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她把门重重的摔上,身体靠在门上止不住大口喘息,就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她愤怒、憎恨、无奈,在心里诅咒大厅里的所有人,包括弟弟波西恩,甚至远在繁星城的父亲,接着她诅咒王后和她的儿子、首相、国王,以至于她也诅咒失踪的丈夫。她好想哭,眼眶也立刻湿润,但她拼命的想要止住这一懦弱的行经,但泪水偏偏就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软弱,而流泪的流淌又是那么痛快。
待悲伤和力气都随泪水而去以后,捷希琳才慢慢的穿上衣服,她不想穿那件蓝色的裙子,这种代表家族的色彩此时看来就像是禁忌之地里住着的魔鬼。但她还是照做了,然后推开房门缓缓下楼。
等着瞧吧,她在心里暗自发誓,会让所有人都后悔轻瞧自己的下场,会让所有人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也会让父亲和弟弟都在她的身前跪下,向自己效忠,到那时,该是怎样一副光景。想到这里,捷希琳露出得意的微笑,她走路的姿势依然优雅,挺直的后背,目光蔑视一切。
“很好,姐姐,你真漂亮。”波西恩微笑着上前,让捷希琳挽着他的肩膀,然后一同坐上去王宫的马车。
在车里捷希琳没有说一句话,波西恩骑着马也没有想同她说话的意思,而是一直在同身旁的几位骑士强调举起黑斑蓝翅蝶的旗帜。
路上她看见许多马车和象征车里贵族身份的旗帜,还有一些骑士,但并不多,而且在进入王宫的时候他们的武器也统统被收缴。她很快就发现了迪卡和首相,他们两人并肩而行,彼此间在说些什么,但从迪卡那戏谑的表情就能看出,那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交谈。
正阳堡是王宫中心的一座城堡,同时也是国王的寝宫,那是整个王宫的核心所在,而今晚的宴会就在这里举行。无数的长桌摆满了主厅,正上方有两张镶嵌有各种宝石的金色椅子,捷希琳望着它,就像是在看着一件心爱的宝物,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坐在上面。而此时,她不得不坐在右手边第二张长桌上,她的左边是迪卡,右边则是波西恩,接下来是首相和议廷重臣。
王后想做什么?她弄不明白,难道是欢庆国王的去世,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别的男人?她在心里冷哼,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首相大人。”身旁的波西恩开口说,“今天卡伦堡太安静了,来的路上我都没看到城防卫队的影子。”
“影子?影子总是得跟着身子啊,难不成还会到处乱跑?”迪卡却接过话,一脸的微笑。
捷希琳看见波西恩脸上不悦的表情,心里大为舒坦,她想起迪卡臂弯里的温暖,或许刚才波西恩的提议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但她很快就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公爵夫人的头衔。
首相没有答话,坐在那里望着眼前的桌子,脸上呆滞的表情就像一个木头人。
迪卡却继续说:“说起来波西恩爵士您带来的那些原住民长的可真够恐怖的哦,听说自从您昨晚在国王区里走了一圈,城里的贵族都快跑了一半啦。”
“他们温顺的就像绵羊,我想绝对吓不着公爵大人,听说您领地里的时空回廊经常会跑出些奇怪的东西,大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吧。”波西恩侧过脸同样报以微笑。
“这倒是,但我可没有你们冯卡伊德莫家的本事,一手蛊惑人心的本事就连这些怪物都能替你们卖命。”迪卡夸张的捂着嘴,“我都在想,冯卡伊德莫公爵晚上会不会让这些怪物伺候他呢。”
波西恩拍案站起身,引来所有人的目光,但他强行镇定下来,慢慢坐下,然后冷哼一声,也就不再说话。
没过多时,王后玛丽塔带着迷人的微笑走进来,捷希琳也不得不跟着众人一起站起身。她僵硬的弯了弯身子,却把脸撇向一边看着出口,她看见远处几个攒动的人影,却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王后殿下,您的美丽可是依旧哦,真不像是一个已经生了孩子的母亲。”迪卡率先说,他把左臂搁在扶手上,身体紧贴着桌子。
“阿勒贝尔公爵,你的气色倒大不如前了。”王后微笑着回应。
迪卡瘪瘪嘴,“人总是要老的嘛,谁能一直保持着年轻呢。”他轻轻一笑,“不过我倒是希望您能一直这么年轻,好给我们的小王子添几个弟弟妹妹,要知道,孩子是很容易孤独的。”
“谢谢你的美意。”王后瞪大了眼睛,寒光在里面一闪而过,然后她换了副神情看着捷希琳,“亲爱的妹妹,我为弗纳特公爵的事情感到难过,我一直在派洛林爵士尽力寻找,可是总是没有消息,不过我觉得诸神会眷顾公爵的。”
捷希琳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在颤抖,她很想站起来把桌面上杯中的红酒泼到那个女人的脸上,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这样做,所以她克制着,只能通过点点头应付过去,嘴里无法说出一个字。
王后用敷衍的假笑冲她点点头,也同样用这表情看着波西恩。“波西恩爵士,令尊冯卡伊德莫公爵的身体不太好,不知近来可好些了?”
波西恩站起来微微欠身,然后回答说:“多谢王后殿下的关心,家父很想亲自来卡伦堡参加王子殿下的新月祝福,但岁月留下的痕迹总是让人不能随心所欲,不过我想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痊愈了。”
王后又点点头,便将目光锁在首相史摩根伯爵身上,“啊,首相大人。”这次她的笑容更胜之前,“最近卡伦堡里出了不少事情,听说昨晚不少对王国忠心耿耿的骑士都进了首相塔的监牢里,可真让我不解啊。”
“王后殿下不必担心。”首相抬起头拿眼角看着王后,“议廷已经有了决议,我会向国王陛下禀报这些事情。”
“议廷?首相大人,我看议廷最近办事颇为不利啊,就连情报大臣克拉吉伯爵也丧命在骑士区里,难道你作为首相一点责任也没有吗?”王后咄咄逼人的发问,最后她站起身,“国王陛下已经决定免除你首相的职务。你为王国服务二十余年,这场晚宴就是特意为你而设的。”
“殿下,我很感激国王陛下,但是任免首相的谕令需要国王陛下在议廷重臣面前亲自下达。”首相也站起身,“只要稍后国王陛下在这里下达谕令,我很乐意接受,毕竟我这把年纪也该回去享福了。”
捷希琳觉察到危险的气味,她瞥见迪卡和波西恩的脸上都没了笑容,而满厅的贵族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或是不知看向何处。而大厅之外,一团火把从远处飘来,而在火把之后还有更多的星火也随之而来。
“当然,国王陛下马上就到。”王后玛丽塔抬起眼皮,她也看着门外,看着那片火光,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洛林爵士。”她冲着内殿高声说道,“将国王陛下搀扶上来,首相大人已经等急了呢。”
洛林爵士的应答声从内殿传来,而门外,铠甲的摩擦声和靴子踩踏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城防卫队总司令诺亚爵士带领着几十名卫兵手持武器闯进门来,明晃晃的尖刀折射着火把的亮光,显得寒气逼人。
“诺亚爵士。”王后猛的拍桌子,厉声喊,“你要做什么?”
粗壮的司令官没被这气势吓倒,他继续向前迈进,目光盯着王后,但捷希琳能感觉到他的余光正看着自己这边。“我奉议廷首相的命令,前来保护国王陛下。”司令官大声说。
“首相的命令?”王后冷冷的笑,“难道你效忠的是首相,而非国王?你的忠诚和荣耀都去了哪里?”
“我当然效忠国王陛下,但如果没有国王,我就服从议廷首相的命令。”他依旧向前走,右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捷希琳不知该是怎样的心情,她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局势错乱了思绪,或许她该期盼眼前这个真正的勇士把剑刺进王后的心脏,让这个女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但是然后,他们会拥立她的丈夫吗?弗纳特公爵已经失踪了啊,首相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而身边的迪卡和波西恩表面轻松,但她却也能看见他们捏紧了拳头。
“没有国王?”王后怒喝,伸出手指着诺亚爵士,“你这是叛乱,洛林爵士,快带国王陛下上来。”她的声音显得慌乱而急促,或许真的被那些明晃晃的利刃所吓倒。
捷希琳瞥见首相脸上的冷笑,那一瞬间,她以为王后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只是无谓的挣扎。但很快,她就听见老首相发出惊恐的吸气声,而那面如死灰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高台之上,洛林爵士扶着一个虚弱的男人,他穿着宽大的锦袍,头顶上是嵌有硕大红宝石的王冠,微张的双眼和双唇显得非常没精神,但却清楚的写着愤怒。
所有人,无论是迪卡还是首相,包括司令官诺亚爵士,都慌忙丢掉手中的武器一同跪下,齐声低呼:“国王陛下。”
完了,捷希琳趴在地上,心脏就像一支箭穿透。她抬起头看着台上,看着那个女人,火把映衬在那张脸上,还有嘴角,那是胜利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