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曼想了想道:“第一次嘛,都很难忘,不过我偏忘了是什么时候,倒是记得那天我傻不拉叽地跪了好半天,这辈子跪祖宗八辈儿都没跪过那般长时间。”
襄城听了哈哈大笑:“既是父皇罚你跪,那你还说他好?”
“什么呀,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好不好,皇上并未有心罚我,是我自己傻,也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什么。孔子曰,人不知而不愠,我是君子,所以不计较,女君子,懂不?”
襄城捂嘴乐,她总是这般容易便被高世曼逗乐:“好啦,女君子。”
高世曼不以为意,接着吧啦:“上回皇上吃虫,我可真是对他敬佩之极了。身为人君,能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实在是人君之表率。”
“吃虫!吃什么虫?”襄城骇了一跳,更是莫名其妙。
“就是上回京城一带闹蝗灾,皇上一气之下吃了一大把蝗虫,真把我快恶心死了。”高世曼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什么,说着说着又变了调儿,还大有夸大其辞的嫌疑。
看着襄城被自己说的晕头转向,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地瞪着自己,她咧了咧嘴道:“这一码归一码,皇上吃虫,我是又敬佩又恶心,你总不能不让我恶心吧,这两种情感又不互相矛盾,是不是。哎妈呀,想想那个销魂的滋味儿,啧啧。”
她声情并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茶馆里说书出生的。说罢顿了顿又清清嗓子正色道:“皇上深知为君之道乃先存百姓;古往今来,多少帝王私欲未灭,纵情声色,能做到皇上这般体恤天下的,别说是明君,便是说他是千古一帝,也没人敢反对。”
当然没人敢反对,谁敢反对,不想混了?
襄城被她说的简直要飘飘然了。她看着高世曼唾沫横飞、口若悬河地夸自家老爹,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殊不知门外沈立行正陪着如神兵天降的皇上,站在门口呲牙咧嘴,想笑不敢笑。皇上听高世曼在这里天马行空,本该远在吐蕃的襄城也在这房里,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他瞧了一眼沈立行,似笑非笑。
“你太夸张了吧,当着我的面儿,你不必拍马屁,父皇果真能称得上是千古一帝么?”襄城回过神来就觉得高世曼是在逗自己玩儿。
皇上听了不免十分气闷,这是自己的亲闺女吗,竟敢质疑自己亲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明神武?说实话,高世曼不说,他也觉得自己勉强可算千古一帝。
“什么夸张!你爹听了这话只怕要被你气死吧。叫你多看书,你不听,你若知道历史,你便明白我为啥这么说了”,高世曼这会儿心直口快,急欲表达自己内心对皇上的敬仰之情,还好襄城并不以为意。
“父皇哪这么容易气死”,襄城笑。
沈立行在外面不敢吱声,偷瞧了皇上一眼,虽说风平浪静,但从他眼中却能看出内心已不平静。
“始皇帝,算得上是千古一帝,不过更多的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嘛,叫他占个便宜吧!文景之治,天下稳定富裕,算是史上第一个盛世,可是对景帝来说,政绩却并不代表着其成功,所以他还排不上名;汉武帝刘彻,开天辟地的帝王,不过他对自己的女人太过残忍,我不喜欢。”她这哪叫评史,简直是评书,若让史上这几位大帝知道她这般评价,岂不是要气得从棺材里面翻出来。
高世曼自说自话,一半靠谱,一半又不靠谱,襄城却听得津津有味。
“汉宣中兴,给他一个贤君的称号;三国吴大帝,智勇兼备的英雄,可惜还是没能一统中原;哎,对了,我喜欢隋文帝杨坚!”高世曼一惊一乍,誓要将襄城忽悠的忘却一切烦恼。
皇上在外面听到她说喜欢杨坚,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沈立行正想清咳一声,提醒她别瞎说话,皇上适时扭头瞪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动。
“为何?”襄城今天是好奇宝宝,高世曼可不就正等着她问嘛。
“为什么,因为他惧内呀……哈哈!”高世曼得意地大笑。襄城翻了个白眼儿道:“就因为这个,你就喜欢他啊?”
“当然啊,多好的男人呐!”高世曼咂了咂嘴,又吸了吸口水。
襄城嗤笑了一声道:“身为君主,竟然惧内,别说是他这种身份,便是普通人惧内,也是要被人瞧不起的,你这欣赏水平可真是奇怪。”
“你懂什么呀!”高世曼不屑地瞪了她一眼,“你还是不是女人,怎么尽帮着男人说话?难不成你男人什么都不听你的,你便觉得他是真男人、好男人,心里就舒坦了?”
襄城苦着脸,却无言以对。高世曼见提及人家的伤心事,忙尴尬地笑了笑道:“这男人哪有怕女人的,是打不过还是骂不过,只有内心真的疼爱你,才会怕你,世人都说这种男人没出息,哼,这是偏见、是嫉妒!”
襄城被她说的豁然开朗,于是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我从来不说没道理的话”,高世曼又开始跑火车,“所以啊,你看历史上哪个皇帝够格被我高大神称之为千古一帝的,掐指一数,还真不多。若是你爹到死都能做到现在这般任贤、求谏、仁恻、杜谗邪,我敢保证,汗青史册一定会将他作为明君的典范,流芳百世,供后世瞻仰。”
沈立行听她在那毫不忌讳地说什么死啊死的,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皇上却是若有所思。
半天里面也没有动静,皇上正准备抬脚进去吓吓这个口无遮拦的高大神,结果又听见高世曼在里面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要是我爹就好了。”
襄城乐的哈哈大笑:“那你爹怎么办?”
“我爹呀,送给高世娟好了,以前他就最是疼爱我二妹,要不然我那时怎么会差点被鲁姨娘给撞死呢!”高世曼悠悠地,反正是逗乐襄城,说什么有什么打紧。
差点被一个姨娘撞死?皇上听了心中不快,忍不住看了眼沈立行。沈立行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显然是对这个说法默认了。
襄城正要安慰她,结果门口突然有人道:“今儿怎么尽谈死了?”
高世曼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皇上已从容踏入房门,正凛然立在门口,身后可不就是跟的沈立行么?她忙下意识去瞧襄城,襄城见了皇上一时竟傻在了那儿,明明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腿脚却不听大脑使唤了。
“皇……皇上……”高世曼心中急转,自己刚瞎扯淡的话皇上听去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没说他什么坏话吧,幸好没说。
襄城泪流满面,高世曼瞪着沈立行,眼中的幽怨只有沈立行能懂,那就是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通知我们皇上来了?其实沈立行也被皇上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这会儿哪有时间想太多,忙对高世曼打眼色,又朝襄城呶呶嘴。
高世曼愣了愣,瞧皇上正瞧襄城,忙口舌不怎么麻利地对襄城道:“襄城,你不是天天想着皇上吗,皇上来了,你倒傻了不成?”
襄城眨了眨泪,以手抹了一下,高世曼又自作多情地道:“这不是做梦啊。”反正已经被皇上发现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呗。
原来,皇上昨天听到高世曼醉言便起了疑心,来庄子之前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此时也是激动非常。他强压着内心激动道:“襄城,你受苦了。”
襄城这才上前扑到皇上怀里痛哭失声,高世曼瞧了瞧这对父女,又瞧了瞧沈立行,悄悄提步准备逃走。她一厢情愿地嘴中默念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然后悄悄往门口挪。
皇上余光瞧见她跟只鼠儿一般,不免好笑,敛神沉声道:“你往哪儿去?”
“啊?”高世曼一个激灵,皇上却不理她,扶着襄城为她拭了泪轻声道:“既然回来了,为何不通知父皇?她惯会欺哄人,将你骗去卖了你都还要帮她数银子。”
襄城破涕为笑道:“父皇,儿臣……有辱使命,是儿臣缠着世曼助我回京的,您不要怪她。”
“父皇何时说要怪她了?”皇上意味深长地瞥了高世曼一眼。
高世曼一愣,皇上不怪她?没听错吧,关于这一点,她可是与沈立行达成了共识的,若是说她小女人心态,会对这种大事判断失误,那沈立行呢,难道这皇上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高世曼低头看自己脚尖,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想:皇上多聪明的人呐,肯定是看到木已成舟,米已成饭,为了不得罪沈立行和我,故作轻松,说不得哪天咱落了水,他还不跟痛打落水狗似的啊?
有了这个想法,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去瞧沈立行,沈立行却面无异色,见她瞧过来,对着她神秘一笑。
笑你妹,高世曼暗骂了一句,又低下了头去,这事儿是她一手促进的,沈立行是在自己威逼之下,无奈答应的,今儿说什么,她也要把沈立行给择出来。
襄城听了皇上这话,终于放了心,她拉着皇上道:“父皇,您坐。”
皇上就势坐下,高世曼趁机道:“皇上,你们先聊聊,我们出去了。”
“去吧。”
高世曼忙退了出去,沈立行跟她出来,退至一旁,她悄声道:“皇上怎么来了,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