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徽以为陈子川真的是不在意她的过去的,其实,就算他在意也没什么,他完全不用隐瞒,不用信誓旦旦的说,他根本不在意啊。
又何必,在和他母亲的电话里,说出那句‘灵徽她有这样的过去,以后嫁过来,自然事事都听您的,不会不孝敬您的不是?’——明明心里是介意的,是鄙视的,又非要做出大度的君子之态来,灵徽忽然想,她也许真的太傻了,才会轻易的相信。
陈子川已经踏上社会大半年了,他在慢慢的改变,沾染了世俗的气息,他对她的喜欢,也不再像校园里时那样的纯粹,她都不介意,只是,被欺骗的感觉,真的不好。
可是不管怎样,他至少要父亲安心的走了,灵徽想,她不会拆穿他的,她也希望他在北京好好的发展下去,然后将来,事业有成,娶一个更好的妻子回来。
北京的刮风天,尘沙总是很大,灵徽不知不觉走到了菜场,她静心挑选了陈子川喜欢的菜肴,然后搭车回来。
到家的时候,陈子川笑嘻嘻的给她拿拖鞋,又帮着她去择菜,“老婆,辛苦你了……”
他总是这样叫她,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刺耳。
灵徽对他淡淡笑了笑,将择好的鱼放进砂锅里煲汤,又去切菜炒菜。
陈子川吃的心满意足,抱着她的腰又要凑过来亲他,可灵徽依旧如往常一样躲开了。
他没说什么,可灵徽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不快。
第二****一早起来去事务所,灵徽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拿出了自己的箱子。
离开公寓的时候,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房间。
她有些自嘲的想,她是真的不喜欢陈子川,所以才可以走的这样痛快。
灵徽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她走的时候给陈子川留了一张字条,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她走了,希望他以后在北京发展的越来越好。
陈子川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灵徽接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常先生是我爸爸的得意门生是吗?”
陈子川是个聪明人,他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对不起’。
灵徽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不会拆穿我的是不是?”
“是,我希望你过的越来越好。”
“灵徽,谢谢你……”
他挂断电话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娶你的心,也是真的……”
“谢谢。”
灵徽轻轻开口,挂断了电话。
火车平稳的向前驶去,北京今夜下雪了,上海呢?
徐洋在火车站冻的鼻子尖红红的,却依旧格外的兴致高涨,她很想念灵徽,可这个小没良心的,家里出了事就不和她联系了,她还是在她父亲去了很久之后才知道。
徐洋又专程千里迢迢的赶过去,死活给了灵徽一笔钱,又亲自去祭拜了程律之。
钱是次要的,关键是徐洋待灵徽的这一颗心。
也是因此,灵徽方才懂得,真正的朋友之间,不需要思虑太多,若是自己有事就避而不提,久而久之的,朋友之间也会变的淡了。
朋友,本该就是相互扶持,一路并肩前行的不是?
所以,她离开了陈子川,第一个联络的就是徐洋。
徐洋见到她裹在人流里出来,小小的身影几乎被吞没了,不由得眼窝里一酸,她冲过去,什么都没有说,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结实的拥抱。
她们去吃四川火锅,吃的辣的直抽气,却嚷嚷着实在太爽,徐洋还喝了啤酒,灵徽不胜酒力,也陪着她喝了一杯。
晚上她们就睡在一起,向从前那样,徐洋有了心事的时候就会挤到她的床上去,和她头挨头的聊上大半夜。
灵徽把和陈子川分开的原因告诉了徐洋。
徐洋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安慰她:“觉得不适合那就分开好了,反正他如今混的风生水起,你们也算扯平了,灵徽你别觉得对不起他。”
“不管怎样他也让我爸爸安心的走了,我心里总是感激他的,能帮他一把,就帮一把吧。”
徐洋就抱着她的手臂摇晃:“你总是这么善良,上天一定会厚待你的,真的灵徽,你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幸福……
可她已经不敢再去奢望了。
就在徐洋的帮助下,重新在上海开始了新的生活。
老家不能回去,回去了那些风言风语她承受不住,也连累母亲,北京有陈子川,她更不能去。
上海是她除了家乡之外最熟悉的城市了,何况还有徐洋,如果徐洋知道她胆敢不投奔她,一定会杀了她!
更何况,林漠和她之间的那个赌约,林漠赢了,他总要来找她的。
灵徽知道躲不过,不如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吧。
将至年关的时候,公司也发了福利,虽然不多,却还蛮不错,一箱子上好的烟台苹果,还是徐洋最喜欢吃的那一种口感。
灵徽搬着箱子回家的时候还在想,要把苹果都留给徐洋。
可她还没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了那一辆熟悉至极的黑色宾利。
灵徽愣了一下,旋即却是付了车款,然后抱着苹果箱子下车来。
她路过那一辆黑色宾利,对着坐在车内的男人轻声说了一句:“你稍等一下。”
她回去了自己租住的房间,然后给徐洋打电话。
这些事,徐洋也都知道,听她说完只是叮嘱了一句:“你万事小心,有什么事一定给我联络。”
“好。”
灵徽挂了电话,站起身来,她环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并没有拿任何东西,仍旧拎着自己的包包下楼来。
车门打开,灵徽沉默坐上车子,林漠吩咐了司机开车,转过脸看向她,许久之后,他缓缓说了一句:“瘦了。”
灵徽的眼眶骤然的一酸,可却仍是强忍住了那即将夺眶的泪意。
“陈子川,没有欺负你吧?”
他自然知道没有,他们在北京过的怎么样,他都让人盯着的。
灵徽自嘲的一笑:“一切不都在三少您的掌控之中?”
林漠却摇头:“灵徽,我没有说是是因为有些事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又会以为是我做的手脚,不如让你自己去看到听到的好。”
“是啊,你总是有道理。”
林漠抬起手,在她脸上轻轻抚了一下:“不管怎样,分手总是好的,陈子川他配不上你。”
车子平稳的快速向前,光影在车厢里闪动,她的脸庞时而明亮时而隐没在暗影之中,断断续续的,林漠听到一句:“可我只想找一个普通人……去过最普通的人生……这样,也是奢望吗?”
灵徽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可是她的手却被他握着。
他的手很有力,也很温热,手指上有着薄薄的茧子,那是因为长年握抢的缘故。
有的时候他这张脸总是会让她忘记,他已经三十岁了,不再是二十多岁青涩的年轻人。
她一个学生,怎么玩的过他呢?
这世上的事总是这样,你不愿意的,无能为力,你愿意的,却又偏生只能错过。
“灵徽,可是你遇到了我。”
灵徽转过脸去看夜色里的上海,如果没有遇到他,她现在的人生是不是就顺遂平稳的多了?
可是不过一年的时光,她失去了学业,亲情,还有即将开启的婚姻。
她一无所有,却又拥有全上海女人都渴慕拥有的一个男人。
这事幸还是不幸?
林漠的车子在一栋别墅前面停下来,灵徽心里自嘲的想,又换地方了。
他还真是打算把她金屋藏娇了呢。
“这里很安全,你住在这里我也放心,房子里都是我的人,寻常人进不来,这段时间我把程磊也留给你,他身手很好,跟着你,我也放心。”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别墅里面走。
管家带着佣人毕恭毕敬的迎出来,林漠只是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吩咐了一句:“以后,照顾好程小姐,不许出任何的纰漏。”
管家的目光扫过林漠紧紧握着程灵徽手的手指上,心头顿了一下,立时警铃大作,这可是一尊真佛,务必要伺候仔细了。
他进了玄关,换了鞋子摘掉大衣,灵徽心里咯噔一声,他今晚也要住下来吗?
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换鞋吧。”
他拿了一双女士拖鞋过来,毛绒绒的粉色,在他的手掌里,格外的突兀。
周围的佣人俱是都低了头不敢看,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他们甚少见到这个主人,可平日里却也不敢有任何的松懈,管家告诫了他们无数次,林漠可不是普通的有钱人,他常年枪不离身的。
可是如今,他拿枪的手,却在为一个女人拿拖鞋……
说出去,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就连灵徽自己都愣住了,握住包包带子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拧紧,她蹙眉望向林漠,他脸上神色却依旧平淡,仿佛这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灵徽伸出手,接过了拖鞋,林漠顺手把她的包包拿了过去放在架子上。
灵徽嗓子里一紧,心窝里翻搅着说不出的酸,却又莫名的透出了丝丝缕缕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