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妃娘娘未免也太大胆了,虽皇上让你主理六宫,但娘娘竟然青天白日的,让一个男人装扮成女人的模样进了宫,这成何提统?”玉妃愠怒,有意岔开话题,起身欲走:“承欢殿里还有事,朴太医,你跟我过去。”
回雪却拦下了:“不过是一个粉面小生进宫唱戏,虽是男身,可相印殿坐着如此多的妃嫔,玉妃不会以为,青天白日的,我还能做出什么来吧?再说,这张生,也是熟人了。”
刘武问张生:“你跟这里的谁相熟?”
张生只得实话实说,指指低着头的朴太医:“朴太医倒是经常……”
朴太医如受惊之鸟,此时此刻,他以为张生是来揭穿他们之间关系的,便再也忍不住了:“玉妃娘娘,你已说了,不会把我龙阳之好的事说出去,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为何你还要出卖我?”
朴太医声音里全是愤怒。
玉妃才明白,自己是被设计了,忙辩解道:“朴太医,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并没有把你跟许太医的事说出去。”
众人皆惊。
唯有粉面的张生十分难过,跪下来拉着朴太医的衣袖道:“你好狠的心,在上宾楼哄我,竟然在宫里…….你……”
许太医的脸色更为难堪。
他与朴太医的秘密,守了很久,他打算烂在肚子里,直到死去,他在宫外,可是有妻有子的。
朴太医听玉妃扯出了许太医,更加以为这事就是玉妃走漏了风声,心里已凉了半截儿。
王方适时扔出了那只黑猫,妃嫔们还没有从眼前的一幕回过神来,突然见了这死猫。个个骇然:“这东西……不是陈常在生的吗?”
菊香跪在众妃嫔面前,一字一句的道:“那一晚,风雨交加,是朴太医为我家主子……接生。”
玉妃瞪了菊香一眼:“你家主子已死了,谁给她接生又有什么关系?”
回雪浅浅喝了一口茶,示意玉妃坐下:“玉妃何必跟奴婢们争吵呢,听完下面的话,再争辩不迟。”
上官月起身福了一福,指着朴太医道:“那一日我去畅音阁,偶见朴太医就抱着这只黑猫。这黑猫腹部有一块白斑。我记的真真的,试想,前些天朴太医还抱着它。它怎么可能是陈常在生的呢?”
众人目瞪口呆。
她们本为以陈常在生了妖孽,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刚才还在品着点心,喝着茶水,这会儿内室里却是静悄悄的。
妃嫔们睁大眼睛,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了一点好戏。
玉妃有些紧张,手里握着她的帕子,额头渗出的细汗也忘了擦。
她直直的盯着朴太医。
朴太医望望许太医,又望望张生,一字一顿的道:“玉妃娘娘,当初。是你答应我,我龙阳之好的事,你是不会说出去的。可如今,你言而无信。你不让我活,让我丢尽脸面,那我也对不住你了。”
玉妃的手帕落到了地上,如翩翩的蝴蝶上下翻飞。
她已觉察到不妙。赶紧拦住:“朴太医,你的事可不是我说出去的……你说话可得……谨慎着些。话说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便收不回来了。”
朴太医重重的给回雪磕了一个响头,放下药箱,面色凝重:“这只黑猫,是我从宫外带进来的。”
“你为什么带它进宫?”回雪问。
朴太医指指玉妃:“是玉妃娘娘需要一只黑猫,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玉妃的脸色煞白,她强装出镇定道:“朴太医,你这奴才,是疯了吗?我明明生下了七阿哥…..你竟然…….你竟然……”
众妃嫔皆以疑惑的眼光看着玉妃。
朴太医跪着,将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当日奴才与许太医…….在畅音阁的假山后面……幽会,不巧被玉妃娘娘撞见,她便要挟奴才,若奴才不听她的话,她便将这事说出去,若此事传出去,奴才不保,许太医的家室亦不保。”
回雪静静听着。
玉妃却已瘫坐在椅上。
朴太医接着道:“自此以后,奴才有把柄在玉妃娘娘手里,所以事事都听玉妃娘娘的,玉妃娘娘见陈常在也怀了身孕,自己在宫里的地位又不如郁妃娘娘,便想着,若能生个阿哥,自然最好。于是她便想出了一折狸猫换太子之计。”
狸猫换太子之计,回雪是知道的。
它是大宋奇案,是《三侠五义》里的一折故事。
讲的是真宗年间,辽军大举进攻宋。要塞澶州危急,真宗皇帝率禁军主力增援,然而大军到了黄河岸边,真宗却畏怕危险,不敢过河。
有位叫李玉的诰命挺身而出,促成了真宗渡河,保住了宋代江山。
真宗与李玉暗生情愫,李玉被真宗接进了宫里为妃。
后宫的德妃刘娥,却是个阴险狡诈、妒心深重的人,当真宗将李玉迎纳入宫以后,她嫉妒如狂,用尽奸计欲置李玉于死地。
刘娥与内监郭槐合谋,以剥皮狸猫调换李玉所生婴儿,李玉随之被打入冷宫。
朴太医道:“知道陈常在快要生产了,那些天奴才都在宫里守着,正好那晚风雨很大,半边天都烧红了,菊香去太医院请太医,奴才正好被菊香请了去,陈常在已很疲惫,生下了一个男婴,她却晕了过去,奴才便插上门,从药箱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喂过草药,已晕沉沉的黑猫放到陈常在的锦被里。然后,将这男婴……装在药箱里……一路小跑的到了承欢殿,玉妃娘娘早等在那了…..于是…..奴才与玉妃娘娘又做了一场戏,只说是玉妃娘娘早产了,生下了七阿哥…….”
“你是说,七阿哥,其实是陈常在所生?”回雪握着茶碗,神色凝重。
朴太医重重的点头:“玉妃娘娘根本没有怀孕,她一直在等陈常在生产罢了。”
回雪才明白,为何玉妃平白无故的对陈常在那么好。
有回在桃树林里,玉妃甚至牵起陈常在的手,害怕路滑,摔了陈常在,原来,她只是怕陈常在腹中的孩子出了意外,那她的狸猫换太子之计就做不成了。
玉妃已瘫软了,嘴却还很硬:“你们嫉妒我生下七阿哥…….你们……陷害我……”
“王方,去把七阿哥抱过来。”回雪交待:“玉妃娘娘不合适养七阿哥,也不应该养七阿哥。”
王方很快抱了七阿哥来,七阿哥还躺在小包被里,小脸粉嘟嘟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回雪抱起他,轻轻晃了晃,低头间,看到七阿哥耳朵后面有一颗红痣。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红痣,陈常在也有一颗。
玉妃倒在地上,全身颤抖。
富态的装扮也掩盖不了此时她的心虚。
她只重复一句话:“七阿哥是我生的,你们别想害我。”
许太医磕头,缓缓的道:“郁妃娘娘…..有一次,朴太医来的迟些,是奴才给玉妃娘娘诊的脉,玉妃娘娘怕别的太医瞧出她没怀孕,所以一直忌讳别的太医为她看诊,而奴才有把柄在她手中,她对奴才还是放心的。”
“把脉的结果呢?”回雪问。
许太医道:“结果……玉妃娘娘根本没有怀孕。”
朴太医道:“她腹部塞的……是枕头。”
回雪虽隐隐约约的,已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但这些话从太医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回雪觉得惊诧。
皇上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没来相印殿,只是交待回雪,应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或许皇上一开始就太相信玉妃,而从来没相信过陈常在,结果,七阿哥的生母,陈常在在生下孩子以后,被诬陷为妖孽。
按律,玉妃当死。
玉妃却猛的站起身,抢过七阿哥,作势要往地上摔:“你们谁敢动我,我便摔死他。”
七阿哥果然不是她所生,她在说摔死七阿哥的时候,没有一点心疼之色。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七阿哥还很弱小,经不住玉妃这样摔下去。
回雪道:“玉妃,你又何必祸害一个孩子,若摔坏了七阿哥,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玉妃呵呵一笑:“抄家?灭族?我们蒋家,不是已经被抄了吗?”
“玉妃,你还是放开孩子,这样死了以后,还能落个全尸,不然,就算你死了,皇上也不会放过你的。”岑梨澜暗暗与她较量。
玉妃仰脸长笑,一面搂着七阿哥,一面从发间拔出一支簪子,将簪子锋利的一头对准七阿哥的脖子:“你是说,皇上连全尸也不给我留了?我既然已死,便不会计较全不全尸,你们统统让开,快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就放在宫门口,若不然,我随时要七阿哥死。”
有些胆小的妃嫔,已吓的缩到了椅子后面。
回雪给刘武使了个眼色:“去给她备马车。”
刘武很快去了。
玉妃回头望了眼刘武的背影:“为什么不让王方去备马车?”
就在她转头的一刹那,回雪已抢过七阿哥,转手交给了岑梨澜。
玉妃的筹码便是七阿哥,如今却被回雪抢了去,她心里一紧,手上的簪子便刺过来,簪子入肉,回雪腹腔吃痛,再看时,簪子已深深插进了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