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家的怒视着腊梅,口里道:“你等我吃完了看怎么收拾你!我看你还嘴犟不?”
又转过身对那站着的几个姑娘道,“你们吃饭!”
几个小姑娘先是那个圆脸的犹豫了一下,见张二家的端起碗扒拉了一口,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碗来,其余姑娘也都小心地端起碗来。
“坐下吃!”张二家的把语气缓和了些,那四个姑娘这才坐下,她们只顾着刨饭吃,也不敢吃菜。
张二家的吃到一半,见碗里的兔肉就自己吃,其余的四个姑娘都只顾吃饭,没人伸筷子叨菜吃,她们是被自己刚才打腊梅给吓着了,就想着下午要出发,如果兔肉剩下来,倒是便宜了客栈的伙计了。
于是就伸手叨了一块兔肉在那个圆脸姑娘的碗里,道:“吃菜,你们都吃菜,干嘛不吃菜?!”
说了这话,张二家的还扭头瞪了腊梅一眼,口里道:“只要听话,饭菜管够呢!”
几个小姑娘象征性地叨了块冬瓜豆腐在碗里。
张二家的自己吃完饭,看着几个慢腾腾小心翼翼吃饭的姑娘,看着那两盘子的菜,便拿起筷子,把菜都分到四个姑娘的碗里,用平和的语气道:“都吃完啊!”
到这个时候,四个姑娘才像是还了魂似的。
张二家的心里有谱,别看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穿得破衣烂衫,等到了府里,衣服一换,那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等过了一两年,只要是伶俐些的,升到二等的丫头那都不再话下,等再过上一阵子,府里的大丫头出去了,或配小子或者被父母赎回去,她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大丫头,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谁能得势?
这个时候自己倘使要给她们罪受,她们要是记仇,岂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府里就有婆子曾经吃过这个亏呢!二老爷的二姨太,不就一直压制着徐婆子么?!徐婆子按说原是管事的,可是后来一直不管事,只管做事,还都做些劳累的活计,是那种出力不讨好的活计!
像腊梅这样的性子,张二家的想,她算是完了,怕是在府里只能做粗使的丫头了,要知道在府里,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她这性格不但要吃亏,而且要吃大亏。哪个主子喜欢她这样倔的丫头?
张二家的就想,算把她看到底了,她能有多大出息?就是打她她也没有法子想!
张二家的也是被腊梅气急了,她能揽下这个活计,也全在管家提携她呢。她想着这回把事情办顺利了,回去后府里的主子也能把些事情让她去做,她起码能爬到二等的仆妇上来。
我容易吗我?!
张二家的心里想着,就见王富贵从上面下来,对她道:“吃完了没?吃完了准备一下,等李大哥休息好了,起来咱们就出发!”
“吃完了呢,有什么准备的?她们也没什么收拾的!”
张二家的想起什么,就对她们道:“你们有想去上茅房的?有想去的快去,别到出发的时候再磨蹭去茅房!”
那个鹅蛋脸的就看了眼那个圆脸的姑娘,那个圆脸的姑娘就对张二家的道,“张二娘,我和她一起去!”
“去吧去吧,都去!”张二家的道:“小鹅,你替我照看点!”
“哎!”那个圆脸的姑娘答应了一声,就在前面先走了。
四个姑娘鱼贯而出,张二家的还是不放心,就对王富贵道:“王大哥,您帮我看着她点,我出去看看!”
王富贵点了点头,张二家的就出去了。
王富贵刚才在上面被李管家说了一通,说他买的是什么姑娘,怎么能逃跑呢?
王富贵本来看在那两只野兔的份上,对腊梅还有些好感,但是被她逃跑的这事一闹,自己被李管家抱怨事小,以后要是李管家不信任他,不给他巧事儿做,他岂不毁在这个丫头身上?
于是王富贵看腊梅的眼神,都与前不一样了,他心里有些怨愤腊梅,但同时他心里又有些纳闷。
她被她后娘虐待成那样,她怎么还想跑回去呢?她的心里就不寒心?她就是跑回去能有好果子吃?
王富贵心里有种种疑虑,现在见屋里没了人,他就没好气地问站在角落里低着头的腊梅。
“你不同意出来你干嘛当时不跟你娘说?还逃跑,你以为你能跑哪里去?嗯?你的卖身契都在李管家那里,你能跑哪去?我告诉你,你这是在这里,要是在府里,不被吊起来打死才怪!”
腊梅先是沉默,过了一会,她道:“我没有逃跑!”
“没有逃跑?”王富贵听到她这么说,以为她是在犟嘴,就又没好气道:“那是人家张二娘诬赖你啦?她跟你又不认识,干嘛要诬赖你?”
“我就是找不到这里了!”腊梅道。
王富贵一时愣在那里,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你就不会喊人吗?”
王富贵说完,都觉得自己的话有毛病,她喊谁?她都找不到客栈了喊谁谁能听见?
莫不是她真的找不到回来的路?这也是有可能的,都是山里人,她又第一次出远门,哪里见过这个热闹,一时兴奋忘了记路也是有可能的。
王富贵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出来,都十好几岁了,这个时候想起来,都就得自己那个时候笨头笨脑的!于是他就问,“就这么点路,你就找不到回来?”
腊梅心里虽然有委屈,但是她想,确实是自己的错,自己怎么就记不住回来的路呢?
“真是笨死了!”王富贵见腊梅半天没说话,于是就这么来了一句。
王富贵很想腊梅说的是真的,逃跑与笨比起来,王富贵宁愿腊梅笨,谁买丫头能看出来她机不机灵?她笨,那就不是他的错了。
“我问你,如果让你回去你回不回去?”王富贵缓和了语气,试探腊梅道。
腊梅先是沉默,沉默了一会,道:“我当然想回去,可是我娘不让我回去,她把我卖了!”
“你想回去那你就逃跑?”王富贵听她这么说,声气又提高了。
“我没有逃跑!”过了半天,腊梅抗议道。
“你不是想回去么,你还说你不是逃跑?”王富贵生气了,心里想,她要是说不想回去,那他还能帮她把她逃跑的事给圆回来,毕竟是他把她给买来的。
腊梅见王富贵这么说,又不言语了。
腊梅对于王富贵,没有先前那么怕了,原因就是自己刚才被打,让她觉得没什么可怕。原来大户人家打人也不过如此,起先自己还以为那女人能把自己打伤了,也不过就是巴掌扫把嘛。自己被她打,自己还没什么,她倒是累得气喘吁吁的。
腊梅想,她还不如自己的娘,自己的娘打起腊梅来,那是熟门熟路,不但有章法,而且打起来都让腊梅心里惧怕!腊梅有时候睡觉梦到娘打自己,都能被自己给吓醒!
逃跑是多大的错腊梅心里清楚,不照死了打才怪。她们村里就有个媳妇,她爹拿了人家的钱,结果她死活也不想跟比她大三十多岁的男人过日子,结果夜里跑,被那老头带人抓了回来,腿都被打断了,到现在还瘸了一条腿,整日里也不大见人,就窝在家里。
想到这里,腊梅就道。
“王大爷,那您想过没?就算我逃跑回去,你们能放过我?你们要是去我家里把银子要回来不要我了,我娘能放过我?我怕是活不成呢!”
腊梅歪着脖子看着王富贵。
咦?
是啊!有道理啊!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
王富贵就苏展了眉头,仰头在那里想,怎么想怎么觉得腊梅说的有道理。
等会子得去跟李管家汇报一下。
王富贵在张二家的一行人回来之前,他再也没有问腊梅一句话!
王富贵在想,腊梅这个小丫头也是不够省事的,怕是要有一番折腾才能被驯服。
哎,王富贵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就去了狼山这买丫头呢?狼山那个村的村民可是出了名的烈呢,只要他们认为对的事,就一定要坚持的。
不管怎么说,不能怪人家刘家的那个大妹子,人家也是心好,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惦记上那一两银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