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卫生所吃过喝过了,刘顺和陶三叔的确没有感到什么醉酒后的难受,反而觉得浑身都舒坦。
本就是深秋出的门,到了这里,气温明显降低,有了冬天的寒意,只是没有下雪,这让想见识北国漫天大雪的两人多少有点遗憾。
去张林生家的路上,听了刘顺和陶三叔的遗憾之言,张林生忍不住失笑。
“我劝你们还是别见识了,如果真的是漫天大雪,人都出不了门,北风刮的嗷嗷的,真跟刀子似的!”
刘顺和陶三叔很喜欢听张林生说话,浓重的东北口音带着他们有些听不懂,但又明白什么意思的方言,简直是太可乐了。
“怎么出不了门?”刘顺问道,“京都下雪的时候,我们就喜欢堆个雪人儿,打个雪仗什么的!”
“你们那里下雪,哪叫下雪啊!这边要是下场大雪,直接能把房子盖住,你瞅着没?”张林生指着路边的房子说道,“屋子的门都是朝里开的,就是怕下雪的时候堵住门打不开,朝里开,拿着铁锹从门口挖出一个洞来,人就出来了!”
还有这说法?
刘顺和陶三叔还真没注意到,不停的看向路两边的房子,果然看到几乎所有人家的门都是朝里开的。
张林生家在县城东北,距离铁路不远,一溜的平房,家家都有院子。
而这里的房子很有特色,外面几乎都是粗大的原木,里面才是砖石结构的,据说这样的房子保暖效果特别好。
他家是在里面第三排的第二家,一个大铁门,很大的院子,大门到屋子门前是水泥铺的路,两边木头栏杆分割出两边的菜园子。
屋门两边挂着两串火红的辣椒,窗子边上挂着几串玉米,再就是窗台放着没有花的花盆了。
“你们这里窗台都在外面的?”刘顺好奇的问道。
“不都是在外面的吗?”张林生奇怪的反问道。
后来说清楚了,几个人才笑着说,“果然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赶紧进来吧!别客气,就当自个儿家!我引个炉子!”进了门,屋里有一丝寒气,张林生让刘顺两人先坐,他走到后面拿了一个装满煤的筐过来,把屋子中间一个架着铁管道的土炉子炉盖打开了。
刘顺好奇的看着,这种土炉子京都有些地方也有,不过都没有这个看着大,有水桶那么高。
就见张林生拿了一块桦树皮点着了,扔进炉子里,又往里放了几根劈柴,等火旺了之后,才拿一个小铁锹撮了点煤放进炉子里,又把装满水的水壶放在了炉子上面。
炉子点着了,屋子里瞬间暖和了起来,刘顺几个才把帽子围巾手套摘下来挂到墙边。
水开了,张林生给几人倒了两杯水,水杯是那种直筒玻璃杯,上面印着红色的菊花。
“家里没有茶,喝点热水暖和暖和!”张林生说道。
“你这房子不错啊,平时就你一个人住?”刘顺问道。
张林生家里布置的还不错,两边是房间,中间是堂屋和吃饭的地方,后面是厨房。
刚才进房间里转了一下,一个大炕,铺着红花绿叶的大褥子,顶头是个炕琴,就是放在炕上的柜子。
地上有桌椅板凳和一个大衣柜,装的满满登登的。
“我爸妈都在林场,一年也就回来一次,有时候不回来,我和几个爸妈也在林场的邻居,就结伴去林场,过了年再回来!”张林生说道。
“总听你说林场林场的,到底在什么地方,好像出来进去的挺困难似的!”陶三叔顺嘴问道。
刘顺正在看他家挂在墙上的照片,三四个大相框,里面好多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
“远倒不算远,就是难走,我们会先搭拉木头的货车到林场货站,然后再做马爬犁进去。”
“马爬犁?”刘顺好奇的问了一句。
“就是马拉的爬犁,下过雪后,只有爬犁能走,夏天可以坐马车。”张林生说道,然后指着墙上一张照片说道,“就是那个!”
刘顺顺着他的手,看向照片,上面果然有个马爬犁,旁边还站着一家三口。
小的那个看模样就是张林生,也就十来岁的模样,两个大人,应该是夫妻,笑的很开心的看着镜头。
“这都冬天了,他们还不回来?”陶三叔问道,“要是他们不回来,你跟我们去京都玩玩也不错!”
“说好了,今年我会去林场,他们也没几年退休了,就不让他们来回折腾了!”张林生说道。
“林生哥!你在家没?我看你家大门开了!”门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
“在家,进来吧!”张林生高声回了一句。
没一会儿,门开了,门外走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个头挺高,穿着一件绿色军大衣,显得英气十足,姑娘眼睛很大,亮晶晶的看着屋里多出来的两个人。
“林生哥,家里来且啦?”
“这个你叫刘哥,那个叫陶哥!”张林生说道。
“刘哥,陶哥!”姑娘大方的喊道。
“这是隔壁我佟叔家闺女,佟瑶!”
“你好,你好!”刘顺和陶三叔有点紧张。
那个时候,男青年和女青年相处可不像现在这个年代这么开放,多少还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佟瑶却没有那么多讲究,看着两个有点紧张的年轻人哈哈笑了起来。
“林生哥,你这两个朋友可真逗!”佟瑶笑着走过来,靠到桌子上,从口袋里,抓出几大把瓜子来,“来,嗑瓜子儿!”
刘顺和陶三叔都有点不太敢多看佟瑶,就显得有些拘束。
“行了,甭客气,佟瑶从小就跟假小子似的,别见外!过来嗑瓜子儿!”张林生也看出来刘顺两人有点放不开了,赶紧招呼两人过去坐。
刘顺坐在那里,觉得身体僵硬,心脏不自觉的跳得厉害,耳朵里都是佟瑶清脆的话音和笑声。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就觉得已经昏黄的天色,忽然就出了太阳一样,身上竟然有些暖洋洋的。
“刘顺!刘顺!”陶三叔接连叫了他好几声,才把丢了魂似的刘顺叫回来。
“啊?”
“想啥呢?林生问你想不想一起去林场玩玩?”陶三叔问道。
原来,刚才佟瑶说,他爸才打电话回来,说是今年爷爷要过七十大寿,让佟瑶早点去林场,她是特意过来问张林生要不要一起去的。
结果,张林生热情的邀请刘顺和陶三叔一起去林场玩玩。
“去林场?”刘顺总算完全回了魂,“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林场可好玩了!”佟瑶接过来话茬,巧笑的面容让刘顺又是一个恍惚,“山里有很多好东西!我爷爷住在林子深处,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跟我爸妈去过一次!去不去啊?”
“好啊!”刘顺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本来他们打算从北边一路游玩回京都的,没想到一个意外,让两人在东北的大森林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冬天。
见说好了,佟瑶就要回去了,临走她说:“林生哥,我在家炖了大骨棒,等会儿你熬个白菜冻豆腐再下点粉条就行了!”
“饭煮没?”张林生问道。
“我蒸了馒头!”好听的声音,已经到了屋子外头了。
看了眼时间,张林生去了后厨房,陶三叔好奇的跟了过去,刘顺也不想闲着,就问了一声:“还有啥要帮忙的?”
“你去外头给我抱两颗白菜进来!”后厨,张林生高声答了一句。
走出门,刘顺四处看了一下,门口右边顶头的地方有个砖头搭起来的台子,上面高高的堆着东西,还用遮雨布盖着,边上耷拉了几个白菜叶子。
刘顺走过去,掀开遮雨布,就看见白菜头对着头摆了一圈,搭的高高的,就拿了两颗下来,又把遮雨布盖好。
把白菜抱进去后,就看到陶三叔正学着烧后面的大灶,正把几根木头塞在炉膛里。
张林生接过白菜,熟练的扒掉外面一层有点干的菜帮,放到菜板上,“咣咣”几刀切了,一起放到一个盆子里,旁边就是个水缸,舀了水洗了放在了一边。
大锅放了点水,这时候已经开了,张林生拿了一个勺子几下舀干净,倒到旁边一个桶里,又从旁边一个罐子里挖了一勺子白白的荤油放了进去。
紧接着就是葱姜,酱油爆锅,香味儿顿时四溢开来。
白菜下锅翻两下,加上水后盖上了盖子。
“看你这熟练程度,大厨啊!”刘顺夸道,“我顶多给自己煮个鸡蛋那就是高水平了。”
“我们这嘎达孩子从小全会做饭,父母工作忙,等他们下班回来都半夜三更的,不会做饭早就饿死了!”张林生说的轻巧,可听在两个大家族出身的两人耳朵里,简直是太艰苦的事情了。
冻豆腐是在后厨再往后的一个突出的小房间里,按照标准来看,那就是个天然的冰箱。
冻豆腐用水稍微化了下,拿刀切了小块扔进了锅里,又扔了一把粉条进去。
等到所有事情都做完,张林生又往炉膛里塞了一根劈柴,“走,进去吧!等会儿就好。”
三人从热气腾腾的厨房回到前面,没过一会儿佟瑶又来了,在外面喊道:“帮我开下门!”
刘顺跑过去把门打开,就看到佟瑶抱着一个大盆和一个小盆站在门口,赶紧伸手去接。
“拿上面这个!”佟瑶说道。
刘顺刚想全接过来,听到他说的,就又抬手拿上面的盆,手就碰到了佟瑶的手,立刻心里就“噗通”一声猛跳。
热热乎乎的,软软滑滑的,感觉就像摸到一件大开门的物件一般,让人心情激荡。
端下上面的盆子,给佟瑶让开门口,佟瑶把手里的大盆放到了桌上,一掀开来,一股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满满一大盆的酱大骨露了出来。
“这么多?”陶三叔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么多人呢!这还多?”佟瑶道,“大老爷们儿吃的跟鸟似的?你可拉倒吧!怎么都给我干掉!”
“我看看菜好没,佟瑶,把酒倒上!”张林生说着话就去了后厨。
“好嘞!”佟瑶答应了一声,一弯腰就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酒坛子来,熟练的打开封口上面的盖子,“我去拿碗!”
说着,佟瑶就跑后厨去了,转眼就拿了四副碗筷进来,“哎?你们赶紧坐啊!”说着话,她已经把碗放好,酒倒上了。
“够了够了!”陶三叔赶紧拦住还要倒满的佟瑶。
“这就够了?”佟瑶不听他的,继续倒满才又倒第二碗。
等四碗酒倒好了,张林生也端了一个盆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