的男人,脸色立刻沉下来,眉头倒竖,用手一指,“就是他!带头抢掠村子的人!”
徐晋的目光跟着投过去,只见这男人身型魁梧,脸上爬满粗短的络腮胡子,一道长长的刀疤深嵌在左侧脸颊,浓密的头发像一把稻草般胡乱扎起来,整个人透着凶悍之气。
“原来是那个生病的小和尚啊,我记得你,爬在地上,还想抓我的脚呢。”那男人笑着说道,“你跑来做什么?我们可不需要请你念经哦。”
“没想到你们还真是山贼!”惠泽环视四周,又认出了好几个一起抢掠的青壮男子。“被你们抢走的姑娘呢?原本她就要出嫁了,若你们还有一丝人性,就让我带她回去!”
“她在这里活得好好的呢,”那男人哈哈大笑,“不过她已经嫁人了,就嫁给了我。”
“你这混蛋!”徐晋咬牙切齿,眼中就像要喷出火来。
“小兄弟,别冲动。”男人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可没有逼她,不信,我让她过来,你们当面问,如果她愿意跟你们回去,我决不阻拦。”
片刻工夫,一名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便站在了两人面前。
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发却尽量梳的整整齐齐的,面庞白皙清秀,但显得有些缺乏血色。掩盖在衣物下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明亮的眼眸中透着畏惧的神色。
“你不要害怕,姑娘,”惠泽努力把声音放得轻柔些,“我们是来带你回家的。”
然而那姑娘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般跳了起来,“回家?不!我不要回去!”并迅速躲到了那个男人的背后。
男人将姑娘双手环在怀中,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眼中满是与他不相衬的温柔。
姑娘渐渐安定些后,男人转向呆若木鸡的徐晋和惠泽。
“怎么样?我没有强迫她留下吧。”
“不…不对啊,她是被你抢来的啊,怎么…怎么可能……”惠泽有些语无伦次。
“你这小和尚,没搞清状况就跑来要人,你以为是在做善事吗?”男人高声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前的情况让徐晋一头雾水。
男人看着面前这两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年轻人,轻轻叹了口气,“这姑娘爹娘早死了,那户人家只是收养了她而已。但她在那家里完全就是一个奴隶,还时常被打骂,那家的儿子见姑娘长得俊俏,还几次想要非礼,若不是她极力反抗,怕是早被糟蹋了。你们所说的出嫁,其实是被卖给了白罗刹。”
“白罗刹?是人还是鬼哦?”徐晋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那肯定不知道了。”男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白罗刹本名叫纥骨宗尹。这纥骨家是本地豪族,这一带的土地,都是他家的。凡是被他看中的姑娘,就花些钱买去,这几年被他祸害的,少说也有几十人了。要说他是人是鬼,我倒觉得更像鬼一些。被他买走的姑娘,据说都没能活下来……”
“难不成他要吃人?”
“那谁知道,反正被他带走的姑娘就再也没人见过,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各种怪异恐怖的传闻……”
“既然卖给白罗刹了,那这姑娘为什么没被带走?”
“白罗刹买下姑娘后,他会送来各种珍馐美味,留在原来的人家养上一个月,一月之后,待姑娘养得健康红润,才来带走。算算日子,差不多就这几天,白罗刹该来接这姑娘了。”
“也就是说,你进村的时候,这姑娘还被养在家里?”
男人点点头,“这姑娘当时哭着求我救她,我看她实在可怜,便带了回来。”
“既然知道会没命,为什么还要卖给他?”徐晋愤怒和不解的问道。
“敢不卖给他吗?”男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悲凉,“如今这时局,要喂饱家里每张嘴可不容易,能用一张要吃饭的嘴,换回来一趣÷阁钱财,也许很多人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吧……”
“即…即便如此,”惠泽此刻终于回过神来,“你始终是抢掠了村庄……”
“我们是逼不得已!”男人果断地打断了惠泽的话,“我们要活命!”
“可别的村民也要活命啊!为了自己活命,就可以去抢别人的粮食吗?”惠泽与男人争执起了。
“你们这些和尚懂什么?”男人几步跨到惠泽面前,瞪着眼睛大声说道,“连年的天灾,朝廷还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要说作恶,这才是滔天的恶行!我们实在是不堪重负,才举族躲到这深山之中。我首先要保证我族人的生存,别人的死活我可顾不了!”
惠泽还想争辩,草席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人突然插话了,“够了,别吵了。”
老人拄着自己的一只膝盖想要站起来,那男人见状立马跑过去搀扶,“爹,慢点。”
老人站起来,直了直腰,朝惠泽和徐晋走了几步,问到,“他带人进村的时候,可曾有杀人啊?”
“有几个村民反抗时受了伤,但倒没闹出人命。”惠泽摇摇头。
“那这姑娘可是他强抢回来的?”老人再问到。
惠泽沉默了一阵,再次摇摇头。
“世道艰难,谁不愿过安生日子啊,像这样的事情,在如今这大魏的天下,多了去了,你们又能管得了多少?”
老人枯蒿的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和斑块,好像在倾述艰难的过往。他用浑黄的眼睛望着两人,喃喃说道,“你们俩都还年轻,凭着一腔热血,以为自己是在行正义之事,可这世间的善恶,怎么可能轻易就分清呢?他们出去抢粮,让自己的族人能够活下去,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善;对别的村民,辛苦劳作的粮食被抢,这就是恶。”老人用手指了指躲在角落里的姑娘,“再说这姑娘,我们如果不带她回来,她必死无疑,这算行善吧;原来的人家对待她的所作所为,最后还卖给白罗刹,这难道不是恶行?”
老人转向惠泽,“和尚你是修行之人,你说,到底谁是善,谁是恶?”
两人哑口无言。
老人无力的挥挥手,“你们走吧,不把我们在山中的位置告诉别人,我们全族就感激不尽了。”
恍恍惚惚之中,两人离开了山寨。出了谷口,黑雷远远地朝他们跑过来,轻轻用鼻子蹭着徐晋的头。
山林中的夜色浓厚压抑,连风都没有一丝,四周万籁俱静,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也许是夜太黑了,惠泽突然一脚踏空,掉到一条小土沟里。徐晋慌忙跟着跳进去,扶起惠泽,“咱们休息休息吧,等天亮再走。”
在一块巨石背后,徐晋升起一小团篝火。惠泽盘腿坐在火堆前,双眼直直地盯着火焰,依然默不作声。
徐晋轻轻地唤了几声,惠泽才抬起眼皮,眼神呆滞地望着徐晋。
“明天你打算怎么办,要回那个村子去吗?”徐晋问道。
“晋,这善恶真的分不清吗?”惠泽喃喃地问道。
“我也搞不懂,就像我为爹娘报仇,仇人是出连延一人,可我为了杀他,还得杀光他身边的人,你说,我是不是也成了恶人?”
“…………”
“我觉得也许有时候,一些恶其实是必须的吧。”
“必须的吗……”惠泽低头沉吟许久,慢慢抬起了头,眼神逐渐恢复了光泽,“明天我要回村里去,毕竟受过村民们的照顾,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走。”
“村民问起那姑娘和山贼的事,你怎么回答?”
“我只能说没有找到,但是我还是必须回去报答一番。”
徐晋笑着说,“你一个穷和尚,能报答什么?”
“至少能为他们诵经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