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兴致盎然地偏头看了一眼那个卷宗,在众议员的目光祈求下,终于,慢慢地开口:“这毕竟干涉到我朱莱特区所有议员的生死大案,可不能这么草率了事。”
众议员听到这句话,当即热泪盈眶,直恨不得管总督叫亲爹。还没等长出一口气,突然听总督又说:“不过,死了二十多位国民的案子,可也不是小案呀。”
总督刚刚说完,副官突然向前跨了一步,说道:“报告大人,总督府里还有许多事务有待处理,您看关于矿山合并经营的议案表决一事,是否先搁置,卑职先行回府了。”
众议员顿时心头敞亮。卡索议员连冲带滚地赶了过来,带着哭腔喊道:“副官大人,刚才可是说过,待会儿就会表决此事的,您稍微再等五分钟,大家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搜查官轻蔑地看了一眼卡索议员,高声抗议:“总督大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重大案件,我方从查明案情,提出逮捕议员到现在,已经拖了好几个月,就算您是总督,也不能这样包庇吧,今天必须对犯人实施逮捕。”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冷到了极点。
在这紧要关头,副官上前一步,表示其担忧:“大人,要是同意了搜查官的报告请求,参加表决的议员人数可就达不到法定人数了,朱莱的政务会全部瘫痪,甚至无限期搁置。”
搜查官丝毫不顾忌副官的身份,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冲着他大嚷:“请不要把我们警察的事务与你们的政务混为一谈,驱邪扶正,伸张正义,可远比政务来得重要。这桩重大案件,花费了我们警察厅多少同事的心血和时间,却一再被搁置,我今天一定要将这批嫌疑人进行逮捕。”
德尔加多顾不得身份,冲到议员面前,高声叫道:“诸位,如今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了,能够挽救我们的唯有手中的选票。在四年前扣留占地款的投票中,诸位可都是投了赞同票的呀。”
他转身,又对着总督恳求:“总督大人,事情万万不会是像搜查官所说的那样,我们都是有身份有体面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暴徒的事件呢!矿山表决的事情,是我们一时想岔了,您说得对,这是对朱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情,我们一定会按照您的意愿表决通过的,不会提任何的附加要求,也不会再要求代理经营。”
总督冷笑着看着这位对自己阳奉阴违了大半年的议长,心中充满快意:“德尔加多,你是用这事来请求我呢,还是要挟我呢!矿山表决是矿山表决,杀人案是杀人案。”说到后面,已经是极度不耐烦。
德尔加多被吓了一跳,他卑躬屈膝、痛哭流涕地说:“这,当然是乞求您的原谅了。”说完后,他赶紧面对着副官,请求道:“按照程序,还请您出示合并矿山计划的提案书,以便议会能够进行表决。”
副官强行把搜查官挤到一旁,高声宣读道:“由希德勒斯顿总督阁下,向朱莱特区议会提出如下提案……”
看到楼下这比菜市场还热闹的茶面,杜尚忍不住边笑边摇头:“真是大开眼界,来朱莱一趟,胜读十年书啊!”
奥利维尔皱眉嘀咕道:“难道这群议员同意矿山议案,警察就不管他们的罪行了吗?”
“不好说,说不定总督明天看这群议员不高兴,又让警察把他们逮捕起来呢。”李尔慕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穆拉板着扑克脸,在默默地思索今晚这戏剧性的一幕背后,究竟牵涉着哪些力量,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职责,往蓝毛哥那里看了一眼,只见他眼里闪烁着淡漠,似乎还有一丝不满。
且不看搜查官那快要冒火的眼睛,副官迅速地把合并矿山的提案念完后,德尔加多副议长干巴巴地说道:“诸君,朱莱特区议会实有议员33名,现到29人,达到法定表决人数,请大家就希德勒斯顿总督所提出的议案进行表决。”
各位议员麻木地举起了双手,副官看,举手的人肯定已经超过一半,高兴地扭头对着总督说道:“大人,您看……”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声音在议员中炸了开来:“都把手放下!你们都傻了吗?”
托尔贝议员从人群蹿出来,一个个地去把他熟悉的那些死党高举的手打下来:“我们不能这么毫无尊严地表决,赶紧把手放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些胆小怕事的议员和没主见的议员,又悄悄地把手放下了。
托尔贝指着众人骂道:“你们这是怎么啦!如果那个搜查官要抓我们,那么,表决完后,我们不是一样朝不保夕,只有在表决前就把条件谈好,我们才有安全可言。”
众议员们心头一冷,赶紧把手放下了。
希德勒斯顿总督没想到在这样的危险关头,这个议员仍能坚持己见,不由得稍微愣了一下。
托尔贝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指着德尔加多痛骂起来:“大家不要被这老匹夫绑架了,四年前侵吞北地人的占地款,这是谁干的?刚才搜查官已经说了,黑账户就在朱莱商业银行,这老家伙可是朱莱商业银行的大股东。大家再想想,谁从账户里拿走了六千万米拉,德尔加多议长,他不是恰好在那时候买了价值六千万的豪华游艇了吗?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可都是被这老家伙摆了一道,他把自己吃剩的黑钱,以议会的名义发给我们,目的就是要我们和他一起背这个黑锅,我们可不能这么傻!雇凶杀人,这可是死罪!到哪里都无法洗脱!”
轰隆一声巨响,在议员们头上炸开来,刚才还浑浑噩噩的议员们,突然醒悟了过来。有人高声喊道:“没错,我什么都不知情,就是拿了一百万米拉的议员津贴,既然说是赃款,我们把它退回去不就得了!”
德尔加多气得浑身颤抖,他指着托尔贝大骂:“当初说截留北地人的补偿款来填补财政窟窿,我记得你可是同意了的,现在想把所有的罪责推到我一个人头上了吗!”
托尔贝卷起袖子,站到了德尔加多的对面,唾沫飞溅三尺:“既然是填补财政窟窿,怎么会填补到议员自己的私人账户上去了呢?还有雇佣猎兵团镇压北地人这件事情,你和谁商量过了呢?”
德尔加多着急地分辨:“不,各位千万不要误会,朱莱惨案和我毫无关系,这是污蔑,污蔑!”
肯尼兹搜查官上前一步,隔在他俩中间:“究竟谁是雇凶杀人的主谋,都带回去逐步审理,不就清楚了吗。总督大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可不能不同意了,否则,过了今夜,消息一走漏,真正的凶手肯定就会远遁。”
托尔贝在这个时候,头脑愈发清醒,他在议会里与德尔加多斗了多年,深谙对方的个性,尤其是今天已经撕破脸皮,如果德尔加多今晚无事,他日后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他一咬牙,转向众人,振臂高呼:“如果我们中还有人确信自己与此事无关的,就过来站在我这边。”
现场鸦雀无声,接着,几名托尔贝的同党义无反顾地站了过去,然后,又有一些摇摆不定的家伙分流了过去,议员们顿时被分成了两堆。
总督看着起了内讧的议员们,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