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路盯着这个陌生男孩的眼睛，显然并不相信这一面之辞。
“这是很明显的事，我爷爷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他们？”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他们，就是朱莱市所有支持并入帝国的官员和议员！”男孩那空荡荡的腹部，突然腾起怒火，这使得他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大。“你们想必已经听说过那个污蔑的谎言了吧！前市长为了反对朱莱并入帝国，炸毁了铁路！带着莫须有的罪名，灰溜溜地离开了他服务了一辈子的市政厅！”
“听是听说过，可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呢？”杜尚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男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愤怒地挥舞着两只瘦骨嶙峋的手：“你们有没有点脑子，作为全朱莱最顽固的拒绝并入帝国提案的绊脚石，怎么可能是那桩犯罪的幕后元凶呢！”
杜尚愣了一下，这话确实有道理。
他连忙整理思路，打断了男孩的话。“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到这里来，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朱莱市政厅的银行流水存根，到底在哪里。”
听到如此无情的话，男孩眼中露出悲怆的表情，他把叉子狠狠地朝木桌上一刺，“哼，我们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眼珠转了两转，表情逐渐转为嘲讽，“你们可以去街上打听，也许路边的警察会告诉你。”
看着面前这男孩的表情逐渐僵硬下去，杜尚突然意识到，他的策略有误。眼前的半大毛头心思和意志都已经堪比成年人，而且，对方一开始，是很想告诉自己答案的，只是自己刚才的表述不当，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的心理感受。他飞快转动着大脑，迅速想到了弥补之辞。
“账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认为，里面会隐藏着关于麦田镇一案的真相。你刚才说过，您的爷爷，对吧，前任朱莱市长，在立场上，与制造这件事的元凶是完全不同的。因此，我们查明这件事的真相，对您和老市长也同样具有意义，也许，这件事和铁路爆炸案还有所关联呢。”
那个瘦弱的男孩，库洛，对杜尚的这番拙劣说辞嗤之以鼻。“对于麦田镇惨案，也许真相会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回答你们的一个问题。”
路大喜，急不可耐地问：“我们想要查阅市政厅1194年在朱莱商业银行的流水存根。”
男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总督接管了市政厅，这些陈年旧账自然也搬进总督府。以前的财政专员失业后似乎一直赋闲，就算你去找他，也不会有结果，市政厅每年的来往账目堆积如山，谁能记得这些陈年旧账。”
路和杜尚都知道他说的乃是实情，路耐心地解释：“我们只是想追查一笔账目是否在帐上而已。”
库洛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问道：“是什么账目。”
杜尚及时截住了路的话题，他并不想把自己已经掌握的铁证暴露出来。“我们就是想看看当年市政府是如何侵吞高地人的占地赔偿款的！”
路愣了一下，库洛却忍不住兴奋地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好！”眼中突然放出光来。“不错，有些见识，一下子就看到了事情的核心之处！不过，我向你们保证，朱莱市政厅1194年的账簿上，绝对没有这笔款项。”
路高声问道：“何以见得？”他经过成月的调查，早已得知上亿的款项被市政厅侵吞，所以忍不住高声质问起来。
库洛镇定地说：“麦田镇惨案发生后，市政厅为此专门组织人调查过，当年的账目自然也反复核查过。”
“反复核查？怕是反复修改吧！”路悻悻然地说。
库洛没有理会这句话，自顾自地往下说：“当年由铁路公司补偿来的占地款数额巨大，为了解决财政上的燃眉之急，市议会确实决议过，将30%的占地款延后两年发放，这确有其事。但北地人的补偿款被侵吞，却是在麦田镇惨案发生后才暴露出来的。实际上，我爷爷在生前，一直没有放弃过对麦田镇惨案的追查，也许，这正是导致他下台的根本原因。自从这件惨案发生后，朱莱政坛陷入了诡谲风云之中，帝国的势力迅速伸到了朱莱的境内，不仅调查寸步难行，而且力主调查的市长，很快也陷入了莫名的陷阱之中，很快身败名裂，郁郁而终。再往后，朱莱并入帝国，这件事就这样被人遗忘了。”
小店里灯光昏暗，照得人脸色也是发黄。路和杜尚对视了一眼，一时都觉得对方的脸色不大好看。
那少年库洛说到这里，抬头问两人：“这就是你们要追查的真相，也许牵涉到许多大人物，如果查到答案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路毫不犹豫地说：“以血还血。”
少年库洛的眼中，满满欣赏之意，他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带你们去找‘真相’。”
路诧异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少年并不回答，走过去与厨娘告别。杜尚连忙掏出钱夹要付账，被厨娘拒绝了，只是拉着库洛的手，叮嘱了不少诸如“别干冒险的事情，别忘记了来吃饭”之类的话语。库洛笑着安慰了厨娘两句，向外走去。
杜尚和路又惊又喜，没想到在这样一个貌似寻常的地方，竟然有这样大的收获。
那个男孩库洛带着他们，竟然又走回家去。他开了灯，从鞋柜里拿了一双鞋子换上，口中解释道：“我们要去的地方，穿拖鞋不太方便。”换了鞋子，还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走到壁炉边上，拿了一个东西揣到怀里。杜尚眼尖，早已看出那是一把带鞘的匕首。
把这些东西拿完，他似乎还意犹未尽，盯着着壁炉边的一张小茶几，发起呆来。
杜尚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棋枰，上面的局势已经是一片残局。他又不擅下棋，也看不出名堂。
库洛盯着棋局看了几秒，突然伸出手去，把棋子搅了个乱七八糟，自信满满地说道：“对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推理到了至少九成，就差这最后的一步，证实！”
他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两人说道：“走吧！”把屋里的灯一关，率先踏入了这无边的夜色。
（单位上在抢过年前的工作，最近加班太多，开始拖稿了，不过，月底就放年假了，到时候可以好好整理思路，好好存稿，现在先每天一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