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二十四年,原大丰王朝长达九年的内乱终于结束。品书网www.vOdtw.com先皇帝第三子姬颖凭借长史原氏家族和长城军团伊氏家族的支持,剿灭皇长子姬启,诱杀皇次子姬旦,软禁皇四子姬闾,流放五皇子姬意,艰难地登帝位。在金碧辉煌的天和殿,在群臣三拜九叩之后,新帝颁布了他的第一道诏书。
“皇帝臣颖,敢用玄牡,先帝以神器冝授于臣,宪章有虞,致位于颖。羣下佥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敢不敬承。无奈启旦谋逆,祸起萧墙,烽火连年,百姓涂炭,原大地,十室九空。颖受命于危难,救万民于水火,不敢有私。即日起改元安和,大赦天下。废除人祭,予民声息,以安天下。”
众臣匍匐叩首,山呼万岁,唯有司直卓韵执笏奏:“臣启奏陛下,改元不逾年,此乃对先帝之大不敬,臣匐请陛下收回成命。”
“司直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少史王琳言罢反复叩首,不觉间老泪纵横,“陛下!三思啊!陛下!”
司直卓韵和少史王琳都是三朝老臣,威望甚高,群臣此时面面相觑,不敢言他。唯有长史原和站了出来,执笏奏曰:“社稷不幸,宇内流离。陛下承天命,继大统,安生灵,扶天下。改元安和,以为安抚天下,和睦四方。非常之时,当破旧立新,以正视听。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陛下忠社稷而失孝义,此不得已而为之。我等皆为重臣,不为陛下分忧,反以旧俗为难陛下。何故?”
看到原和为自己解围,姬颖心里开始有些宽慰,他轻轻掀开旒冕,给长城军团庶长伊武使了个眼色。伊武赶忙出列,执笏奏曰:“长史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克成大统,天命所归。改元安和,以正视听。倘若有人心怀叵测,妖言惑众,臣决不答应,臣麾下三十万将士也决不答应!”
言罢,只听殿外的禁卫军齐声高呼:“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看到这番情景,众臣皆战战兢兢,不敢再言。姬颖看到局面稍缓,便吩咐一旁的大内官道:“大内官,继续宣召!”
“奴婢遵命。”大内官面向新帝恭敬地作了个揖,然后面向群臣,宣读了第二道圣旨。
“大丰皇帝诏曰:长史原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安抚社稷,框定宇内,即册封为丞相,金印紫绶,秩俸两万石。”
“臣叩谢陛下。”
“庶长伊武,戍卫长城边塞十余载,屡破魔族,战功卓著,灭叛臣启、旦,俘逆臣闾、意,即册封为大将军,诸军将士,皆归其统辖,金印紫绶,秩俸两万石。”
“臣叩谢陛下。”
“原和之子原雨,才思敏捷,责承继父职,册封为长史,银印青绶,秩俸三千石。”
“伊武长子伊夕,勇武过人,责承继父职,册封为长城军团庶长,银印青绶,秩俸三千石。”
“臣叩谢陛下。”“臣叩谢陛下。”原雨和伊夕先后叩首谢恩。
“司直卓韵,老成持重,着册封为扶灵史,即刻启程,护送先帝灵柩。少史王琳,册封为扶灵副史,即刻启程。”
“尉曹甄月,护国有功,即晋升为司直,银印青绶,秩俸一千八百石。”
“廷尉左监甘露,护国有功,即晋升为少史,银印青绶,秩俸一千三百石。”
“……”
新帝颖按照丞相原和之前的谏言大肆封赏功臣后,朝内的格局基本稳定。在回府的路,依稀的车辙声滚动着大理石驰道的宁静,原雨不安地向父亲问道:“父亲,新帝登基,普天同庆。但孩儿心多少有些不安,不知当讲不当讲?”
“雨儿是否在忧虑诏书所言【废除人祭】一事?”原和捋了捋胡须,安详地问道。
“正是!三百年前,先朝皇帝始辛,不忍苍生罹难,百姓受苦,下诏废除活人祭祀,却招来神罚之赐,天下易主。陛下新承大统,本应顺应天命,不知是何人蛊惑陛下,出此亡国之策?父亲身为百官之首,为何不劝谏陛下?”
原雨一席话,道破了数千年来原大地的一道铁律:神域天尊,万物之主,神力无边,统御六族。数千年前,魔地崛起,魔族大军南下,原惨遭涂炭。天尊偕座下金、木、水、火、土五神及众小神,一念之间筑起结界长城,魔族后援军团被截断,突入原的先头部队随后被各个击破。至此之后,原王朝虽几经更替,但都无一例外的在春、夏、秋、冬四大祭祀时节奉活人祭祀,以此感恩众神庇佑,以安享太平。前朝的始辛皇帝也正是因为废除人祭,而失去了众神的庇佑,最终亡国身死……
“雨儿啊,废除人祭一事,正是为父向陛下谏言的。”原和非常平静,继续说道:“我原氏一门,辅佐大丰王朝二百余年。如今为父官居丞相,位极人臣。可以说,该得到的,都得到了。”
“孩儿不明……”原雨一脸茫然。
“但是……想得到的,还未完全得到……”原和长叹一声。
“对了,回去后你即刻准备,押运粮秣,与新任长城军团庶长伊夕一道,赶往长城驻地。”原和吩咐道。
“是,父亲。”
“你母亲那儿不必请辞了,我会与她说,你尽快动身!”
原雨本想继续追问,他大概猜到了点什么,但实在不敢问得太明白,默默地随着皇帝亲赐、丞相专属的鎏金马车,缓缓驶出驰道,消失在皇城的尽头……
在皇城的另一端,大将军府邸,伊武大将军瘫坐在皇帝亲赐的鎏金院子里,眺望苍穹,流云过燕,浓雾骤至。伊夕看到父亲深色凝重,轻步前,作揖道:“父亲。”
“哦,夕儿啊,坐。”
“谢父亲。”伊夕跽坐在伊武身旁,继续说道:“孩儿故知父亲心所虑。父亲既然忧虑此事,为何当初不劝谏陛下,为何随了丞相之意?”
“原丞相其人,谋略过人。当初诸皇子兵戎相见,祸起萧墙。为父本打算远守边塞,不问朝政。原丞相亲往长城驻地,说以齐间利害……我深感天下兴亡之己任,这才起兵勤王,扶立新君……昨日陛下与我言道【废除人祭】之时,我才察觉……既然原丞相已经说服陛下,我若再言,岂不是让陛下作难?将相不和,国之大忌!”伊武感叹由衷。
“父亲所虑极是!孩儿以为,原丞相所言并非不无道理。大战之后,十室九空。九年下来,死千万余。如今的大丰王朝,人丁凋零,百废待兴。若再行人祭,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或激起民变,或招来天谴。陛下也是两难啊。”伊夕虽然年轻,但自幼饱读诗书,又深得伊氏家族之兵法韬略,一语言要害,这让伊武深感欣慰。
“夕儿,这些年为父不在身边,看来你却有长进,甚慰吾心。”伊武继续说道:“除五千禁卫军留守皇城,其余将士,皆随你一齐,开赴长城驻地。”
“孩儿明白,结界长城乃我边关要塞,若魔族入侵,必经此地。若孩儿能据险而守,则皇城无恙;若长城有失,则皇城纵有雄兵百万,也难以固守。”伊夕答曰。
“好,夕儿明白好。”
“孩儿还有一事。”伊夕说道。
“哦?”
“父亲知道的,凡人死后,若亡魂不能投胎转世;则要么北,过了奈何桥,入魔地,成魔卒;要么流散荒野,附身于飞禽走兽之流,成了妖;若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未能转世投胎或入魔或为妖者,将湮灭消散,不复存在。”
“这个……为父知道。”伊武回答道。
“父亲只知其一,未知其二。”伊夕对曰。
“哦?”伊武疑惑道。
“父亲可知,安和元年,我朝新生婴孩几何?”伊夕问道。
“人丁户籍之事,归丞相府该管,为父当然不知。”
“昔日陛下登基之前,曾因父亲功勋卓著,特许嘉奖,准许孩儿进入天谕阁读书。孩儿在天谕阁查看了历年的郡县呈报……我大丰朝自天命十六年内乱以来,人丁连年递减……天命十五年以前,每年新生婴孩最少也有百万余,而到了安和元年,新生婴孩不过二十余万;即使到了明天初,各地郡县把人丁户籍全部呈报,孩儿估计,安和元年全年的新生婴孩也不过二十五六万……”伊夕一本正经地说着。
“孩儿这话何意?”伊武十分不解。
看着父亲疑惑的表情,伊夕继续说道:“九年战乱,死千万余,而新生婴孩不过三百余万;其余不能转世投胎的七百多万亡魂,或入魔,或为妖,或湮灭……人死之后,亡魂虽不能带走生前的记忆,但求生欲本能并未消散,因此孩儿推测,湮灭者极少;又闻郡县呈报,九年来,妖孽作乱虽有增加,但并未敢出没郡县,不过是荒村野地流窜尔尔,推测算来,妖之众不过百万尔……果真如此,则过去的九年间,魔地至少平添五百多万魔卒……”
伊夕感叹了些许,继续说道:“孩儿奉旨驻守结界长城,然兵力不足三十万,寡众悬殊,虽有险关要塞,胜负尤未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