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人欢喜有人忧,人人都有一份压在心底难以诉说的情怀,巧娘独自蜷缩在她这间满是裂痕的小屋里,夕阳透过破碎的窗纸照在她满是失魂落魄的脸上,她在想陆飞,想了八个月,念了八个月,担心了八个月,如今他终于回了来,她却高兴不起来,他要成亲了,娶了一个异族美女。
这屋里没有铜境,她看不到自己的憔悴样子,只是静静的缩在陆飞为她买的那张唯一在这屋子算得上家具的木床上,抱着膝盖,泪着混着头发沾在脸颊上,滑进她的嘴角,苦涩中透着酸。
从陆飞入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了,他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这,难道他已经忘了这一切,忘了自己,男人有了新欢真的会变心吗?
巧娘胡思乱想,下了床,爬进床底,从那黑暗的角落里取出一个包袱,那是陆飞临走时给她留下的钱,她没怎么用,她一直给他攒着,这些钱对她来说是一趣÷阁不小时数目,可对现在的陆飞来说不值一提。
抱着满是灰尘的包袱,巧娘躬着身子侧躺在了床上。
这时,屋外响起一阵马蹄声,她一阵欣喜,爬起来从窗户里看去,却是几个禁军骑马打安居坊的街面上跑过,失望再次来袭,她捂着嘴顺着墙蹲了下去,呜呜耶耶的哭着,将头埋里了膝盖弯里。
夕阳已经照不到屋子里了,屋中陷入了一片昏暗,隔壁也传来那熟悉的寿伯收摊位的声音。
“寿伯!”一辆马车在寿伯的摊位面前停住,陆飞将缰绳往马背上一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喜笑颜开的喊着。
寿伯又显得老了些,以前斑白的头发这是已难得见到黑发了,他直起有些佝偻的腰,眯起眼打量着来人,看了几眼,腰马上挺拔了许多,脸上抑制不住喜悦,扔下手里的箩筐连拐杖都来不及拿就一瘸一拐朝巧娘的屋子跑去。
“巧娘!”寿伯老泪纵横的拍打着木门,声音哽咽:“快,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巧娘!”
陆飞百感交集,八个月前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好久都没有见到巧娘了。
街对面那卖肉的李家婆娘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他男人在边上哼了一声,嘟囔道:“我说吧,飞哥儿迟早要回来,这不,咋样,人当大官回来接巧娘来了,叫你平日对她那般无礼,现在咱想巴结人家都看不上了。”
他婆娘一脸难色,也喃喃道:“这飞哥儿真是命大呀,死了那么多人,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李家汉子瞪了她一眼道:“说甚都迟了,要不是你,我还想去找飞哥儿说说,看能不能给我谋个好差事,我可不想一辈子卖肉。”
他婆娘眼眯成一条缝,欣喜道:“那快着点,准备些上等的肉,把那腊肉也带上,一会给巧娘送去。”
“还去个屁,人都让你得罪完了,这辈子我就卖肉的命了,难得认识一个贵人,去去,把那猪下水炖了,不晓事的婆娘。”
陆飞没有听到这对夫妇的议论,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巧娘家走去。
屋里没有声音,门也没有开。
陆飞趴在门缝上看了看,问着寿伯:“她不在家吗?”
寿伯皱眉道:“在呀,晌午从陈桥门回来后就一直没见她出门哪,巧娘!”寿伯又拍上了。
木门的震动让屋里飘落一阵灰尘,巧娘如一只兔子一般在屋里跑来跑去,她在找衣服,她在打扮,她从门缝里看到了飞哥儿那熟悉的身影,他来找她了。
很长时间,残破的木门才‘咯吱’的缓缓开启。
“你在家呀!”寿伯看着巧娘那在极力压制笑容的脸,一摆手,便回去了。
陆飞忙道:“寿伯,收拾一下,一会去我那住,咱不住了。”
寿伯愣了愣,看了看他那一堆的活计,他知道陆飞升官了,有钱了,一定是住上大宅子了。
见他有些不情愿的样子,陆飞又加了一句道:“我那宅子太大,你帮我看着去,这些活计你要喜欢做,回头我派人来取,咱们晚上就走。”
听得陆飞和寿伯说话,一脸欢喜的巧娘就让门敞着,她则走进了里屋,心中忐忑不安,裙边都快被她揉破了。
八个月没来,巧娘的家还是一点没有变,只是墙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了,说不定啥时候就能倒了。
陆飞一低头走进了里屋,看看那低着头却打扮一新的巧娘,笑道:“大白天的就在屋里扮上了,看看,又是描眉又是打腮红的,小娘子这是想情郎了呀。”
巧娘脸一红,从在床上一扭腰,将身子给偏了过去,心里乐开了花,这些胭脂水粉是她很早就备下的,只是想在陆飞回来的那天好好扮一回,她本是宫女出身,这画妆倒是不陌生。
几个月不见,在陆飞看来巧娘变得更加迷人了,身上的衣服虽不华丽却紧紧的裹在她身上,尽情的将她婀娜多姿的身材给展示了出来,这是原来唐宫中宫妇的打扮,胸前的领口开得很低,浅浅的沟壑极具诱惑,她那张柔情蜜意的脸上写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是一句话也不说,下嘴唇上留着一排白色的牙印。
陆飞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拉起她那依旧有些粗糙的手,轻声道:“巧娘,我回来了,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从现在起,你不用在住在这了,跟我走吧。”
巧娘热泪盈盈,激动得嘴唇也在哆嗦,喃喃道:“去,去哪!”
陆飞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轻声道:“回家,回我们的家!”
只听得巧娘一声惊叫,她的身体已经被陆飞横抱了起来,吓得她赶忙紧紧的抱着陆飞的脖子,一张羞得发烫的藏在他下巴处,幽幽道:“可是你那个新娶的娘子容得下我吗?”
陆飞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先来后到,你能容下她,她就能容下你,你容得下她吗?”
巧娘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有些醋意,但还没到容不下的地步,男人三妻四妾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伏在他的肩头,巧娘柔柔细语:“巧娘只想一辈子伺候你,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陆飞爽朗的笑着抱起她径直出了门,却听巧娘在他怀里急道:“钱,那包袱里还有钱,带上呀!”
陆飞随手将包袱拎上,一出门便直接往马车里一扔,转过头冲寿伯那屋喊道:“寿伯,收拾好了没,走了。”
话刚落音,就见寿伯抱着一堆东西从屋子里出来,还道:“等下,还有些罐罐没拿。”
陆飞一咧嘴道:“别拿了,等改天我让人过来取,以后呀,你就跟着我住大宅子,我现在一个月的俸禄可有好几百贯呢,养活百十人都不成问题。”
寿伯依依不舍,陆飞也只得先将巧娘抱上车,这才转回去搀扶寿伯,一边走还在边道:“您老呀别舍不得这些,该享受就得享受,那宅子大着呢,我转了一个时辰都没转全,您老去了之后可得上点心,别迷了路。”
寿伯一脸酣实的笑,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少了许多,连连道:“好好,飞哥儿这回真是出息了,寿伯高兴,打心眼里高兴。”
上了车,陆飞正要赶车,寿伯偏要他来,他以前在当个兵,骑马驾车也是熟练,陆飞见他说得肯切,便从了,和巧娘坐到了车里。
马车缓缓驶过安居坊,街上的邻居不断投来羡慕的目光。
“寿伯,这回你可享福了”
寿伯只是笑笑。
“寿伯,这是飞哥儿要接你去住大宅子吗,难得他还想着你们,以后常回来看看!”
寿伯还是笑笑,时不时还回过头看看那渐渐远去的小屋,眼中露出一丝不舍。
车内,巧娘偎依在陆飞的怀里,抱得那么紧,就好像再松一些他又要离开似的,时不时还在那偷偷笑出了声。
陆飞拍着她的香肩,抚摸着她的脸慢慢的转向自己,说道:“这些天想我了吗?”
巧娘脸上一红,半天没有说话,睁着圆溜溜的眼,轻轻的点点头:“想!”她的声音很小,小得陆飞都听不清。
马车一阵颠簸,安居坊的路还是那么崎岖不平,巧娘抱得更紧了,二人就这么紧紧的抱着,直到胳膊都发酸,她才在他怀里幽幽道:“郎君,你那位新娘子好看吗?”
陆飞不太想在这时候谈别的女人,便道:“还行吧,和你差不多,她是草原上的,没有你温柔。”
巧娘也不去想这句话的真假,反正她听了很受用,藏在他胸前的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继而又问道:“那她凶吗?我去了她会不会不高兴?”
陆飞还真说不好,两个女人虽然嘴上都说能容下对方,可谁心里还能没点私心,真的就那么心甘情愿?不见得吧。
“不管怎么样,你我认识在先,她若欺负你,我一定站在你这边,我帮你。”陆飞说这话时,他在想如果是黑云这么问他,他应该也是这回答。
巧娘心满意足的缓缓抬起头,柔情蜜意的看着陆飞的脸,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喃喃道:“郎君瘦了,也黑了,战场上很苦吧!”
陆飞按着她的手,很是轻松的道:“能活着回来,再多的苦都算不得什么了,七万人出国门,只回来了三万,我已经很幸运了。”
巧娘听得心里直打颤,她见过打仗,她曾亲眼看到宋军攻入唐宫后的场面,一时又紧张兮兮的道:“那你以后还会上战场吗?”
陆飞从容的一笑,道:“有些事身不由己,不过我答应你,不管去哪打仗,我都会活着回来,你还没给我生儿子呢。”
巧娘顿时脸红到了耳后,娇羞一声将头又藏在了他怀里,玉臂勾住他的脖子道:“郎君真的想我给你生儿子?”
“那当然,有妻有子有钱有势,人生才圆满,没儿子那人生多无趣,豁出命打出一片财富将来给谁。”
巧娘喜欢听他说这些,娇小的身躯不安份的在他怀里扭动着,小声道:“那我要是生个女儿怎么办?”
陆飞嘿嘿一笑,开玩笑似的道:“简单,塞回去重生。”
“讨厌!”
二人笑成一团,在车内滚来滚去,寿伯在外面笑嘻嘻的将马鞭甩得‘啪啪’直响。
刚到新家外,只见众兄弟已经齐聚在门口,寇准和他的如月也来了。
陆飞道:“你们不在家折腾婆娘,跑我这来做甚?”
铁捶嘿嘿笑道:“听说大哥搬了新家,来蹭蹭酒吃!”
众人相见,巧娘有些不敢见生人,怯生生的躲在陆飞身后,但众兄弟早已知道她和大哥的关系,正一个个想要给她施礼,但众人愣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铁捶道:“大哥,该咋个称呼呀。”
没藏黑云是官家赐婚,正经八百的明谋正娶,是正室,五人义结金兰,称黑去一声嫂夫人,但巧娘还没有一个名份,怎么称呼还是个问题。
陆飞爽快一笑,道:“称二夫人啦,等我成亲那日,我妻妾同时领进门,记着呀,要随双份礼。”
众兄弟哈哈大笑,齐齐施礼:“见过二夫人!”
陆飞又将寇准和他的如月给巧娘相互介绍,寿伯也桩好了马车,大家这才一同进了院,陆飞一边走,一边再想,一会这黑云和巧娘见了面,会是个啥场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