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娚进了大门,佩环朝家丁使了个眼色,拦着六全的家丁边松开他,让开了条道。佩环朝他挥挥手,“进来吧。”刘全马上喜笑颜开的跟着她进去了。
走进园子里,正巧吴更和赵品吉从书房出来。吴更嘴巴张了张,想跟李砚娚打招呼的,却怕又是自讨没趣,便作罢。他拍拍赵品吉的肩膀,说:“你好生养着吧,这事儿我替你跑一趟。”说罢就转身走了,离李砚娚越来越近,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睑瞥一眼。
李砚娚浅浅一笑,轻启菱唇,道:“今日吴少爷身上少了脂粉味,看来这两天也少去了那种地方,不知是不是吴少爷听了砚娚的劝告?”
“额。”吴更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李砚娚却没有再说话,径自去了堂屋,吴更回头给赵品吉一个无奈表情,好像是在说:看看,你妻子真厉害。
李砚娚在堂屋坐下,马上有丫鬟泡了杯茶端上来,她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打量起堂屋中央微微弯着腰的六全。
他的个子倒是高大,只是又长又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模样。穿着与乞丐无异,甚至比乞丐的衣服还要破烂。脚趾头从张了口的布鞋里露出来,心酸中带着点莫名的喜感。六全低着头迎接李砚娚的审视,脚趾头使劲往鞋里缩。
她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六全抬起头,“我叫六全,从汉阳流浪到这里,肚子饿得慌又没有钱,就去那家酒楼捡客人吃剩下的东西吃,可那帮人就是看不起我,非要说我是去偷东西的。”现在说起这事儿,他仍愤愤不平。
“你的亲人呢?”
“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我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我也绝对不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的。”他坚定的说,一直在强调他被人诬陷这事。
佩环斥道:“吼这么大声干什么,小声点。”
李砚娚吩咐道:“佩环,你把他带下去收拾收拾,好好教教他府上的规矩。以后你就在府里做事吧。”
六全激动不已,就差哭出来了,“是是是,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我一定好好为夫人效力。”
李砚娚挥挥手,“下去吧。”
“走吧。”佩环领着他刚要出去,他却回头喊了一声,“夫人。”李砚娚抬头看他,他又犹豫了下才说:“我能问问您,您为什么要帮我吗?”
李砚娚站起来,整整上衣下摆,“我帮的不是你,是你的尊严。”
这句话有些深奥,六全想了想又问:“可夫人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佩环又训斥道:“嘿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啊!”
“我并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只一点,你说那些剩菜剩饭都是客人吃剩下的,而且客人给了钱,你捡他们剩下的吃,这不算偷。我认同这一点,而且那么多人围着你毒打你都没有吭声求饶,也算是个有骨气的人,这样的人,我相信是不会做那等不光彩的事的。”
“骨气?吃别人吃剩下的饭菜还叫有骨气吗?”
李砚娚神色一凛,“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你这不算什么。”
六全心下感动,“夫人看得起我,我定不会让夫人失望,我一定会为夫人办好差事的……”
佩环不耐烦道:“哎呀行了夫人已经知道你的真心了,快随我去换身行头吧。”佩环押着他下去了。
李砚娚有些疲惫,看来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也不好,偶尔做点事就乏得慌。
这一觉睡得倒踏实,养足了精神,自己穿衣起来,打开门出去,外面阳光正好,一派夏天要来了的景象。
李砚娚问守在门边的丫鬟,“佩环呢?”
丫鬟恭敬的回答:“佩环姐姐带六全熟悉各房各院去了。”
李砚娚点点头,“我想喝绿豆南瓜汤,你去叫厨房做吧。”
“是。”丫鬟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李砚娚回到屋内,又拿起绣活开始工作。凤凰的基本轮廓已经绣好了,但想要在短短一个月内绣出一只凤凰,难度实在不小,于是李砚娚稍稍做了些改动。
不一会儿,一碗温热的绿豆南瓜汤放在了她面前的桌案上。佩环道:“小姐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砚娚放下东西,端着汤搅了搅,问:“怎么样?”
“嗯,他人倒是挺机灵的,什么事儿一点就通。”
“那就好,你多看着便是。人呢?叫进来我瞧瞧。”
佩环出去叫人,李砚娚放下碗,用手帕擦擦嘴。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利索的身影跪倒在面前,“夫人。”
李砚娚失笑道:“这是做什么?这里又不是皇宫,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夫人是六全的再生父母,行大礼是应该的。”
李砚娚细细打量,剪了头发换上干净衣服的六全看起来倒挺称头的,尤其是那泛着精光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机灵的人。
佩环不高兴了,酸溜溜的说:“嘴巴这么甜是要和我抢小姐身边的红人位置吗?你可别想得逞!”
六全讨好道:“我怎么敢和佩环姐姐抢位置呢!瞧我这烂嘴,怎么总是让佩环姐姐不满意呢?该打该打!”说着,他还竟真的就动手抽起自己嘴巴来。
“你这人说话真是!倒好像是我故意找茬一样!”
“不敢不敢。”
李砚娚看着俩人斗嘴,笑道:“你们俩认识不过就半天时间,倒也合得来,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闷了。”
佩环红着脸嗔道:“小姐就会取笑我。”
门口又进来一个丫鬟,问安之后说:“三少夫人,大太太请您去她房里坐坐。”
“知道了,就来。”李砚娚猜想,方姳让她过去肯定是说关于赵品吉的事。
方姳正在软榻上看册子,管家侯在一旁,见到李砚娚进来,方姳指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合上册子放在一旁,李砚娚看到封面上写着‘账薄’。
方姳摸着手腕上的紫檀佛珠,问道:“那个人,你收了吗?”
“收了,已经叫佩环教了规矩了。”李砚娚又看着管家道:“待会儿还得劳烦管家训导训导。”
刘管家微微弯腰,“老奴一定好生管教。”
李砚娚微微颔首,方姳拿起那本账薄递到李砚娚面前,李砚娚不解的看着她,方姳道:“这是咱们府上各房太太、少爷、小姐每月的用度额度,和各级下人的月俸标准。你先拿回去看看。”
“这……”
方姳制止她说下去,“早晚你都得当着这个位置的,先从简单的学起,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管家。你就先从最简单的做起,以后府上的各种用度开支,就得由你来批了。”
李砚娚盈盈笑道:“砚娚定会仔细,替娘分忧。”
方姳会心一笑,下一句话便说:“你跟品吉怎么样了?”
她跟品吉怎么样了?大家都看着的,这还用问吗?她虽很不情愿提起他,但方姳问到了她也不好不回答。可他们的关系就那样了,她要怎么回答?
方姳见她沉默,只当她是在苦恼,劝道:“这事儿你说要急也是急不来的,但你也得要有行动才行。男人没有不喜欢漂亮女子的,只要你花点心思在他身上,品吉早晚会是你的裙下之臣。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李砚娚惴惴的看着方姳,这是要让她去勾引赵品吉吗?方姳真是煞费了苦心了。可她李砚娚不屑于这么做!
她低着头,方姳以为她是害羞,示意管家和几个下人都出去。门被关上,方姳拉着李砚娚的手,道:“虽然这未来当家主母的位置指定是你的,但是若没有个儿子傍身,他日我和你爹都不在了,难保旁人会撬你的位。你懂事又明事理,娘很是喜欢你,你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娘也不得不为品吉的未来打算。”她无奈的叹口气,“品吉这孩子就是被我给宠坏了,性子倔得不得了,一点也不体谅我和他爹的苦心。好在他有你这个聪慧贤淑的妻子,不然我和他爹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李砚娚知道方姳口里的‘旁人’是谁,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点。明明是一家人,却面合心不合,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说话带刺,无故中伤,这些都是她不喜欢的。
李砚娚也不好让方姳失望,只得说:“我和品吉,还需要时间。”
“你要适量把握个度,男人就像风筝,你拉得他越紧,他就越是想往外挣,你稍微松一点,他反而会服服帖帖的跟着你。欲擒故纵,不光是用在战场上的。”
从方姳房里出来,李砚娚心里堵得慌。刚刚方姳拉着她的手教她怎么‘擒夫’的时候,她直想甩手走人!赵品吉不屑与她交好,她更不屑讨好他!
前面是竹园,李砚娚本想进去坐坐,和王凝说说话的。可想到王凝与赵品隽是如何的伉俪情深,她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捧着账薄的佩环问:“小姐要去竹园坐坐吗?”
李砚娚叹口气,“不去了,看到人家夫妻情深,更显自己的悲哀。”后面那句话她说得极小声,只看得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看着前面的风园大门,李砚娚只觉自己呼吸困难,心情也压抑无比。刚想抬脚进去就听到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和,赵品吉暴跳如雷的声音,“滚!都给我滚出去!”
李砚娚紧皱眉头,又是什么事惹着这位祖宗了?抬脚快速走进去,只见一众家丁跪在书房门口瑟瑟发抖,丫鬟们站在旁边亦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书房的门大开着,烛光从门口泻出,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光影。圆桌旁,赵品吉喘着大气笔挺的坐着,一手握拳置于桌面上,一手搭在腿上。地上散落着一些瓷器碎片和碎纸。
李砚娚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闻声,赵品吉抬起头,目光如锋利的尖刀射向她,那眼神看得李砚娚一阵心惊,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惹到他了。
“他是你找来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他指着的是六全,“是我找来的。”
“啪。”话音刚落,赵品吉一拳头砸在桌面上,一众下人吓得随着一抖。赵品吉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大声吼:“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做对!我有没有说过我的书房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出!你要多少个下人伺候我不管,但是请你教好规矩!”
众人皆屏住呼吸,呼吸都不敢太大力。他们俩的距离离得并不近,可李砚娚却能感觉到他喷在自己脸上的,他愤怒的鼻息。
清冷的问一句:“他做了什么?”
赵品吉怒不可遏,大力的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书房,“你看看这都是你的下人做的好事!”
本该是挂着画作的墙上此时空空如也,地上堆了一堆木框边和画纸,李砚娚明白了个大概。但他把过错推到她身上,她也很生气。不紧不慢的说:“不过是些画而已,再画一副挂着便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更加刺激了赵品吉,握住她手腕的大手不断紧缩,李砚娚觉得自己整只手都麻了。赵品吉睨着她,“你说得倒轻巧,这是艺术……嗬,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他看了一眼佩环手上的账薄,嘲讽道:“你只懂得如何讨家长欢心,如何掌握你当家主母的权力。”
李砚娚也和他杠上了,“若你能有点出息的话,这权力自然不该由我来掌握。可惜,烂泥巴扶不上墙,你的爹和娘只能寄希望在我身上了!”
极具挑衅意味的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怒过熄了又重新燃起,燃起又灭了。她也累了,轻启菱唇,“赵品吉,我们谈谈吧。”
支退了下人,关上房门,两人各坐在圆桌一边。李砚娚垂下眼睑,再睁开时,直视前方的目光,坚定无比。
“我知道这场包办婚姻,你不能接受,你很抗拒。我也一样,我也抗争过,但最终还是无法挣脱身上的枷锁。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向往。你可以专心的做你的事,追求你所追求的东西,你也当我是个摆设甚至当我不存在,我都不在乎。但是,请你在人前稍微顾及一下我的面子,就算再不情愿,也请你假装与我恩爱和谐。”
赵品吉嘲弄的笑道:“这样有意思吗?这么在乎你的面子,当初就不该嫁过来,现在你受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李砚娚挑眉,不屑道:“在问我为什么嫁你之前,请你先想想你为什么娶我!”
“嫁到我这样的富贵之家,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愿吗?”
李砚娚觉得头疼,太阳穴突突的跳,没想到他竟这般油盐不进不讲理,既然这样,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我演戏,那就请你去跟你娘说一声,不要整天把注意力和焦点放在我们身上,哦不,确切的说是放在我身上。因为我们婚姻生活不和谐在你娘看来只会是我的问题!婚姻生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那批评教导什么的就不应该只有我来承受!什么欲擒故众的,我还不屑于对你赵品吉这么做!”
赵品吉愕然,“什么?”
李砚娚站起来,拂拂衣袖,“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以后是过轻松自在的生活还是过每天被人盯着的日子,全在你。”她不再停留,抬脚往门口走去,步子迈得比平时大些,就像是在逃离什么脏东西般。走到门口她又停下,微微侧首,说:“六全弄坏了的那几幅画我会赔给你的。”
连与她假装做一对恩爱夫妻他都不愿意,她也真是凉透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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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个数字节日,各位大美妞收了哪些祝福、表白和礼物啊?敢不敢说出来让我眼馋眼馋!
今天吧,我又多了一个收藏,这就是我最喜欢的礼物,你们能和我比吗?
栀子心中的小小恶魔:(翘着二郎腿挖鼻孔,不屑的眼神)切,一个从来没有收过花和礼物的人也好意思出来说自己过了这个节日?
栀子:(炸毛,拿着锅铲追赶)你丫的混蛋给我闭嘴……闭……嘴……嘴……嘴!
/(ㄒoㄒ)/~求安慰求猛烈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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