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梨澜一向听回雪的话。
虽然她心里,十分厌恶这个所谓的大福晋。
但回雪说救,她也义不容辞。
当天,就从永和宫里,零零散散的包了几包袱的草药到相印殿,又拿上她的几本医书,实在没法子的时候,便翻翻医书,一面看书,一面学着开方子。
樱桃不能一直呆在厨房里。
回雪让烟紫在相印殿另收拾了一间空屋,还好天热,并不需要摆放什么棉被之物,只需放了床与桌子,便扶着樱桃躺下了。
相印殿门口的小太监也知事态严重,在门口当值的时候,很是留心,生怕有人硬闯入相印殿,即便是夜里当值,宫里来回走动的人少,他们可以偶尔打个盹儿的时候,他们一样圆睁着两眼,不敢有丝毫放松。
宫里的妃嫔,每日都需到相印殿请安,相印殿并不大,除了正殿,偏殿,外加小厨房,柴房,并没有几间空置的屋子,而且岑梨澜在给樱桃治伤,为了防止泄露风声,回雪干脆自称生病一直没好,不方便见众妃嫔,连请安,也暂时免了她们的。
岑梨澜不会解鹤顶红的毒,只能给樱桃先开了去高热的方子。
方子开好,烟紫忙张罗着去熬药,还好岑梨澜自己种有药材,虽不精细,种类也少,但应付高热之类的病痛,还是得心应手的。
喝了一碗药,过了几个时辰,岑梨澜再去为樱桃把脉,她的脉象竟然趋于平稳,摸摸她的额头,烧竟然退了,只是还在晕睡着。
岑梨澜叹了口气:“这个樱桃。倒也命大,烧成这样,嘴唇都干裂了,可是喝了一碗药,烧就退了。而且,这会儿脉象也平和,一点也瞧不出,她是服了鹤顶红的,可是瞧着她身上的颜色,又不像正常人的颜色。”
回雪坐在床前。小声对岑梨澜道:“那她身上的缝衣针?”
岑梨澜拿白毛巾轻轻沾了手,又用衣袖揩揩自己额头的汗,这才对回雪道:“缝衣针在身体里。自然不是办法,若是它们游走到五脏六腑,可也会要人命的,只是现下,樱桃还在晕迷。高热也刚退,全身虚弱,若是此时将缝衣针给她取出来,怕她体力不支,晕过去是小,严重的话。可能会死。依我说,不如等等,等她醒了。视情况而定吧。”
回雪点点头。
院子里阳光明媚。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纱衣照在回雪身上,回雪全身像着了火一般。
那丛玫瑰花开的炽热,花瓣隔几日便会落一地,接着,又有新的花骨朵从花枝中间探出头来。在每一个拂晓,又轻轻的绽放。默默的呼吸着相印殿每天早晨的露珠。
宫墙高耸,房檐上的琉璃瓦像被日光镀了一层耀眼金,抬头仰望,照的人无法直视。
门口的小太监来说:“大阿哥几次来相印殿请安,但听说主子养着病,不能见人,所以又回去了。”
另一个小太监附和道:“听说如今侧福晋天天躲着大阿哥,大阿哥在府上愁闷,好几次,到阿哥所去跟四阿哥说话。”
回雪默默的笑了:“四阿哥与大阿哥,年龄悬殊,他能跟大阿哥说什么呢?”
王方便道:“主子,自从四阿哥跟着师傅学习功课,不是奴才夸奖,四阿哥常得师傅的夸赞呢,在这几位阿哥当中,师傅认为四阿哥最为聪慧。”
回雪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四阿哥还小,哪里会瞧出聪慧不聪慧的,万不可让他知道这些,他如今努力读书便好,若知道有人在夸奖他,别又翘起尾巴。”
岑梨澜忙道:“四阿哥人虽小,可却有一肚子的大道理,也难怪,大阿哥愿意跟他说话,或许大阿哥说的什么,四阿哥也能听懂呢。”
烟紫小声道:“主子,自从四阿哥知道主子病了,也来过几回,想进宫探望的,可是…….奴婢怕跟着他的嬷嬷们多嘴,所以……把四阿哥给拦在宫门外了,四阿哥在宫门外磕了头,才走的。”
回雪心里暖成一片,四阿哥是她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可如今,为了樱桃,连四阿哥也顾不得见了:“烟紫,你做的很对,如今,那个屋子里的,才最重要。”
回雪指指樱桃所躺的屋子。
有鸽子从几个人的头顶掠过。
岑梨澜笑着道:“这群鸽子,多亏了锁儿侧福晋经常喂它们,不然,哪有它们的现在呢。”岑梨澜说完这句话,自己又疑惑起来:“那群鸽子,与锁儿再熟悉不过了,她搬去大阿哥府以后,宫里的鸽子,几乎销声匿迹,以往她所喂食的那几只,也都跟着去了大阿哥府,刚才飞过的鸽子是?”
岑梨澜抬头又张望一回,哪里还有鸽子的影子。
回雪仰头,只看到天边云彩在悠闲的飘动。
天空如一汪碧水。低低的悬在头顶。
“或许是,这些鸽子跟大阿哥也熟了,见大阿哥常进宫,所以它们也跟着飞了进来。”烟紫打趣。
岑梨澜笑了一声:“这说法,倒也说的过去。”
王方却皱眉道:“奴才瞧着,那只鸽子,好像往北安宫的方向飞去了呢。”
北安宫,那是安妃住的地方。
回雪心里又有隐隐的不详之感。
安妃从西北国而来,在后-宫当中,甚至在宣国,没有什么亲眷,也从来没有听说她养过什么鸽子。
这日,天气晴好,离王方救回樱桃,已有一阵子了,樱桃高热,在喝过岑梨澜所开的方子之后,很快高热褪去,但很快她全身的温度又会升上来。
为此,岑梨澜多次往相印殿来。
甚至,有时候,要到夜深人静了,才能回永和宫去。
这日,晚饭后,天还有微微的亮光。
回雪让烟紫守在樱桃床前,时不时的摸一摸樱桃的额头,免得她的高热又会反复。
岑梨澜在永和宫逗着六阿哥玩,五阿哥由戚嬷嬷带着,在御花园扑蛾子。
不多时,樱桃似乎要醒了,虽没有睁眼,但却一直喊疼,知道疼痛,这是好事。
回雪忙叮嘱烟紫:“去永和宫将岑妃叫过来。”
烟紫一路小跑,岑梨澜又配了些草药,包了个包袱让烟紫背着,然后一块往相印殿来。
五阿哥扑蛾子扑累了,由戚嬷嬷领着回永和宫,见岑梨澜脚步甚快,五阿哥便问戚嬷嬷:“额娘这是去哪?”
戚嬷嬷道:“你额娘定然是有急事的,不然,为什么脚步匆匆呢。”
五阿哥有些贪玩:“不如我们跟着额娘他们去玩吧,肯定是有好玩的,额娘才走的这么急。”五阿哥扔掉蛾子,想追着岑梨澜的脚步,但岑梨澜已是没了踪影,五阿哥又气馁起来,将折断了翅膀的蛾子踩的粉碎:“为什么我额娘不等我?为什么?她去哪里了?戚嬷嬷,你说!”
五阿哥发了脾气,戚嬷嬷陪着笑脸道:“五阿哥,岑妃娘娘还能去哪里呢,你没瞧见她身边的婢女是烟紫吗?烟紫是相印殿的,你额娘一定是去了相印殿了。”
五阿哥不爱去相印殿。
但总觉得自己的额娘有些鬼鬼祟祟的,便央求戚嬷嬷:“带我去相印殿看看吧,额娘每晚都回来的很晚,不知道在做什么,我想去看看。”
戚嬷嬷道:“郁妃娘娘病了,你额娘是去陪她说话,郁妃娘娘是不见外人的,奴婢可不能带五阿哥你去。”
五阿便冷脸道:“别的嬷嬷欺负我,戚嬷嬷,只有你对我好,如今你也不对我好了吗?”
戚嬷嬷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五阿哥身上,五阿哥便是她后半辈子的靠山,她当然不想得罪五阿哥,便抱起五阿哥,一路往相印殿而去,一面走着,一面交待:“五阿哥,听说,现在相印殿不让外人进入,奴婢是进不去的,也没法带你见你额娘,五阿哥也未必进的去。”戚嬷嬷叹口气,穿过一处垂花门,便想到了一个主意,附在五阿哥耳朵边交待了几句,两个人便欢天喜地起来。
到了相印殿,门口的小太监果然不让她们进去:“郁妃娘娘需要休息,戚嬷嬷带着五阿哥回吧。”
戚嬷嬷面带难色:“不过是小孩子想他额娘了,就通融一下吧。”
小太监摆摆手:“郁妃娘娘在休息。”
戚嬷嬷用手比了比五阿哥的个头,陪着笑道:“你们也看见了,五阿哥才这么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想额娘了,哪里不让看呢,或许他进去看额娘一眼,一会儿就出来了,奴婢便领他回去睡觉了,若一直不见他额娘,他不肯睡觉,也不知岑妃娘娘什么时辰回去,不好让五阿哥一直等着不是?”
门口的小太监犹豫了。
五阿哥趁机偷偷抹眼泪:“我想我额娘……我想我额娘。”
不过是假哭,却把小太监的心哭的松动了。
他俩低头看看五阿哥个头甚小,且还在哭鼻子,便道:“五阿哥进去吧,跟你额娘说几句话就出来,别耽误郁妃娘娘休息。”
戚嬷嬷一面推五阿哥进相印殿,一面探头探脑的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