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捏着一摞银票伏在床上来回的数了三遍,心里却默默地盘算着究竟该用这些银子做什么才能在半年之内让它们翻倍。
“这足足有一万两!你颠来倒去的数了好几遍了,究竟是想干嘛?”紫芸在床榻旁边转了几圈儿,终于忍不住了,笑着打趣道:“这么多银子,陛下就这么给你了?他倒是信得过你,也不怕你跑了!”
“这些银子还不值得我跑。再说了,他是天下之主,我能跑到那里去?”
“说句正经的,你拿这些银子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用它赚银子。到年底,我要再赚出一万两来。姐姐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紫芸笑道:“哟,这你可别问我!我也只会洗衣做饭,另外再做点针线活而已。花钱倒是可以,赚钱的营生我是一概不知。”
忘忧无奈地把影票装进一个大大的荷包里,拉紧抽绳说:“好吧,我跟沈熹年商量一下。”
“他?他还不如我吧?我至少还知道节俭度日,他就只有挥霍了。”紫芸笑着摇头。
“不能这么说,他虽然挥霍,但也知道哪些有钱人喜欢怎么花钱么。咱们从这儿入手,应该更容易找到方向。”忘忧说着,起身穿上鞋子出去找沈熹年。
沈熹年是个闲不住的,每天除了练剑之外便是帮着忘忧摘菜摘果子,若没这些事儿做他就出去逛游,捉蚂蚱逮蝈蝈,招猫逗狗。
这会儿方吃过早饭,是沈熹年最闲的时候,他正躲在一棵老槐树上睡懒觉。
“喂!你给我下来!”忘忧站在树下仰着脖子喊。
沈熹年低头一看是忘忧,立刻跳下来问:“找我啥事儿?”
“聊聊天。”忘忧笑道。
“你找我聊天?好哇好哇!”沈熹年高兴地摩拳擦掌。
忘忧一拳捶过去:“正经点,我有大事跟你商量。”
“噢,什么事啊?”沈熹年立刻恢复了正常。
“去哪儿说呢?”忘忧环顾四周,也没个能坐的地方。
“上去说。”沈熹年一把搂住忘忧的腰,纵身一跃又回了树上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忘忧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人已经稳稳地坐在了树杈上。她捂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责备道:“你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沈熹年把忘忧放稳当了,自己一侧身靠在另一根树枝上,满不在乎地说:“千人千面,我就是这样的,何必要改?”。
“好吧,随你。”忘忧也觉得这话很对,这毛毛躁躁的沈熹年若是改成赵祯那副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的德行,真的不怎么好。
“说吧,什么正经事要跟我商量?”沈熹年抬手把手臂垫在脑后,悠闲地晃悠着大长腿。
“你说,咱们做个什么行当能够很快地赚一趣÷阁钱?”
“怎么又是赚钱?你钻到钱眼里去了?”沈熹年不解地问。
“不赚钱怎么过好日子?你们每天吃的喝的用的,那样儿不花钱?”
“这还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忘忧看沈熹年漫不经心的样子,忍不住抬脚踹了他一下,问:“你到底帮不帮我?快说!怎么样才能赚钱!”
沈熹年认真的想了想,说:“开个酒楼吧!你厨艺那么好,生意一定好做。你也不用亲自下厨,就把那手艺分别传给几个徒弟,这一道菜分成几道工序,一个人负责一道就行。如此,你的本事他们学不走,而且你不用劳碌,只管坐等收钱就行了。然后咱们跟那几家酒楼打擂台,把他们都打下去,咱们做汴京第一楼,怎么样?”
忘忧摇了摇头,说:“你说得轻巧。我做菜做汤不过是根据每个人的口味脾性而加减配料,那些配料里多有药材,虽然不是药,但也算得上是药膳了,怎么能随便给人吃呢?万一病人不懂乱吃或者厨房里一个疏忽弄错了什么,吃出毛病来我们就摊上官司了。”
“那就不做药膳,你的厨艺是真好。就后面菜园子那些青菜经你的手做出来都是美味佳肴……”
“这个不行,换一个。”
“换一个?那就开花楼,不过这个比较费劲,调教姑娘也费时间……唉,你怎么又踹我?”沈熹年委屈的看着裤子上的脚印,伸手弹了弹。
“再不说正经地我就把你踹下去!”忘忧生气地指着沈熹年的鼻子警告。
“咱们两个在这树上也商量不出什么来呀,你若想赚钱,咱们就得去街上各处转转,先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店铺,根据店铺的大小位置,再想做什么生意。还有,等到九月里,大相国寺有庙会的时候,你再各处转转,见见那些番邦小国来的商贩们,看有什么新奇物件儿,或许也可赚一趣÷阁。”
“嗯,这话靠谱。庙会的话,还要等几个月呢,我们应该先去街上转转,看有什么合适的铺面再定。”忘忧点头说。
沈熹年立刻笑道:“那还等什么?这就去吧?正好出去吃午饭,也省的你再去厨房忙活了。”
虽然赵祯一向不喜欢顶着大太阳出门,但忘忧说要出去,他便不会留在寺里看书。
紫芸和袁妈妈留下看屋子,忘忧同赵祯沈熹年二人还有宋嬷嬷一起依旧从侧门出来,在街上随意雇了一辆青骡大车上去,只吩咐车夫去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逛去。
若说最热闹的地方,并不是京都城里的闹市街口,而是汴河码头。于是车夫按照自己的想法,二话没说就把车赶到了虹桥码头区。
沈熹年从马车里探身出来,立刻笑了:“嘿!怎么来了这里?”
“这位哥儿,此处便是最繁华的地界儿,那边有茶楼酒肆,您几位吃饱喝足之后在这里逛一逛,然后顺着这条街往里走便是街市。这一路上一应吃喝玩乐,珍奇珠宝,绸缎布匹,药材香料,各种鸡零狗碎的都有,您是现在结了车钱,还是一会儿走累了再回去,小老儿都听您的吩咐。”
“得了!看样子在这里你也不难接到生意,我们就自己随便走走吧,你去接新生意,我们走累了自会想办法。”沈熹年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串铜钱丢到车夫的怀里。
车夫道谢,牵着车离去。
赵祯手里撑着一把纸伞罩在忘忧的头顶,转身看了看周围乱哄哄的景象,皱眉说:“这毒日头底下就别瞎逛了,找个地方坐坐再说。”
“那边——”沈熹年抬手指着一个三层楼的建筑,说:“那家茶馆我去过,里面的点心极好。最主要的是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可以揽尽这繁华盛景。咱们公子肯定喜欢。”
“好,那快去吧。”赵祯说着,便拉了忘忧率先往茶楼走去。
正如沈熹年所说,坐在三层楼上往下看,眼中的景象全然不同。
“之前站在桥头,只觉得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现在坐在这里吹着风,再往下看——果然是繁华盛景。好一番盛世太平啊!”忘忧感慨道。
“喏,看见那艘大船了吗?那是瓷都来的船。那里面装的是番邦小国们最喜欢的瓷器,这一船货被那些商贩们运到西夏,西蕃,狮子国等各处,至少能赚这个数。”沈熹年说着,把手掌对着忘忧翻了翻。
“十倍?”忘忧瞪圆了眼睛。
沈熹年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是暴利啊!”忘忧说着,扭头看向赵祯。
赵祯悠然的品了一口茶,方说:“暴利的背后是苦难,记得之前我看过一份户部呈上来的折子,里面提到我中原西行的商贾每年都有数百名的死伤。这些钱都是用命换来的,你就不要想了。”
“那我们做什么赚钱呢?盐茶铁都是官制,咱们也插不进手去。”忘忧拖着下巴冥思苦想。
“能插手也不行。做商贾需要天生的精明算计,你傻乎乎的,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赵祯递给忘忧一盏茶的同时往她脑门上浇了一瓢冷水。
“你……”忘忧瞪了他一眼,噘嘴别过脸去看窗外。
“有一件事你可以做。”赵祯浇完了冷水又给一颗糖。
“什么事?”忘忧忙扭回头来问。
“制香。”赵祯说。
“制香?”忘忧瞬间想起丁锦云用自己制的媚香套牢了赵承渊的事儿,于是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想什么呢?你配制的安神香,凝神香都极好。这是你独有的本事,为何不拿出来用呢?”
忘忧犹豫着摇了摇头:“可是,制香需要各种珍奇的香料,我之前弄那么一点就花费了许多银钱,若是做这样的生意,我们的本钱怕是不够啊。”
沈熹年忙说:“这倒是不怕,我认识一个常年走西夏的商贩,他的生意以药材为主,香料是顺带的,可以拿到一个不错的价格。而且,以咱们六公子的身份,想要赊账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忘忧忙告诫沈熹年:“我们是正经买卖,可不许仗势欺人那一套。”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那种敲诈勒索的混账似的。”沈熹年一脸委屈地叹了口气。
既然有了目标,那就行动起来。因为天气热,大家都不想再换地方吃饭,便叫茶楼的小二来,点了几样茶点,又给了小二银子让他去旁边的菜馆里叫了几个菜。
沈熹年在给小二银子的时候,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兄弟,我向你打听个事儿啊。”
店小二见沈熹年一身绸缎衣裳,仪表非凡,便知道此人身份贵重。而身份贵重的小公子这样客气的跟自己说话,他颇有点受宠若惊之感,忙笑道:“公子您尽管问,小的在这茶馆里呆了好几年了,这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你知道,街市上有哪家铺子生意做的不好,想要盘出去的?”沈熹年问。
“哟,这可真难住小的了。这条街上的生意家家都做得好呀!有多少人都盯着这些铺面呢,您想要买铺面,这么打听可不行。”
“这么打听不行,那怎样能行呢?”
“您得找行老儿啊!他们的手里攥着各家铺子的租赁信息,对这些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沈熹年又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角,说:“我们也不认识什么行老儿,你若是有相熟的就帮咱们找一个过来。大热天儿,拿去买个冰碗吃吧。”
“多谢公子!您先用饭,我这就给您找行老儿去。”店小二拿了银子麻溜儿的跑了。
忘忧朝着沈熹年竖了一下大拇指,沈熹年得意的眨了眨眼睛。
“吃饭。”赵祯拿了一块鸡油酥卷掰开,递给忘忧一块。
所谓吃饭不过是应个景儿,天热,大家也都没什么胃口,不过是坐在这里看景儿等人罢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店小二果然带了一个行老儿来,这人花白胡须,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绸衫,整个儿人都收拾的干净利索,看着就像个精明的生意人。
“小的胡守春给几位贵人请安了。”行老儿胡守春一眼就看出这几位身份尊贵,赶紧的躬身行礼。
沈熹年挑了挑下巴,问:“你就是胡行老儿?这家的小二可把你夸得天上绝无地上仅有的,希望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您放心,小的吃这一行的饭有十来年了,这名声信誉也是有的。”胡守春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来铺在桌上给沈熹年看,“公子您瞧,这是咱们这条街市的店铺,小的是先跟您说说那些铺面到期了改续租,那些铺面吃着官司,那些铺面东家有心卖。您先听听?”
“得!你说,咱们听听。”沈熹年说。
胡守春便指着卷轴上整条街的布局图从这头到那头儿,差不多三成的店铺说了个遍。
赵祯一开始还有些嫌烦,后面听着听着也觉得有趣,原来街市上的商铺看上去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居然也藏着许多机锋。原本书中说的那些道理,在这市井百姓之间似乎行不通,因为百姓商贩们关心的是今天赚多少钱,今天吃什么饭;但又似乎无时不刻不在指引着他们的方向,那些仁义道德,礼教信仰却也左右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沈熹年和忘忧关注的事情跟赵祯不同,他们两个是认真的琢磨那家店铺可用,那家店铺更好。
忘忧跟沈熹年一同选出几家店铺,又问胡守春何时能去店铺里瞧瞧。
胡守春说这事儿白天不好办,最好是晚上,因为人家开门做生意总是要忌讳些个。
忘忧不想耽搁时间,便说:“那就今天晚上吧,咱们去看看这几家铺子里面的布局如何,然后再确定要哪家。”
“这家就可以,也不用晚上去看,一会儿日头落下去,天没这么热了就可以去看。”赵祯伸手指着一家铺面说。
胡守春看了一眼赵祯指着的那家铺子,无奈的笑道:“这位公子好眼力,这家店铺是不错,可人家现而今的绸缎生意好着呢,怕是不愿意出让,更不会转租呀。”
赵祯看了一眼宋嬷嬷,宋嬷嬷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锭给胡守春,说:“这家绸缎铺子的东家我们认识,自己去跟他商量一下就行了。今日真是有劳你了,这点银子不成敬意,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是先找你的。”
胡守春新手一掂那银子,便可呵呵地说:“这可怎么行呢?我什么事儿都没办就得二十两银!这怕是不合适呀!”
宋嬷嬷微笑道:“这没什么,大热天总不能让您白白的跑一趟。”
“既如此,几位贵人若还想买卖租赁铺面,只管找小的,小的必当效犬马之劳。几位安坐,小的告辞。”胡守春把自己的卷轴收起来,揣着二十两银子高兴地走了。
“嬷嬷认识这家绸缎铺的东家?”忘忧已经细细的想过赵祯的那一叠契纸,里面没有这间绸缎铺自,所以宋嬷嬷手的认识应该也仅仅是认识。
宋嬷嬷轻笑道:“不认识,不过想想办法总能认识的。”
“啊?”忘忧心想这也行?早知道就不让胡守春走了。
赵祯问忘忧:“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家铺面对面是银楼,旁边是个珠宝行,跟这样的商家挨着生意会很好做?”
“事情是这样,没错。但……这样好的铺面我们拿不下来也是没用啊。”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赵祯说。
“这就成了!这芝麻大点儿的事情肯定难不倒咱们公子的,咱们公子是什么人呀?在这汴京城,他可是说一不二的。”沈熹年笑呵呵地说。
“话虽这么说,那咱也不能仗势欺人吧?我觉得咱们刚开始做点事儿,还是别太嚣张的好。”忘忧托着下巴说。
赵祯拿了一个桃子递给忘忧,微笑道:“没想仗势欺人,这铺面也可以合用。熏香跟绸缎本来都是闺帏妇人们喜欢的东西,搭上这家绸缎铺子的车,我们新制的熏香还能更快的获取利润。这件事情就看怎么谈而已。”
忘忧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拍手笑道:“对哦!”
“现在,就看你的了。”赵祯看了一眼沈熹年。
“香料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一会儿你们先回去,我去找那个药商,然后待他来大相国寺跟你们见面,如何?”
忘忧忙拿起壶来给沈熹年的茶盏里添了些水,笑道:“沈公子辛苦了。”
不得不说,在权贵云集的汴京城做点事,没有权势还真是不行。
沈熹年跟药商楚恒一见面就很谈得来,楚恒知道沈熹年是沈侯爷的独子,二话没说就答应先付六成的货款并给三个月的账期。最主要的是楚恒这个人路子极广,忘忧开出来的香料单子他基本都能搞到手。
然而宋嬷嬷隐去了身份跟那家彩云间绸缎铺谈合作时却遭到了拒绝。想来也能理解,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忽然有个不肯透露身份的神秘妇人横插进来说要借着绸缎铺做熏香的生意,就算人家想合伙发财,也得先想想这事儿是否靠谱。毕竟“身份不明”这四个字在京都是会引来一些麻烦的。
面对对方敬而远之的态度,忘忧觉得自己应该出面去跟谈一谈。毕竟赵祯的想法是极好的,忘忧也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于是第二天午后申时的时候跟宋嬷嬷一起坐车出门往彩云间绸缎铺子去。
天气越发的炎热,风透过车窗的竹帘吹进来,都热烘烘的让人难受。忘忧忍不住伸手把竹帘推开,把脸凑到车窗口吹风,并逡巡着街市上的境况,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将来。
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来来往往也都脚步匆匆,是那些有事不得不出门的人。忽然有一个人映入忘忧的眼帘,她愣了一下,忽然对车夫喊:“停车!”
“怎么了?”宋嬷嬷纳闷地问了一声,也喊车夫停下。
忘忧没等车停稳就起身冲了出去,直接跳下车扑向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
“是你吗?是你……”忘忧拉着那妇人的手看清她的脸,立刻兴奋起来——这人是静氏,丁夫人身边的那个静妈妈,之前兄长去并州寻她,她的家人说她暴病身亡,连丧事都给她办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静氏被忘忧吓了一跳,待看清忘忧的面容时,猛地推了一把,撒腿就跑。
然而宋嬷嬷却不是吃素的,静氏跑出去不过十几步就被她拦住了去路。宋嬷嬷对静氏没有印象,但忘忧这样去抓一个人,足以让她心生警惕,猜也猜得到不能让这妇人逃掉。
“你,你要干什么?你凭什么抓我?我只是个讨饭的……”
“如果你只是个讨饭的,那你跑什么?我劝你别耍花样,否则顺天府的人把你捉了去,一样没有好果子给你吃。”宋嬷嬷说着,上前抓住了静氏的手臂,拉着她往回走。
“放开我……你放开我……”
“老实点,你还能少受点罪。”宋嬷嬷习武十几年,手上的力道还是很强的。
静氏被宋嬷嬷制服,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巴塞进车里。忘忧随后跟进来,对宋嬷嬷说明了静氏的身份。
“怪不得!”宋嬷嬷转身吩咐车夫:“原路返回!”
静氏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呜呜的叫,眼泪汪汪的看着忘忧。
忘忧低声叹道:“这里是大街,你若是喊起来,我们都有麻烦。你就忍一下,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让你说话。还有,你放心,我们不会要你的性命,只是想让你说些实话而已。”
竟是呜呜的叫着又用力的点头。
忘忧心有不忍,想伸手把她嘴里的手帕拿出来。
“不行。”宋嬷嬷一把拉住忘忧,低声说:“还是回去再说吧,这大街上人多,不要横生枝节。”
忘忧想想也是,这静氏能逃过丁家人的视线偷偷地回到京城,也是一个心有城府的人,自己还是别太天真,又被这些人给偏了。
宋嬷嬷一再催促车夫快些,大青骡子一路奔跑着回了大相国寺。
“披上!”宋嬷嬷扯了一件披风裹在静氏的肩上,遮住了她被绑在背后的双手。
静氏也知道自己这回是逃不掉了,也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乖乖地跟着宋嬷嬷下了车,进了大相国寺。
实际上她也明白,被忘忧遇到总比被宰相府的人遇到好一些,至少忘忧会为了真相留住她的性命,而丁府早已经出手灭口了。
赵祯一听说找到了静氏,惊讶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宋嬷嬷小声说:“陛下,这是个很要紧的人证。但是现在这桩案子却没办法重审,这个人咱们该怎么藏起来呢?”
赵祯眉头紧锁,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也没有个确切的主意。
“陛下,要不,老奴把她送到贤王府去,王爷应该能把她安顿好。”
“不。”赵祯摇了摇头,叹道:“现在朝中唯一能跟太后抗衡的只有王叔,贤王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前脚把人送去,他们后脚就得到消息。”
“可是这大相国寺人多眼杂……终究不能留她长久。”
赵祯犹豫了半天,方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把她留在这里吧,但是要想个身份掩饰一下。”
“我有个地方。”沈熹年急匆匆的进来,躬身向赵祯施礼,“臣鲁莽了,请陛下恕罪。”
赵祯摆摆手表示无事,并直接问:“什么地方?”
“我家。”沈熹年说。
“靖安侯府?”赵祯先是惊讶,之后摇头,“你府中现如今只有你母亲在,她能看住这个人吗?”
“陛下放心,家母好歹也是将门虎女,年轻的时候曾随外祖父上过战场的。她可不是寻常的弱女子,要看住这么个老妇人,还是不费力的。如今我沈家败落,在太后的眼里聊胜于无,所以不会太多的关注。”
赵祯想了想,觉得沈熹年说的有道理,便点头应道:“那好,等夜深人静之后,就把这人送到靖安侯府吧。”
忘忧对把静氏藏于沈家的办法并没有反对,因为她也没有更好的地方藏匿这个人。但她还是不放心,所以连夜配制了一种药丸。
“这个药丸不会致命,但若十日不服解药的话,身上的肌肤便会发痒,红肿,若你一个不小心挠破了,那么伤口便渐渐地开始溃烂。你若乖乖地不逃跑,沈夫人自会按时给你服解药。否则,你可是有罪受了。当然,如果你不信,也可以自己悄悄地试试,晚两天吃解药也不会死人的。”忘忧说着,把一盒药丸交给沈熹年。
静氏忙答应:“姑娘放心!只要能保住这条命,老妇人自然会乖乖听话。”
宋嬷嬷和沈熹年一起悄悄地押送静氏去靖西候府,忘忧看着他们离开之后,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给人喂毒药,心里很不安吗?”赵祯问。
忘忧轻声叹道:“我的祖母一直教导我,医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赵祯拉了忘忧回屋,又倒了半盏温水给她,劝道:“可那些人害你祖母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手软。”
“话虽如此,但若是祖母知道我今日做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责骂我的。”
“不,我想若是你的祖母在天有灵,一定会告诉你一句话——医者父母心应该给予善良的人,而对毒蛇,是不能怀着仁慈之心的。”
忘忧看着赵祯幽深的眸子,心想这个人总是能说服我,面对他,我也总是会动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想什么呢?”赵祯在忘忧身侧坐下来,又指着窗外说,“看,今晚的月亮很美。”
忘忧扭头看了一眼夜空,轻声叹道:“今日是十四,明天是月圆之日了。”
赵祯低头看着她,月光拢在她的脸上,令她白皙的肌肤翻着一层莹莹玉色,一时间心里涌起无限柔情,忍不住抬手想抚她美丽的面颊,却又有些怯意。那只手在半空停了半晌,方落在她的乌发上。
“月圆之日不好吗?你叹什么气?”赵祯轻声问。
忘忧并不躲避赵祯的手,反而往后轻轻仰身枕在他的掌心里,低声说:“兄长离京已经两月有余,却连一封书信都没回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呢?”
赵祯拿了一件披风罩在忘忧的肩上,低声劝道:“少奢也没回来,想来应该是无事的。若有什么是,刘家肯定会得到消息的。”
“嗯,我相信兄长一定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赵祯抬手在忘忧的头上敲了一下,嗔怪道:“瞧你说的这话,不过是督察军务而已,又不是上战场打仗。他们自然都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