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长公主震惊地看着眼前男子。
他身披同贤妃往日来时一样的斗篷,恐怕外间侍从只以为是贤妃前来,故而才没有过问。
她看着他和贤妃相仿的眉眼,心中震惊之意愈浓,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高迟放下黑色的蓑帽,握着瓷瓶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凉意顺着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自幼便寄人篱下,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也没忘了自己的本分。
自家爹娘一生务农,若不是伯府没有男丁,自己和爹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的。
阿姐宫中那女子,只瞧了阿姐一眼便知晓了阿姐所患的病,若不是有真本事,又怎么可能说得这般准确?
他心中清楚得很,若是阿姐没了,静远伯府自然也就名存实亡了。
此举虽说荒谬冒犯,又冒着极大的风险,却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伯府给了自己十余年的富贵,如今便是自己还馈的时候了。
高迟抬起平静地双眼看着面前的女子。
就在面前女子眼眸之中的惊愕变成怒色的一刹那,他骤然起身上前,将被那女子所给的药浸满的帕子飞速地捂上长公主的口鼻,手上用力,直至青筋暴起。
清和长公主眼中未能发泄出来的怒火一瞬间转为无比的惊恐,可已为时尚晚。
她的挣扎力量越发弱下来,眼眸终于不受控制地缓缓阖上。
四下寂静无人,男子渐渐松开手。
阿姐说得果然不错,长公主同她密谈之时,因为怕留下把柄,向来室内不让侍女在侧。
若非她自己心虚想要陷害他人,又怎么能给他留下这样的机会?
所谓善恶终有报,便是如此。
男子眸色冷漠地看着她,将瘫软了身子的长公主扶到榻上。
一想到她意欲谋害旁人是要以阿姐的死为代价的,他眼眸就泛上刺骨的寒色。
他伸手覆上女子胸前襟扣,神情让人胆寒。
……
幻月在外等候着,见暮色渐渐覆盖了整个天际,心中没由来地游走过一丝不安。
往日里就算殿下同贤妃娘娘交谈,时间也不会这样久。
只是殿下向来不喜被人打扰,大殿之中又无半点声响,自己也不能贸然进去查看。
就这样颇为不安地候了半晌,幻月忽然听见念云殿门口传来响动。
她骤然警觉起来,抬眼朝前方望去。
只见宫中的禁军参领带领一队侍卫包围了整个念云殿。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包围念云殿!”幻月厉声道。
为首的那个参领出示了腰牌,正色道,“卑职也是奉统领之命办事。在念云殿外,有人称瞧见了行迹鬼祟之人,怕有不法之徒威胁到长公主殿下的安危,故而才前来循例查看。”
幻月的面色沉了沉。
哪里是有什么贼人,无非又是这宫闱之中哪个见不得自家殿下好的娘娘瞧见了贤妃进了念云殿,故意挑起了事端。
“不必了,这里没有什么不法之徒。”幻月冷着脸答道。
“幻月姑娘,您就别为难属下了。”参领面露难色。
“如今可是都瞧见念云殿落魄了,故而谁都来踩上一脚,”幻月冷哼一声,“长公主的住所岂能容你们作践,今日除非有陛下的旨意,否则谁能不能进这念云殿半分!”
“这……”侍卫们面面相觑,霍统领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们自然不敢违背,可这长公主就是不允,他们亦不敢硬闯。
双方在殿外僵持了良久,终于惊动了六宫。
柳璇在坤宁宫听到消息时有些惊讶。
这清和长公主原是个这样蠢的吗,竟在自个儿宫中上演捉奸的戏码,就不怕陛下怀疑吗?
不过她想归想,却还是没有说什么,起了身梳妆一番,便让宫人去请了陛下。
她可不愿意和这件事染上半分瓜葛,还是等候陛下圣裁得好。
那些侍卫在念云殿围守了好些时候,柳璇才随着皇帝姗姗来迟。
见状十分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皇帝阴沉着脸看过去,显然是十分不耐烦地模样,道,“怎么皇后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
柳璇连忙请罪,恭声跪道,“请陛下恕罪,臣妾也是刚得到消息,在宫中的时候只听闻长公主殿下不准侍卫进入循例查看,臣妾也不敢擅自做主。”
皇帝皱眉摆摆手,看向外间围着的侍卫,开口问着霍煜道,“到底是何事发生,至于将念云殿围了住?”
霍煜也没想到此事竟能僵持至此,甚至惊动了陛下。
不过宫中有贼人出没对于宫闱治安来说非同小可,霍煜禀报时神色也十分肃然。
“回陛下,臣听闻念云殿附近有贼人出没,心中忧虑长公主殿下的安全,故而才出此下策。”
“有贼人?”皇帝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贼人?”
“是属下的失职,故而连忙赶来念云殿准备救驾赎罪,可是幻月姑娘却一直不肯让臣的手下进殿查看,也不知道安得是什么心!”
“你……你想擅闯长公主内殿,竟然还攀咬我!”幻月咬牙道,“求陛下做主,分明是霍统领对长公主殿下不敬!”
皇帝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头痛,正要开口时,却听得殿内一声女子尖叫划破寂静。
众人皆是一惊,皇帝面色微变。
竟真有贼人敢在天子脚下作乱!
他阴沉着脸色,挥了下手,道,“还不快进殿救人!”
幻月亦十分吃惊,再也阻拦不得,只得眼睁睁地见了侍卫闯入念云殿之中。
侍卫们提灯进殿,本做的是救人的打算,然而冲进了内室之后却纷纷一愣。
地面上是破碎的绮罗衣物,锦带罗衣之中一件鲜红的肚兜分外显眼。
本就纤薄的布料从中间的莲花刺绣撕裂开来,静静地躺在内室的地上,是极致又旖旎的红。
靠近床榻的地面珠罗玉钗散落一地,灯火的昏黄映亮榻上女子呆滞的一双眼,以及他身旁衣衫不整的男子。
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揭示着,刚刚这间内室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