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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朝京华看琼花(一)(1 / 1)

“你这弟子,果真了得。”杨府书房里,吕知淳笑着说道。

杨慎一也是满脸笑容,遮掩不住的得意。

“我这劣徒,就是胆子颇大。原本只是指望他在两浙凿出个缺口来,谁想他直接给你来个惊涛拍岸。”

“哈哈,昨儿我遇到文则,还在那里跟我戏笑,神目御史一出,澄清东南三吴。”

“这个文则,却是没有做长辈的样子,还在那里捉狭。”杨慎一笑着摇头道。

“诚中兄,只是四郎这手段,似乎过于雷霆了吧?”

“呵呵,当年你在湖广镇抚五溪蛮时,又打又拉的,搞得地动山摇,兰台里没少见你的折子,这会倒说起四郎来了。”

“你就护着短吧。”吕知淳指着杨慎一道,“我只是担心,四郎总是这般大开大合,怕是不妙。”

“呵呵,你是不知道我的这弟子,他自小与友围猎惯了,总是狮子搏兔,时机一到,便是九天直下,雷霆一击。偏生他又聪慧多智,行事缜密,未发之前,就算是十面埋伏,也是藏于九地之下。”

“诚中,果真如此?该不是你吹嘘抬举自己的得意弟子吧。”

“齐贤如是不信,我且给你分析。四郎出关东入京师,以何扬名?”

“诗词!”

“是的,那段时间他的那些妙词绝诗,是一首接着一首,名动京畿,传诵南北,无非就是扬名。”

“扬名?士林中确实以名望为重。”

“齐贤,你可知国子监前左司秦基之事?”

“听说过,我闻那位秦左司业,受了修国府的好处,暗陷四郎,后来被抓了把柄流配了。”

“正是。四郎那般名声,有一时才俊之称。那秦基利益熏心,试图耽误四郎,为仕林不齿,后来他被人抓了把柄,却是没有一人为其求情,就是这番因果。”

“诚中的意思是四郎故意以诗词扬名?”

“正是!有了名气,学士大儒们自会去关注一二,连带着你的制义策论也会多看几眼。到了科举场上,糊名誊写,字迹会变,但遣词造句、文意气象却变不了。无论哪位学士大儒做了主考同考,见了这熟悉的文字,也能猜测到是四郎。念及他的诗词文名,就算是制义策论做得稍差些,也要抬举一二,否则传将出去,外面说不得要骂你嫉文妒才,打压后进。”

听到这里,吕知淳大笑起来,这等士林风气,如何不知?而且刘玄还是有根脚的,军将世家,恩师又是天下大儒,故交师门一大堆,真要出了这档子事,可不是骂骂你就算了,那秦基就是榜样。

“我知诚中的意思了。只是你这弟子,偏生制义策论又做得精彩,结果生生大小三元,状元及第,与兄你共创了前无古人的一段佳话。有了这段佳话,只要不是谋逆大案,诚中你们师生俩算是有了丹书铁券了!”

吕知淳说得没错,师生同时大小三元,前无古人的佳话,不是祥瑞是什么?不要说当今圣上,就是汉灵隋炀这样的昏君,也不敢去加害,免得青史留骂名。杨慎一能这么快回京师,也是沾了这份光。这等祥瑞还丢在辽阳安置,内阁宰辅们都担不起这样的骂名,只怕太上皇皇太后心里再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齐贤啊,不要这样刻薄。”杨慎一苦笑道,他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自己确实沾了得意门生的光,不仅早早回到京师中枢,且以后只要自己不作死,这辈子都会被当成祥物供起来。

“哈哈,”吕知淳大笑一阵又问道,“诚中,你那弟子中试后怎么少见诗词出世了?”

“用不着了,还写那些诗词做甚?”杨慎一没好气地答道。

“你这弟子,好生现实。诚中,你继续说,想必你那弟子不会只有这么几招。”

“你知道就好。会试殿试时,四郎一旦中试,圣上会御览试卷,故而写了那两首词,临江仙和念奴娇。”

“那两词我读过,果真是雄迈慷慨,气象万千,只是过于老成了,与四郎年纪不符。”吕知淳说到这里,看到杨慎一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明悟了,“那两首词不是四郎有感而发,而是替你而发!”

“正是。圣上甚喜那两首词,当场问起。四郎说起来由,说是前两年替我去江西省祭祖扫墓,过赤壁时有感而作的。”

吕知淳抚掌道:“妙啊,四郎通过这两词将诚中你的志向和忧愤写得淋漓尽致,还呈到了圣上面前。今上与诚中你相知,当年那场大谏名义是你反对太上皇废后另立,实际上是为了还在潜邸的圣上。圣上殿试时看了这两首词,又明了由来和寓意,就算四郎的文章只配二甲,圣上也要挪到一甲来。更何况四郎的制义策论当得一甲,一个状元就天经地义的。果真,你这弟子,天时地利人和,都算计了一番。”

“哈哈,你终于知道我那弟子的手段了吧。从他决计进京入国子监,就已经算计好了,定要中个进士,人还未入京,各种准备已经开始了。”

“诚中如此一言,我倒也明白一些关窍。国子监年考被误,没两天就拿到了京兆府乡试凭证,早没有准备,说破天我也是不信。”

“那就是了,四郎军将世家出身,‘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这些兵家道理从小就知道的。”

“诚中,你这么一说,叩阙移宫也是四郎深思熟虑过的?”

“此事甚大,齐贤,休得妄议。”

“是我孟浪了。那四郎两浙一行,也是行了算计?”

“正是。四郎与我书信所言,初至两浙时,行省三司皆不理他,甚是困顿,后得何老军门出手,搭上了布政使李大人这条线,才得以行巡浙东。”

“李秀其这厮,倒是滑不留手,这次两浙行省三司,几近全军覆没,唯独他独善其身,还立了份功劳,真是。”

“哈哈,齐贤,你心里有数就好。四郎巡察浙东,各州县如临大敌,严防死守,他一时难得其中关窍,只得去吊刷案卷,结果生生被他刷出个神目御史,刘青天的名声来。”

“四郎这一招确实厉害。洗冤纠枉,除了聚积了民望,更是拿捏住了州县的痛脚。四郎是巡察御史,昭雪了冤案,原来审案的州县就要担责了,生死全在四郎那支趣÷阁里。轻三分只是训斥处分,重六分怕是要抄家流配。”

“正是如此,四郎才能顺利拿到浙东各州县的账簿等文档卷宗,破了两浙的铜网铁桶,才能让杭州的那些人坐立不安,最后铤而走险,落到了四郎的圈套里去。”

吕知淳听到这里,终于满脸叹服道:“你这弟子,果真是把两浙当猎场,那些混账子连同海贼,当成猎物,处处布局,层层推进,最后雷霆一击。”

“没错,四郎回京后,与我复盘过,他浙东一行,虽然用计险急,若非老天保佑,只怕多生事端,功亏一篑。但正如他所说,行军打战,有四分胜算就值得下场搏一次。人非神仙,那有事事预料好了的?所以临战之时,坚毅果敢、敏锐机变就颇为重要了。”

“诚中在辽阳时日久了,颇受影响啊。”

“‘战场上要知己知彼,料敌与先,周旋应对;官场也是要上下通达,揣摩心思,明争暗斗,都是与人心人性相争,所以官场就是战场。’齐贤,这是四郎跟着我读了一年书后,与我说的。”

“厉害,厉害!简直是生而知之,四郎现在哪里,何不请来,我当与其畅谈一回。”

“他啊,被太上皇皇太后请到内北苑去了,给宫里说书去了!”

“哈哈,刘青天亲自说书,这《神目御史公案记》定然精彩!”吕知淳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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