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睡着的人已经醒来了。
“你醒了?快吃药吧!”
森杏奈将药片递到少女手里。
“……”
森杏奈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她并不气恼,因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谁能想到住在这的堂堂大小姐,会被人用铁棍击打了后脑,导致昏迷了一个半月以后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不能走路,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但是明明是这么大的打击,这个人却好像淡淡的。
这座宅邸的主人为了自己的孙女请来了各国的名医,从中医到西医无一不缺,好不容易才把她从死亡线上抢夺回来。
等到西医的药片吃完了,门外就送来了中药。装在茶碗里的黑色的药汁,光是闻味道就知道有多么苦了。也只有这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一股脑喝下去。
森杏奈有些佩服这个女孩子了。
“横山。”
和昨天同样的时间,和室外站着一个水手服的少女。
横山被叫了名字,放下了茶碗,抬起眼睛看了看前田,只是笑了一下。那一击撞击她的脑子,似乎是阻碍了某部分身体功能,她现在只能说很简短的词语。
“嗯。”这个意思,森杏奈猜大概是“你来了啊”。
前田到这个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横山霸道的爷爷也照过几次面。横山老先生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聪明漂亮的孙女竟然为了帮助她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大概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田每天都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像身体里调好了时钟,准的不能再准。
而每次的目的大概就只有一个。
“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么?”
“不然我陪你去做复健?”
“横山。”
“你不想回去么?学兰她们都打电话过来问你。”
“激辣每天捧着你给的教科书连睡觉都不肯放下来。”
森杏奈看着横山抓着被子的手紧了又紧。
“前田小姐,横山先生吩咐说要让病人多休息。”
大概这个世界上敢给前田下逐客令的人就只有这位不明所以的护士小姐了吧?前田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她扶着纸门就要离开的时候。
“横山,你不要让她失望。”
森杏奈看到那一幕是在这天的深夜。她原本在隔壁睡得很熟却不知为何醒了过来。她穿衣到了隔壁,横山却不在。她吓了一跳,刚想要去找,却听到院子里的声音。
推开纸门一看。
造着枯景的院子里,白色的石子辉映着月光,散发着冷光。樱花树尚未开花,连花苞都没有,光秃秃的枝干向上伸着。有一个人拄着拐杖一步步艰难的在行走。那样子摇摇晃晃的随时都可能倒下去。那张映着月光而变得白皙透明的脸上满是汗珠,嘴唇却发红。
森杏奈这样看着,喊她的声音就这么原样咽了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深夜起床。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独自一人练习走路的横山。
看她现在走路的样子,森杏奈几乎可以确定,她这样子半夜偷偷的练习已经很久了。双腿没有知觉,要从房间里来到院子里就是一个挑战。森杏奈不敢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毅力与痛苦。
有些人断然是骄傲的。骄傲的前所未有,骄傲的目不斜视,骄傲的不允许自己不骄傲。骄傲的连自己的痛苦和脆弱都不愿意在人前展露分毫。横山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人越是骄傲就越是脆弱。痛苦和软弱是与他们无关的,但是一旦有关了,就会比常人多一倍的加诸在他们身上。
横山就是这样的人。默默的努力,默默地练习,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可怜。
这样的人真的很强。
森杏奈默默地关上门,她沿着门跌坐在地上,捂住了脸。
她只能在心里哭,不能哭出声。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喜欢上她了。
明明很脆弱,仿佛一碰就碎了,仿佛身边没有她不行。但是实际上坚强到一点余地也没有。
那一碗碗的苦涩药汁,一次次的打针注射,明明很痛苦,但是她却一直都是淡淡的。
她原本以为那是横山的坚强。其实她错了,这明明是为了某个人而做出的努力。
那是执念,是坚持。
在她遇到她之前就已经晚了。
横山为之努力,为之坚持的人是谁呢?
不管是谁,肯定是一个像横山后脑的伤一样狠狠刻在她脑子里的存在。
激辣原本想要给横山一个惊喜——她从歌舞伎姐妹那里拿到了横山很喜欢很想要看的舞台剧的门票,正想要给横山送去。却看见,一个黑衣人正拿了一大袋东西给她。
横山拎着那袋子,转过身看到她,笑了。
“怎么了?”
“那个是什么?”
横山低头看了眼袋子。“没什么。爷爷送来的礼物。”
“礼物?”
“对,激辣要吃吗?”
激辣看了眼那一袋子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黑乎乎的瓶子。
“横山,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伤怎么样了?”
横山腾出一只手牵住激辣。“都说了没事了。你看我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激辣只是紧紧捏住横山的手,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的经历让她有点阴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
午后的时光很适合午睡,阳光懒洋洋的照在激辣身上,她就不知不觉靠着横山睡着了。
她不知道她每次睡着的时候,横山才开始喝药。苦到不行的药水,即便喝了很多次还是没办法习惯,她还是坚持喝下去。喝完了紧紧抓住激辣的手,就好像不那么苦了。
不管是多么辛苦的复健也好,不管是多么困难的重新这样流利的讲话也好,不管要喝多少苦的药也好,只要能够在她身边,就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苦了。经历了这么多痛苦,她终于,终于回到这个人身边了。
所有的痛苦就都不是痛苦了。
这天横山出去了。激辣留在部室里等她。虽然激辣已经光荣毕业,不过横山就不一样了。受了重伤被送回京都,就休了学,换成横山没有办法从马路须加学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