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骜在使馆宿舍睡了一夜,睡得很警醒,还特地用叶纨的闹钟给自己定了时。
他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只睡了4个小时,5点半就起来了。
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收拾得很挺括,拿纸巾沾水洗脸,把眼角耳窝都弄干净。然后拿温水狠狠用力漱口——因为这儿没有他的牙刷。
刚收拾完,叶纨就跟处长交接好工作、下班回宿舍了。
“起这么早?洗漱过了?”看到顾骜已经准备走了,叶纨微微有些意外。
居然连毯子都叠好了。而且昨晚顾骜是特地翻了一面盖的,起来后再翻回来叠,就不会把自己的气味窝在毯子里,看起来很细心。
虽然顾骜很讲卫生,本来就没什么体味。
叶纨感受到的就是两个词:客气,礼貌。
“洗漱过了,你休息吧。我是一会儿要跟教授汇报情况,所以起早一些。”顾骜礼貌地为自己的早起行为找借口。
“你都没牙刷怎么洗漱过的?用了我的牙刷了?那我就换掉!”叶纨说着,晃了晃手上的一个牙刷。
其实这是她昨晚便利店离开的时候就买的,只是没说。如今就假装是早上下班后再去买的好了。
毕竟要是当时就说了,岂不是显得她昨晚离开便利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挽留顾骜住下,那多丢人。
“我没刷牙,只是漱口,你放心。”顾骜连忙解释。
“你这人就是满嘴谎话!不逼问一下就吞吞吐吐!”叶纨义正辞严地谴责了一句,“怕耽误我休息、所以起这么早,就直说,还拿教授当托辞。乔治敦几点才开学呢,你起那么早基辛格都还没上班吧!”
顾骜连忙解释:“这点真是真没骗你——我昨晚上飞机之前就约好了,早上7点半,先赶去教授家里,有个早餐会。教授当中间人,我给黑格国务卿道个歉。
你也知道的,我五天前第一次上拉里金现场节目的时候、怼了拉里金请来的另一位前军方嘉宾司徒皮特将军,期间还提到了黑格国务卿的一些观点。虽然那都是国务卿当年当上将、退役之前说的话,也不是美国的国家机密。
但有些东西毕竟不是公开场合说的,我在公开节目上引用,多少有点得罪人的,不赔个礼,将来还怎么处理上层关系。所以,欠了人情就得还。黑格如今还是国务卿,上班时间不好去找,又不是什么大事,才让教授私下早餐会说合一下,这也显得我很重视,一回到华生顿就上门道歉。”
“我早该想到的……你是真的这么忙。”叶纨的情绪微微有些低落,更有被毕生的竞争对手碾压比下去的挫败感,“不过你也是够可以的,去基辛格家里吃早饭、跟美国国务卿私下里赔不是,居然敢牙都不刷就去,你倒是不怕有损国格啊!拿去,以后这个牙刷归你了。”
说着,她就把还没拆塑料包装的牙刷,直接丢给顾骜。
她深深的理解到,顾骜做的那些直男行径,如果换个男人做,肯定会让女性朋友恨得牙痒痒的。但顾骜偏偏又那么多大事理由,让你没法恨起来:
他陪你过生日来晚了,是因为真的有国际级合作要谈、要为中国人争取第一个iec学术分会的发起主导权。
他今早必须马上早起开溜,是因为要去导师家吃早饭、为此前脱口秀上说的披露过多的言论,跟美国国务卿道个歉。
你能怪他么?
这就好比,后世那些拍电影的演员,要是普通演员跟导演请个假,导演肯定会不爽。如果你从头到尾没请假,导演也不会反过来感况,早到5分钟就行了。因为早上的时间很宝贵,你提前15分钟,可能主人还没洗漱收拾完、衣冠不正,反而失礼。
顾骜一见面,先跟教授和南希夫人问了好,又目送小基辛格去上班,然后说了些好消息垫场面:
“教授,您上次交代我的事情,我非常努力的跟进了,目前国内方面已经回复,允许我全程协助您的专著《论中国》。
但愿我们一起努力,为更好地消弭美国政界对‘’这种奇葩思想努力,更好促进两国合作。未来一年多,我会全力为您的课题努力的。”
这些场面话一说,基辛格果然觉得挺有面子,也就不忍深责他了。
两人宾主尽欢地谈笑风生了两三分钟,基辛格的儿媳妇刚摆上早餐,亚历山大黑格就来了。
顾骜连忙站起来,微微鞠躬:“国务卿阁下,很高兴又见面了我为五天前在n节目中的某些披露道歉,但愿没有侵犯您的隐私。我可以保证我说话之前都是思考过的,绝对没有侵犯美国的国家机密,实在是为了商誉和防止观众被误导。”
顾骜原先也见过黑格两面,都是跟着导师基辛格一起出席各种会晤活动的时候。不过并没有这种三个人坐下来私聊的经历。
黑格之所以搭理他,也都是看在“师兄兼领路人”基辛格的面子上。
“我理解,后来司徒皮特抽时间给我打过电话了。只是讨论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黑格当着基辛格的面,当然是表示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不过顾骜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趁着黑格用早餐前洗手的机会,暗示了一下好处。
当然,不可能跟对付基辛格那样,直接上支票。
基辛格如今是教授,给支票是合法的,是“咨询费”。黑格怎么说也是正在当国务卿呢,不能乱来的。
这是真的,不是虚伪。
在华生顿,高官在职的时候,都是真的那么清廉的。
但是,华生顿也有一百多年的“旋转门”传统,这点不必讳言。
也就是当几年官后,再从几年商。
政、学、商三界轮流转换角色,等他们将来当了学者和商人之后,就能堂而皇之收咨询费了。
(大约从南北战争结束后的格兰特总统开始,华生顿就糜烂了。美国建国最初的70年,政界还是比较有操守的。主要是格兰特这人本来就是个畜生,什么没下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因为内战里只有这样的渣滓才能赢,有点道德操守的人在总体战模式下、肯定干不过不择手段的禽兽。)
三方在愉快的氛围中用了早餐,黑格还跟基辛格聊了一下他未来的打算。
“我打算辞职了,也许年底,也许明年。国务卿不适合我。”黑格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也不避着顾骜。
顾骜微微警醒:难道,他这是暗示,该给他的赔礼好处,很快就能收了?
历史上,李根当总统的任期内,外事官员确实经常换,国务卿也有好几个,黑格也确实没当到头。但顾骜前世对美国历史细节不太了解,所以不知道黑格这种相对次要角色的结局。
事实上,在另一个时空,黑格此刻应该是刚刚卸任,而卸任的理由,也是因为在那段历史上,李根处理伊朗问题后,依然有点把柄在伊朗人手上。黑格不想将来定时炸弹爆发后留下污点——他毕竟是从军方的上将变成国务卿的,要是留下“默许总统给邪恶国家赛好处”的污点,他一生的军人名节怎么办?
所以,历史上他在82年6月底就辞职了,只当了18个月国务卿。
如今,还是顾骜跟基辛格料理伊朗危机的手段有所变化,所以伊朗人没抓住后续把柄、灭口补刀得很干净,黑格才能坦然多做一阵子。
但是,他的外交观点,依然与李根的“希望两伊双输”架构有矛盾。作为一个退役的上将转行搞外交,他很逆反这种“明明任何一方都不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却还要花精力安排他们的互掐”的做派。
在黑格看来,既然交战双方都是邪恶国家,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