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顺着山坡吹下来,带着绿叶的味道,可仔细闻却有股腐败的气息。
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马匹也安静下来,只有树叶沙沙作响,
“我们……回去吧。”登科斯小声提议,他感觉有千百只无形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就在眼前的森林中,也许每一片叶子背后就躲着一个原住民怪物。
莫尼黑没有理会他的“命令”,举起一只手示意队伍不要移动,登科斯也服从这个指示,安静的躲在骑士围成的圈里发抖。
微风不断,而太阳升起以后便开始逐渐升温,没过多久,炎热就让他开始难受,树荫下尽是阴凉,可没人敢去避暑,依旧静静的呆在原地。
石峰城的骑兵确实优秀,哪怕铠甲都几乎被阳光融化也不见有人皱眉头。登科斯稍微安心了些,伸长些脖子想打量下周围。
山林间的树叶被微风轻轻摇响,四下显得更为安静,那三匹马也停下来驻足聆听。
骑士们屏住呼吸紧张的左右张望,登科斯更是害怕的缩着脑袋。
“当心。”莫尼黑低声提醒,并缓缓抽出剑。
尖利的拔剑声伴随着空气被刺破的锐响,一个漆黑的影子迅速从半山腰飞射出来。
“当心。”莫尼黑再次喊道,这次却急促焦急,而他的声音卡在一半。
一个骑士闷哼一声,栽下马来。
马匹受到了惊吓,不安的在原地踏着碎步,而骑士们也好不到哪里,惊恐清楚的写在脸上,任由身下的马左右摇晃,目光却不敢离开森林一眼。
登科斯不敢抬头,伏在马背上,尽量忍住不叫出声,心里却不停的喊着诸神的名字。他瞥见阵亡的骑士,一支黑色的箭正好插在两眉之间。让他更为惊悚的是那并不是一支实质的箭,而是由一团黑色的气凝聚所成。黑气慢慢散开,笼罩在骑士的脑袋周围,如同是一群盯着腐肉的苍蝇。
“镇定。”他听见莫尼黑高喊。“防御,准备迎敌。”
骑士迅速的围城一个圈,纷纷拔出佩剑,将他围在最里面。他清楚莫尼黑的性格,一个骑士,恐怕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明白害怕是什么,现在明明应该回石峰城调更多的士兵,至少也该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登科斯同样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只是个拖后腿的废物而已,得依赖骑士们的保护,所以他乖乖的闭上嘴巴,没有吭声。
森林里却陡然没了动静,就连风也停了下来,静的可怕。
“保持警惕。”老骑士的声音恰好能被所有人听见。
瞬间的松懈足以致命。登科斯从书上读到过这句话,尽管他很少看有关于骑士的书籍,但总是逃不过有关于这些人的记载。
事实证明这话一点也没有错,话音还未落下,又一支箭飞过来,好在被瞄准的骑士低下身子躲避,才闪开射向他眉心的一击。箭矢滑过骑士的头顶,插入身后的树干中。
“活靶子。”登科斯嘟囔一句,森林里看不见原住民的影子,至少没看见什么大军。所有人站在这片空旷的地方,无疑是给对方占尽了便宜。
“稳住,不要动。”莫尼黑依旧不肯撤退,两只老眼如同一只愤怒的雄狮紧盯着山林,像是在凝视进犯的豺狼。
不多时,又一支箭飞来。
“上。”老骑士毫不犹豫的命令,他已经从箭矢飞来的方向判断出偷袭者所处的位置,双腿猛夹马肚,飞快的向着山林中奔去。
骑士们紧随其后,一时间,谁也没有留意在最后面的登科斯。
登科斯不想跟上去,他可以掉转马头回石峰城,但毫无疑问这会惹来多少鄙视的白眼,但他更不能呆在原地,那样的话他可就是唯一的活靶子了,而且他也没有骑士那般灵活的身手,能躲过山上射来的箭。
他犹豫了几秒,才不情不愿的跟上去,好在不算太晚,还能看见最后面几个骑士的背影。
“等等我。”他喊道,但前面的骑士仿佛没有听见。
他只能加快催促马前行,可是他对骑术的把握远不及对书阁里的书籍那么了解,没过多久,就只能听见前面的马蹄声。
又行了几步,前方的道路越来越模糊,突然升起的林雾瞬间就让登科斯置身其中,眼前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白色,诡异的如同梦境。
他吞咽好几口唾沫,慌忙勒住缰绳,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心中萌生了退意。然而来时的路也已经被浓雾笼罩,他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正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这边,快过来。”
听起来像是一个中年人,也许是某个好心的骑士,登科斯没有任何犹豫,连忙策马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赶快,跟上。”
声音始终在前方,似乎很不耐烦,他只好更快一些,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虽然石峰城里没多少人看得起他,但无论如何,自己总归是阿勒贝尔家中的一员,从未有人会这样同他说话。
没过多久,他终于再次听见马蹄声,随之也看到了人影,不过这却没能让他镇定下来。
眼前是一个带着宽绰帽子的矮个子男人,身上穿着皮制的背心,里面是亚麻衬衣,这根本不是一个骑士,而像是冒险者。
“你是谁?”登科斯呆呆的问,他慌忙打量四周,依旧还处在森林中。
矮个子男人也皱起眉头,讶异的打量他。“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登科斯倒吸一口气,思绪如同被秋风打落的枯叶,不知飘向何处。这里是纳亚山脉,是阿勒贝尔家的领地,何况现在已经身为石峰城的代理城主,他当然有权力在这里。可登科斯没有这样回答,他说不出为什么。
“你是德利男爵派来的?”男人接着问,但从表情上来看,他自己已经否定了这个答案。
登科斯记得从哪里听过德利男爵这个名字,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摇摇头,正想要回答,一旁的树林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镇定,跟着我,别乱说话。”矮个子男人突然紧张起来,脸上带着严肃的镇定。
不过这个命令可没让登科斯镇静下来,这不像是人的脚步声,倒像是某种动物的,可更有可能的还是躲藏在山林里的原住民。
“我们得跑,快。”他掉转马头,正想要奔行,一具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只巨大的三头犬,六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左边的嘴巴大大的张开,露出猩红的舌头,粘稠的唾液顺着滴下来。
登科斯感觉声音卡在喉咙里,否则他会想女人一样尖叫,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胳膊被一只宽大而僵硬的手握住,随后用力的扯下马。
原住民,他看的真真切切,足足有十几个,这还是刨开那只三头犬。他们身上盖着些草根和树叶编成的衣服,黝黑的皮肤,长的颇像黑熊。以眼前的一切看来,那个工匠学徒说的也许是真的,这里有一支原住民大军,这些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不过登科斯却没心情操心这个,他能想到自己的结局,原住民会将自己和那个男人开膛破肚,然后丢给三头犬当点心,当然,也可能有更坏的结局。
“克洛,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吗?”
出乎登科斯的意料,原住民竟然开口说话,而且说的竟然是人类的语言,只是谈话的对象并非自己,而是那个矮个子男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可对你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啊。”男人笑嘻嘻的说,他顺便用目光瞥了眼登科斯,“我们想和比尔王谈一谈。”
男人在话语中把他和自己归在一起,登科斯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看起来这些原住民不会找这个叫克洛的人的麻烦。
“我们大王不会见你的,带上你的诡计赶紧滚吧,当心我把你喂狗。”那个为首的原住民恶狠狠的回答。
克洛又嘻嘻笑了笑,走上前从腰间的包里掏出一小块黑漆漆的石头。“我没有诡计,只是我们主人想和比尔王做一笔交易。”
原住民垂下目光瞅了眼已经攥在手里的石头,一面握住一面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你们人类能有什么好事,我们大王早就识破了人类的奸计,别想骗我们。”
克洛这次没有回答,只是偏着头笑看那个原住民。
“好吧,我带你去,但是你可想好了,冒险者,这可能是你的最后一天。”原住民回过头,看着登科斯,“带好你的跟班,我记得你原来的仆从可比他强的多,这家伙细皮嫩肉的,中看不中用。”
克洛扬扬眉毛,冲着登科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示意他跟在自己身边。
登科斯没有选择,他只好留下马匹,跟着克洛向更深处走去,四周都是骇人的原住民。
“我们去哪?”他在克洛耳边小声问。
“当然是熊怪的巢穴。”克洛回答的理所当然。
登科斯记得书上提到过熊怪,在萨尔玛时代这些原住民并没有上当被驱赶到大桥的另一边,但却莫名消失了,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呢?
“熊怪?他们不是已经灭绝了吗?”登科斯几乎不知该怎么问,他已经彻底糊涂了。
克洛一脸的疑惑,他拿异样的眼神看了登科斯一眼。“你在胡说什么,一会儿不要说话,这件事对于卡伦大人来说非常重要。”
“卡伦大人?你指是谁?”登科斯陡然间明白了些东西,眼前的男人叫克洛,还有他所效忠的主人卡伦大人,以及已经灭绝了的熊怪。就如同书中故事里写的那样,不,这不会是巧合。
克洛更加讶异,似是嘲笑的皱了皱眉头。“还能有谁?”他用一种骄傲又崇拜的口吻说,“当然是卡伦.萨尔玛亲王,那座横跨殒命海峡的萨尔玛大桥的建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