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成日天空中飞,肌肉瓷实,且因个头小,能吃肉实有限,吃时候,回雪几乎是连同骨头一起嚼了。麻雀肉自然跟平日里所用猪肉,羊肉是不一样。虽焦黑,但也算鲜嫩,回雪将一只麻雀吃下了肚,勉强挤出笑脸来:“很好吃,大阿哥好手艺,四阿哥能惦记着额娘,额娘很高兴。”
四阿哥指着盘子里剩余一只麻雀道:“额娘,你怎么不把剩下一只吃了?”
回雪有点愣神,刚才吃了一只,已是鼓起勇气,剩下一只,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倒是烟紫机灵,忙笑着说道:“四阿哥,天冷,这麻雀都凉了,等明天热一热,再吃也是一样。”
四阿哥眼巴巴望着回雪。
大阿哥忙抚摸着四阿哥脑袋道:“四阿哥,郁妃娘娘已用过饺子了,怕吃不下两只麻雀,明天吃也是一样。”
四阿哥这才笑嘻嘻偎依到回雪身边。抚摸着回雪衣裳,一脸亲昵模样。
四阿哥小手冰凉,想来是一路举着竹签子,也不知道将手缩袖里暖一暖,回雪甚是心疼,王方赶紧端了炭盆来,轻轻放回雪脚边,回雪一面给四阿哥烤手,一面笑着对坐一侧大阿哥道:“四阿哥渐渐大了,慢慢,就知道问大人要东西了,这可不能惯着他,以后阿哥所里饭食,得让他好好吃,大阿哥给他烤东西呢,很是辛苦,以后不能让他任性了。”
四阿哥嘟嘴道:“额娘,我没有任性。”
大阿哥拘谨笑了笑:“郁妃娘娘说是,阿哥所里老嬷嬷也总说呢。阿哥,公主们挑食总是不好,只是近总有麻雀冻死冻伤,我们捡回去烤了,也不全为了吃,不过是图个乐罢了。”
回雪点点头:“如今大雪,一场连着一场,天儿也一天比一天冷,多数人都窝自己宫里,这深宫大院。倒显寂寥了,找点乐子,也是要。”
大阿哥笑道:“四阿哥先前还说。给麻雀披上披风,麻雀就不会冻死了呢。”
四阿哥脸红了起来,“吱吱”笑,回雪也笑了起来,童言无忌。大概如此。
炭火直往人脸上扑,刚才外寒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是满手满脸温暖。
相印殿里灯火通明,烛火夹杂着炭火,摇曳生姿。
风声很紧。呼呼扑向窗户纸。
回雪紧紧搂着四阿哥,略带倦意道:“今年倒是稀奇一年,往年里。天虽冷,也下着大雪,却不曾见麻雀冻死呢。”
大阿哥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两个人坐着说了一个多时辰话,回去时候,回雪让王方拿了暖炉出来。给大阿哥捧着,王方怕大阿哥辛苦。自己抱了已经打瞌睡四阿哥。另有一个相印殿太监提着红灯笼,一行人才往阿哥所而去。
送走大阿哥,回雪便睡下了。
一觉到天亮。半夜丝毫没醒。
天大亮。雪已停了,日光照雪上,泛着寒光。偶尔有七彩颜色反射出来,照人眼花缭乱。
院子里已忙活了。做果子,扫院子,做早饭,各行其是。有条不紊。
回雪足足睡了十几个时辰,醒过来时却觉得很是疲倦,有点像没睡好,可晚间明明没有做梦。
烟紫来伺候着回雪衣,回雪还打瞌睡,烟紫只得将衣裳暂且放下,拿了两个软垫子轻轻给回雪放背后,一面关切摸了摸回雪额头,倒也不发烧,可回雪却看着精神萎靡不振。倒让人不解。
回雪轻轻打了个呵欠,眯眼道:“困厉害。”
“或许是冬至时候,太过劳累,所以……”烟紫小心说道:“主子一向不睡懒觉,如今……天……大亮了。莫不是主子病了?”
回雪摇摇头,,只觉得头重脚轻,全身无力,倒也不像是病了,为免烟紫担心,只是摆摆手:“都说夏季昼长夜短,人爱犯困,原来冬季也让人犯困呢。不妨事,我这就起来了。”
回雪努力想起身,到底太过瞌睡,头都是疼,只得躺下歇着。
烟紫指了指桌子上剩余一只麻雀问道:“主子,昨晚上那只麻雀,主子还要吃吗?如果要吃,奴婢端到厨房里,让他们给热一热。”
回雪打着呵欠道:“不……用了,倒没胃口用饭。”
烟紫已然端了一碗细米粥来,还搭配着几样小菜,轻轻放桌子上,福了一福道:“主子还是用一些吧,天寒,用些早饭,身上暖和一些。”
回雪只是摇头,突然又想起了昨日交待烟紫事,便问道:“不是说,要去叫掌事嬷嬷来吗?”
烟紫脸上略有难色:“奴婢正要跟主子回这事呢,如今主子显没休息好,奴婢想着,不然用过早饭,主子再睡一个回笼觉?掌事嬷嬷那里,下午去叫也是一样。”
回雪摇摇头:“去叫吧,这事耽误不得。”
烟紫只得又福了一福:“那主子赶紧用饭吧,一会儿怕要凉了,奴婢这就去叫掌事嬷嬷来。”
烟紫裹紧衣裳,一溜烟去了。
回雪看着袅袅娜娜冒着热气早饭,想去用一些,却是全身无力,呆呆靠软枕上,竟然片刻间就睡着了,且还浅浅做了一个梦,梦到五阿哥坐一艘纸折小船上,一个劲儿冲自己笑,自己问他“五阿哥,你怎么不永和宫呆着,为什么到船上去了?”
五阿哥却是笑而不语。回雪心里有些着急,眼看五阿哥坐小纸船要沉底了,水流却很急,周遭连一个可用奴才也没有,回雪只得脱去高底莲花鞋,想着过去扯五阿哥,没想到小船却越飘越急,五阿哥不哭反笑,回雪胸口“扑扑”跳“五阿哥,些过来,一会儿落了水,可是会出大事,你额娘还永和宫等你呢。”五阿哥却不见了踪影,连同那纸船,也无影无踪。
回雪四下眺望,急无法,正此时,觉得有人拉了自己一把,睁眼一看,却是烟紫,原来烟紫已叫了掌事嬷嬷来。
“主子,做噩梦了吗?”烟紫伏身,掏出帕子来给回雪擦头上细汗。
回雪抚了抚胸口,长长松了一口气:“我竟然梦到了五阿哥。”
五阿哥一直跟回雪不算亲昵,往日里回雪与他说话甚少,这时梦到他,确实让人不解。
烟紫笑着给回雪理理衣裳:“主子不过是担心岑妃娘娘,她要照顾两个阿哥,有点力不从心。”
回雪叹口气道:“我梦到五阿哥坐一艘纸船上,这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活人怎么会坐纸船上呢。这又昭示着什么呢?”
烟紫心想着,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平日里听老人讲,不是只有死人才坐纸船吗?难道五阿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可即便五阿哥有什么意外,首先牵动也应该是岑妃娘娘心,怎么自家主子会做这样一个诡异梦呢?
回雪倚那,半晌不说话。烟紫只得挤出笑脸来安慰:“主子,不过是一个梦,梦是当不得真,再说,五阿哥由岑妃娘娘照顾着,能出什么事呢?”
回雪勉强起了身,由烟紫伺候着了衣,换了件厚厚马甲穿了,一阵梳洗,才问道:“掌事嬷嬷已来了?”
烟紫点点头:“廊下候着呢。”
“秦欢也来了吗?”
烟紫点点头小声道:“奴婢去储秀宫时候,正赶上储秀宫各位主子用早饭,秦欢独自一人缩角落里啃着馒头,且奴婢刚去,便发生了一件事。”
“发生了什么事?”回雪扶了扶发间簪子,探了探窗外,见有人影晃动,且还有轻轻跺脚声,知道掌事嬷嬷等不及了。
“奴婢去时候,正赶上玉妃宫里小宫女去给秦欢送东西呢。”
“送什么?”
烟紫压着声音道:“好像是几件衣裳,还有几个银块子,另外,还有几双绣鞋。玉妃娘娘与秦欢不和睦,这时候给她送东西,倒让人想不通。”
回雪长叹一声道:“这有什么想不通,不过是玉妃觉得秦欢丢了她脸,所以施舍给她一点东西,反正不轻不重,玉妃也不少这些东西。一来别人会说她好。二来,也算告诫秦欢,以后别缺吃少穿给她丢脸。”
烟紫恍然大悟:“经主子一说,确实是这个理呢。只是秦欢好像不领情,虽是接过东西,但转眼便扔了,还踩了几脚,气承欢殿婢女冷着脸回去传话了。”
“让掌事嬷嬷还有秦欢进来吧,外面怪冷。”回雪交待。
烟紫福了一福,出去办了。
一掀帘子,便有一股寒气扑了进来,回雪围坐炭盆边,只觉手心冰凉,本想抱着暖炉,才想起昨夜将暖炉拿给大阿哥了。
掌事嬷嬷一身深青色衣裳,脚上穿着一双灰棉鞋,见了回雪,赶紧弯腰行礼,或许是外面冻太久了,掌事嬷嬷脸上有些僵硬,说话也不是很利索:“郁妃……妃娘娘吉祥。”说着,给秦欢使眼色,让秦欢行礼,秦欢却数着手里羽毛,自娱自乐,时不时,冷笑一声,头也不抬,不会给回雪行礼。
掌事嬷嬷只得尴尬陪笑:“郁妃娘娘……她……秦欢如今一日不如一日了,以前还隐隐约约认得老奴,这会儿,谁也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