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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回到顾府中时,只闻见饭香肆意的气息。
女子从厨房探出头来瞧着他,一脸笑意道,“我跟你说,我可做了好多菜呢。”
她笑容灿烂,顾昭微微有些愣神。
许久不曾触碰过这样真实的烟火气,此时此刻府上因为热闹而涌起的喧嚣意才让他霍然发觉从前的冷清。
“你别伤着自己。”顾昭微皱眉,来不及换下官服,朝她走了几步。
“你想多了。”切个菜而已,还能伤着自个儿?
苏翎把他朝内室一推,道,“你别过来,衣服好沾上油烟味儿了。快去里面呆着,一会儿就好!”
待到苏翎把所有菜都做完之时,才发觉周遭静了静。
厨房之内的厨娘和赵管事愣愣地看着她做的这一桌子菜,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茫然。
虽然上次已经见识过夫人的本事,但那也只是一盅汤而已,谁也没想到苏翎竟然有能做这么多菜式的手艺,都堪比酒楼里的大厨了!
“夫人,您是天赋异禀吗?”赵管事眨眨眼道。
“什么啊,”苏翎将水倒进锅里,打算拿剩下的食材烩个汤出来,漫不经心地回道,“我要是不会做菜,可就没饭吃了。”
赵管事愣了瞬,下意识道,“您怎么会没饭吃……”
苏翎牵唇笑笑,没回答。
砂锅里水已经沸腾开,紫菜在水面翻滚漂浮着。
苏翎用生粉加水勾了芡在砂锅里,又手起盏落,蛋液滑入沸水散成花,蒸腾起新鲜的香气。
她手中的竹箸不住地在锅中搅拌着,手腕动作利落漂亮,力道均匀。
出锅前洒了一勺盐和香油。
深青色的紫菜和微黄的蛋花在砂锅之中相衬,像极了一副山水画。
这汤是简单的,也是家中常做的,可这蛋花若是想搅得又细又匀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赵管事忽然觉得是他们一时以来都误会了,眼前的夫人真的不是什么闺阁中的娇娇小姐,挽起袖子便下得厅堂,有着一手令人垂涎的好功夫。
较那些被娇惯着长大的,只会弹琴奏乐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啊!
顾府能有这样哄得主子又做得一手好菜的夫人,真是全府上下的福气呀!
眼瞅着苏翎还要自己刷锅,赵管事这才回过神来,忙惶恐地阻止了她道,“让您下厨已经够让咱们不安了,您若是还和咱们抢活计干,咱们可真不知道去哪了。”
苏翎粲然一笑,也累了些,道,“那便辛苦了。”
“不敢当不敢当,主子不是白养着咱们的,这都是应该的。”赵管事忙道。
苏翎指了指那旁的一篓沾满辣椒粉的被油炸过的牛肉条,道,“他不吃辣的,这些就咱们吃吧,我做了好多,你们一人分一些!”
厨娘和赵管事均有些受宠若惊,但刚才见她做时也被这香气勾馋得不行,没多推拒,笑着答道,“多谢夫人。”
苏翎这才撇下围裙回到内室。
小厮已经将菜摆上桌子。
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
顾昭安静地坐在桌边,一个一个看过这些菜式,发觉尽是他不曾见过的。
“好乖啊你,”苏翎净了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怎么不吃?”
“等你。”
苏翎笑开,坐在他身旁。
“没见过吧?这个叫麻辣烫……啊不对,我没放辣,应该叫骨汤麻辣烫。这个是蒜蓉开背虾,这个是蛋黄焗南瓜,这是锅包肉,还有鸡蛋灌饼,炸芦荟,京酱肉丝,荷叶蒸莲藕丸……”
“你快尝尝!”苏翎期待地看向他。
顾昭看着这一桌的鲜艳颜色眼眸微动,道,“你为何会这些?”
“我就是什么都会啊!”苏翎一脸得意。
顾昭没说话,良久握了握她的手,声音低沉了些道,“辛苦了。”
若是一直被家中娇养着的小姐,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的。
在他看不到的过往里,她应该也曾一个人扛着磨难走出来,才能有今日的锦绣大道。
苏翎一愣,而后眨了眨眼睛凑到他眼前,道,“知道我辛苦还不亲我一口?”
“……”
就没个正经。
顾昭侧过头没理她,拿起筷子尝了菜。
“好吃吗?”苏翎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问。
“好吃。”这不是假话,她的手艺确实很好。
这样新奇的菜式亦是新奇的滋味,有别于往日里寡淡的油盐,饱满的感受在他舌尖铺开,是像她这个人一样招摇张扬的咸甜鲜香。
“好吃多吃点啊。”苏翎瞧见他的认真神色开心了不少,也拿起筷子。
饭吃了没多久,门口忽然传来响动。苏翎一回身,发现秦寻站在门口。
拿了碗药。
从前他来顾府向来都是随意行走的,如今一时忘了苏翎也在顾府,心中正暗骂自己下回必得注意些。
好在这次是瞧见人俩吃饭了,若是下次瞧见人俩干些旁的……
可怎么是好。
“下次敲门。”果不其然,他面前的男子脸色沉了沉。
“是是是,我这不是忘了吗……一会儿把这药喝了啊。”秦寻把药往桌案上一搁,转身欲走。
顾昭看了一眼那药。
平日里他都不会自己来送药的。
“这是什么?”他问。
“药啊。”秦寻故作轻松。
“换药了?”男子轻抿了一口,察觉到和往日的不同,微皱眉。
“啊……加了点东西……”
“加了什么?”男子莫名觉得这药的味道有些奇怪。
秦寻不说话了。
苏翎还没吃完饭,放下手里的一块肉也尝了半口,皱着眉道,“鹿茸……菟丝子……冬虫夏草……蛤蚧……这什么啊,你给他这么阳的药干嘛?呃……”
苏翎话刚说出口便察觉到不对,品了品刚才那几味药,神色复杂。
那他妈不是补肾阳虚的吗?
身侧男子神色冷沉冷沉。
苏翎想起那日秦寻误会的事情,埋着头憋着笑,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
“秦太医,既然来了就一起吃点吧。”苏翎不嫌事大。
秦寻看着男子的脸色往后退却了半步,犹犹豫豫道,“我是为你好啊,不能讳疾忌医……”
感觉自己下一瞬就要被男子阴冷的目光杀死了,秦寻咽了口唾沫,看向笑得一脸顽劣地苏翎,深吸了一口气道,“她说你不行,我才制的。”
苏翎:???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我……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说的?”苏翎指着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秦寻一脸自然,毫无扯谎痕迹。
“不是……我?”难得见着比她无耻的人,苏翎吭哧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你们继续吃吧,我先走了。”秦寻为了性命不打算久留,飞快撤离火葬场。
内室寂静,顾昭缓缓看了苏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