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呵呵微笑。道:“宣将军能与这位先生亲自前来,李义哪有还有不信之理?正要向宣将军与这位先生好好讨教一番,尚请二位不吝指点才是。”他虽然说的是“二位”,眼睛却是只看着那文雅的中年文士一人。二人此刻自是心照不宣,均是微微一笑。
接着谈起战后战果分配之事,却起了争执。李义狮子大张口,竟要求所有战利品包括土地金银辎重士兵马匹李军一方各要六成!宣铁瀚本来大占上风,如何肯如此分派,只挣得脸红脖子粗,死活便是不同意!坚持最少也要平分战果。
李义沉吟良久。微笑道:“既然如此,李义倒有一个主意,两位看是否可行。”说着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一应金银辎重,我李军分毫不取,全归西荆,所得关外这大片土地,也尽归西荆!北戴如因此战而灭国,那么北戴土地则也归西荆所有!我只要此战之后所有俘虏,人手一把兵器,以及战马,各自配备三天的口粮即可!两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禁宣铁瀚顿时怔住,就连大堂中的一刀等人也是目结舌!这个条件不是苛刻,而是太过于丰厚了!等于这一战乃是为西戴打地,几乎所有的战利品都全归了西荆,李义所收获的可能,只是留下了数十万张吃饭地嘴!虽然这些俘虏稍加整顿,便是兵马战力,但是你也得要养活得起才能说其他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一战有宣铁瀚这个大大的内鬼在捣乱。北戴必败无疑!但是败归败,败到什么程度,到底还在两可之间,是否有足够的战俘,也还在未定之数!说不定北戴人马败归败,最终全部逃了回去也未可知。
在此等时刻,李义许下这等条件,对自己这一方来说,简直是画饼充饥,而且是又将真正的肉饼,不,应该说是大肥肉彻底拱手让人。
宣铁瀚张着大嘴,牙齿几乎也掉了下来,半天说不出话。由极端的苛刻,到极端的优待。宣铁瀚只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能转动了,只等到李义问出了第二遍,才如梦初醒,咧着嘴连连点头如鸡琢米,忙不迭的表示赞同,这大老爷们激动地满脸通红!若是这样,不仅他宣铁瀚乃是西荆开疆扩土地功臣,便是对东方家这一个背后的主子,那也是一个天大的功劳。
事情谈妥,此事却事不宜迟,迟则有变,双方约定今夜三更起事。宣铁瀚与那中年文士便即告辞,及至出得城门,宣铁瀚仍自有些晕头涨脑,茫然难以相信这一场盖世大功便这么平白无故的砸在了自己头上!只是那中年文士在临别之前却向着李义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充满了赞许之意,一双深邃的眸子深深地打量了李义几眼,淡笑着离去。
便在他离去的同时,李耳中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老夫能做的,仅此而已!你把握机会,好自为之。需得好好对待涵澜,否则老夫饶不了你!”
李小脸上浮起感激之意,对着宣铁瀚两人远去的身影扬声道:“多谢!好走!不送了!”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清雅的笑声,两个人影转瞬没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一刀站在李小身边,低声问道:“公子,难道此次就真的如此便宜了西荆?”
“便宜了西荆?”李小低低的反问一句,脸上突然浮起了神秘莫测的笑容,口中喃喃道:“真的是很大便宜么?”
“李小真的好大方呀!”城外密林之中,东方宇气的颌下三缕长髯无风自动,手指也颤抖了起来,冠玉般的脸上如鸭血般红:“二弟,才说你深谋远虑,你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宣铁瀚是一介莽夫,他看不出来听不出来,也还罢了,难道你也看不出听不明白吗?”
东方淌,也就是那随着宣铁瀚入燕郡的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大哥,此事实在是对我东方家大大有利啊!纵然让李小占些便宜,那又如何?既然将他作为打手,给他几个部下,那也无可厚非啊!”
“几个部下??”东方宇恨恨的一哼,看向东方淌的眼神宛若要吃人:“那可是几十万人啊!还要配备有战马!这可是一股稍加整顿便能够凭之纵横天下的力量!二弟,你这次可太让我失望了!”
东方淌呵呵一笑,道:“大哥,此事小弟却是不以为意。请大哥试想,此刻战事未起,李义能得多少降兵还在未定之数。以小弟看来,顶多能有个五六万,已经算是战果颇为辉煌了。区区些许兵力,大哥何必如此介怀?”
东方宇气的笑了起来:“二弟,李义既然开出此等条件。若是没有把握,他岂能如此?五六万?最低能有十万人马入手,李义才可能作此决定,换做了我,也是如此!”
东方淌笑道:“纵然真是十万人马,又能如何?大哥此次未能得李霸性命,心有不甘呀!竟然只看到了这里,却没有着眼别处!今日一战,北戴势必从此式微,一蹶不振!北戴便等于是完完整整的落入了我东方家手中,大哥认为然否?”
东方宇哼了一声。道:“这个自然,然而那又如何?”
东方淌道:“我们借此一战,无疑确立了宣铁瀚在西荆无人能够撼动的地位。以他的军功,回去之后,我们只要再稍使手段,便能够让他掌握整个西荆的兵权!届时,便等于是西荆也完全落入了我东方家的怀抱,大哥认为可是?”
东方宇眉头深锁,显然在思考战后对这两个王朝的运作问题,再次重重点了点头。
东方淌扳着小指头道:“如此一来,我们东方家便同时拥有了两个王朝的军力,再加上李小一方,便等于是罗星大陆有一大半已经落入了我东方家手中。”
东方宇听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道:“李义的实力岂能够如此便能说是受我们节制?此子野心极大,一旦获得如此实力,岂能不图谋大举?这是纯粹地养虎为患啊!”
东方淌呵呵一笑。摇头道:“大哥误会了!李义若要平定天罗,当有一番功夫。再要将这几十万降兵消化掉,也不是短时间便能够做到地!何况,李义下一步还要对付公孙、郑王朝等其他势力。更有司马家虎视眈眈,若无充裕兵力,如何应付?!”
东方宇深深一叹,道:“你的话自有道理,然而我们对北戴、对西荆便是能够轻易做到的么?这难道就不需要一段相当地时间吗?再说,如此大的土地面积,尽数归于西荆,似乎西荆是开疆扩土了,但西荆一共才多少兵力?他守得过来吗?李义做得如此漂亮,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将全部战果都给了西荆,但这些地方尽与天罗接壤,只要李义能够稳住了天罗内部,这些地方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拿回去,就什么时候拿回去?一切全在他一念之间。西荆尽其全国兵力也不过二十五万人马,守住现在的疆域已经是颇为勉强!更何谈再守住新得之地?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什么好处也没有?”
他说的颇为激动,喘了口气。又道:“至于说道金银珠宝,更是笑话之极!”东方宇冷笑一声:“届时李义出兵,以他的实力论,这些金银珠宝还不是要加倍的还回去?我们东方家确实得了好处不假,可是如此一来,却也势必会被李义推到了前台,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隐身人后,随意而为却无人发觉,岂不是得不偿失?”
东方淌愕然道:“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东方宇语冷如冰:“此事之后,李义只要向天下宣扬,此事乃是与我东方家联手所致,必然就将我们推到了前面,使我们变成众矢之的!他甚至还会借助我们的声势,从容发展自己的力量,而不虞引人觊觎!以李义的心计,这一点他若是不加以利用,那他也不是李义了!”
“这怎么可能?李义新得如此大的力量,势力发展如此之快,怎能会没人忌惮于他?”东方淌大惑不解。
“唉!”东方宇长叹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只要确定了我们真地介入天下纷争,让天下各大势力自己掂量一番,究竟是李义可怕?还是我们传承千年的东方家可怕?这岂不就是一目了然之事?两相比较,别人都只会顾忌我们,而绝不会顾忌羽翼尚未丰满的李义!”
“原来如此!”东方淌点了点头,随即紧紧皱起了眉头:“那现在可如何是好?两家已经谈定合作,时机就在今夜三更,不过还只有一个多时辰,便是想变更只怕晚了呀!再说,战机稍纵即逝,再想捕捉这等天赐良机,一举击溃北戴与罗天慕容的时刻,可就难如登天了呀!”
东方宇气的衣袖一拂。脸色铁青:“二弟,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你居然来问我该当怎样?就算我现在再下令改变,现在两方都已经开始行动了,又如何能改变得了?”他顿了顿,仰天一叹道:“二弟呀二弟,为兄一向知道,你心思慎密,为人谨慎,所以才将此等大事交给你去处理,想不到你……实在是让我失望!”
东方淌满是愧疚的低下头去:“是小弟错了,请大哥重重责罚。”
东方宇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住他,一字一字的问道:“二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此举,你、可、有、私、心?”最后五字,便如铁锤重重轰击一般敲在东方淌心头!
“大哥!”东方淌惶然抬头,接触到了东方宇如雷似电的眼光。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东方淌终究缓缓低下头去,脸上神色变幻,恼怒、失望、痛心,甚至掠过了一丝淡淡地杀机。良久,方跌足一叹,道:“果然如此!罢了!罢了!此举就当是我东方家送给涵澜的一份厚厚地嫁妆吧!”
他霍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东方淌,语声寒冷如冰:“东方淌,纵然你是我二弟,我也不希望这等事情再出现第二次!回去之后,你便将手头事物交卸了吧!你的年纪不小了,好好和弟妹过几年安生日子吧。”说到最后,语声稍稍柔和了一些,终于又是一叹,身子闪动,飘飘去远。
“大哥,你要到哪里去?”东方淌急问道。
远处,响起东方宇强行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回家!我再不回去,难道还要老夫留在这里为李义抓俘虏不成?”
暗影之中,一个黑色的影子淡淡的晃了一下,紧紧随着东方宇远去的方向追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