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这等大家族结成儿女亲家,就算再急,再如何从权,怎么也得要三媒六聘,尽过礼数,才是道理。最起码也要再多大半年的时间才能谈到真正成亲一事,而现在八字刚刚有了一撇,甚至这一撇还没完全写好,东方家居然就将东方涵澜的嫁妆给送了过来!李府之中,顿时人人皆是觉得不对劲之极!而且这嫁妆之豪华,也是前所未有。
上等南海丝绸红色八百匹,橙色八百匹,黄色八百匹,绿色八百匹,青色八百匹,极品玉饰整整四箱,上等香檀木八车等等。
前前后后合计五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押运而来,这简直不能说是嫁妆了,根本就是在搬家了。
但无论如何,人家亲家地人马已经到了大门,怎么也不能不出去迎接吧?
路上,李老夫人回味着嫁妆礼单,若有所思的道:“燕儿,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所谓的嫁妆,居然全部皆是戎重之物,甚为占据车辆空间,虽也颇为贵重,但实在是有失东方罗星千年世家的风范,老身总觉得这次送嫁妆的一行其中透着古怪。”
“嗯!”钟燕秀眉紧蹙,“古往今来,便当真从未听过如此古怪之事,儿媳也觉得此事不可等闲视之,东方家的用意,似乎颇费猜测,我们还得小心为上,尤其义儿得那日的高人邀约,把臂同游,暂别天罗,似乎也太仓促了些,而东方家的嫁妆转日便到,实在太过凑巧了……”
“正式,想如此之多的嫁妆,随行护送之人人数不少本是正理,然而却有多地过分了,以东方罗星在这片天地的势力,还有何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李老夫人脸上浮起忧色。“东方家,这个庞然大物到底想做什么?怎么总是感觉东方家这次的到来颇有些居心叵测?”
“久闻大长老与三长老英名盖世,如雷贯耳,皓月当空,今日一见,果然见面胜似闻名,真真是三生有幸。更有劳二位亲自护送嫁妆前来,李家上下,尽皆不胜感激。”基本脱离“木乃伊”状态的李霸人逢喜事精神爽,满脸的笑容,抱拳行礼。
这番咬文嚼字的话,却是事先在钟燕监督之下早已背熟了地,此刻说出来,语调平板,如同小儿背书。
“哪里哪里,竟有劳李大元帅亲自出迎,老朽实在是受宠若惊,这厢还礼了。”回话的是大长老东方帨瞻,此老年约六旬上下,花白胡须,青袍罩身,面貌清雅,语音清朗。
“请!”李霸执手相让。
“请!”两人并肩而行。
将东方家这支庞大的“嫁妆”队伍迎入天罗城,一路之上,李老夫人等人透过车窗,细细观察东方家的护送队伍,越来越觉得疑窦丛生,越来越觉得忧心忡忡。
这些人,全是高手啊!恐怕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比李家的护院卫士要强上不少,尤其那些白袍人,更明显的比那些紫袍人还要更胜一筹,而那些紫袍人看向白袍人地目光,明显地也充满了畏惧和敬服。这样的一队人马,实力决计不在义儿的李府别院之下吧?只不过一千里路的路程,护送些须嫁妆过来,就但以东方家地名头而论,那里需要上千名武功高手?有这个必要么?随便十来个紫袍人,两三个白袍人绝对足以胜任,如今……李老夫人忧心忡忡的想着,眉宇之间,逐渐皱成了一个清晰的“川”字。
车轮滚滚,不多时,一众人顺利到了李府,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李府大厅之中,李家人与东方家两名长老分宾主而坐,侍女沏上了茶来,几乎各人均是有些神思不属,各怀心事,大厅上居然一时间无人说话,显得有些冷场。
“想必李老家主也定在奇怪,为何我东方家会如此急促的安排涵澜小姐的婚事。”东方帨瞻呵呵笑了两声,打断了沉闷的气氛,手捋胡须,道:“大家已经是儿女亲家,便是自家人了,有话讲在当面,我东方家与宿敌罗天慕容近日之内将有生死一战,届时谁胜谁负,尚在未定之数。而慕容家近年来招贤纳士,实力暴涨,情形实在是不容乐观啊。”
东方帨瞻嗟叹一声,才沉重的道:“所以,我家家主的意思是,在大战之前,将家族之中各小辈的亲事一一安排妥当,也算是解决了之后的后顾之忧吧!呵呵,至于嫁妆,早来晚到不过是时间问题,迟早的事情。是以便提前送了过来,只是些许财物,却不入李家眼中,只稍显鄙家家主对李家的敬意。”
这番说辞乃是东方家几个长老商讨之后,用来打消李家顾虑的一番托词,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所谓说高明的谎话,虚得九真一假,这一番话虽然不见得有九成是真,但却也有五六成是真的,相信李家人闻言,就算并不尽信,却也多少会打消了几分顾虑。
然而李老夫人与钟燕夫人两个人皱着眉头,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至于李天与李霸爷儿俩,早已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热情无比。
“不知我家三爷与小公主现住何处,老朽等人先去向三爷缴个令,这次送嫁的主事之人其实还是三爷。”东方帨瞻道貌岸然的道。
“三爷与小公主在后院暂住,来人啊,带两位长老过去见东方三爷。”李老夫人安排道。
“多谢老夫人!”两位东方家长老抱拳一礼,出门而去。
厅中,李老夫人长叹一声,苍老的目光望着厅外,口中悠悠的道:“这两天没见义儿,他到哪里去了?这个节骨眼居然不见踪影了?”
钟燕道:“听李兰丫头说,乃是随着天下门的任老两人外出把臂同游去了,有两名绝世高手在侧,义儿本身武艺也属超凡,绝无问题,过个几天时间,就会回来了。义儿虽然少年老成,毕竟还是个十八、九的大孩子,这边诸事皆定,出去散散心也是正理,义儿这些年心思太重,我倒觉得玩心大些对义儿却非是坏事。”
李老夫人摇了摇头,脸色阴沉。连声道:“未必!未必!”也不知是说李义出去云游乃是未必,还是说玩心大些乃是未必。
钟燕心中却是咚地一跳,脑海中不由泛起了李兰那微带红肿、充满疲倦地眼睛,突然之间便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大长老,三长老,你们来了。”东方涵澜淡淡地打着招呼,脸色平淡,看不出有一丝欢喜之神色。
到底两位长老乃是为她送嫁妆而来,按说东方涵澜应该羞喜交加才是。就算不曾害羞,起码地礼貌也还要说地。但东方涵澜想起李义此刻生死未卜,却是连害羞地心情也都没有了。
“小公主在此,过得还习惯么?三爷现在何处?”东方帨瞻仔细观察了一番左右,屏退了侍女,确认房外几丈之内没有外人在之后,才沉沉地问了一句。语音之中全无半点关切之意,倒是有些寒凛凛地味道。
“三叔之前与人切磋不小心受了点伤,现正在他房中修养。”东方涵澜眉目不动,坐在了椅上,竟没招呼人上茶。
这位大长老和三长老两个人一向是东方家地野心派,心狠手辣,从不顾忌什么。在家族之中除了对家主东方宇之外,对其他任何人均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甚至是对东方涵澜的父亲东方淌也是丝毫不假以辞色。所以东方涵澜对这两个人从来都无半丝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之极的。
“三爷受伤了?”三长老东方孔瞻眼中露出一丝讥笑之色,甚为明显:“可是伤在天下门的还君公道手中么?真真是不自量力,行事从来不经过大脑,该受些教训了!”
东方涵澜看到他眼中讥笑的神情,不由心中有气,忍不住道:“是的,三叔果然是学艺不精,故有此败!若是三长老对上还君公道,以三长老神威,结局当然也就大不相同了。不过,三长老这未卜先知的本事,倒也是一绝。”
话说到一半,东方涵澜才突然想起,东方扬伤在还君公道手中,这只是近两天的事,那时两位长老应该在路上,他们如何得知地?除非他们事先已经.....东方涵澜心下一沉,脸色更是不虞起来。
东方孔瞻重重哼了一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虽然异常自负,却也不是自大到了狂妄的地步,还是有那么几分自知之明地。当今之世,敢说自己对上还君公道还能获胜的人物,恐怕一个也找不出来,更何况是他?其实遑论公道,就算是对上东方扬,他自问也未必就能有胜算。
东方帨瞻不悦地道:“些许小事,何必挂怀。小公主,你身为东方家子弟,如今家族有重要使命要交付与你,你须尽心尽完成力才好。”轻轻的一句话,将话题绕了回来,对东方涵澜的最后一句疑问推在了一边。
东方涵澜心中一震,问道:“什么重要使命?”心道:“大概这就是家族送嫁妆的真正含义了吧!”不由心中紧张了起来。
东方帨瞻呵呵笑了两声,冷漠的道:“李义被天下牌之主还君公道追杀,已经是绝无幸理。早则一天半日,慢则一月两月,迟早必会传来死讯。如今,你已经是李义唯一一个定下名分的女子,所以李义一死,你便是李家唯一的未亡人!一定要好好利用自己的身份,将李家所有势力尽数抓到手里,归附我东方家。事情若成,当算你首功一件!”
“首功一件?”东方涵澜凄迷的笑了起来,纤弱地小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骨节发白,俏脸更涨成了通红之色。
“绝无幸理”、“必传死讯”、“李义一死”……这几个词尖锐的刺进了东方涵澜的心房,让她在一瞬间突然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极度的羞耻的感觉使得东方涵澜几乎便要拔剑自杀。
“天下门”、“天下牌”这两个词从来都是东方家最大的禁忌,东方家的所有人都不会随便谈起这两个名词,盖因这两个物事是千年世家,东方罗星也招惹不起地!招惹了这个两个物事,东方家不但不会为你出头,反而会马上和你划清界线,甚至会先一步斩杀惹祸的族人,以求消弭灾劫,这百多年来,东方家早就可以取北戴而代之,就是因为“天下牌”的存在,才使东方家不敢妄动!所以东方涵澜从小就知道,东方家是千年世家,天下第一的世家,但同样会畏惧一个势力----天下门!
而招惹天下门的人,只有一个结果----踏上黄泉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