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对她抿唇一笑,岑安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摘了帽子和围巾,缓缓走过去。
她拉开椅子坐下来,漆黑的眉眼平静无波,却让安然脸上的笑意也显得尴尬起来。
“安小姐。”
岑安目光定定看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安然手指不由得绞紧,她傲什么傲?待会儿知道了她要说的是什么,看她还能笑出来不能。
“真是让人羡慕,你怀孕三个月,看起来还这么瘦,哎呀,我是不行,我这才两个月,已经胖了十来斤了。”
安然掩嘴一笑,眼眸微微眯起来看向岑安:“说起来,咱们俩还要前后脚生呢。”
岑安觉得好笑:“安小姐,我和你并不相熟吧。”
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好似她们是闺蜜一样,岑安只觉得心里膈应的慌。
安然笑容更盛:“熟不熟的,有什么打紧?咱们肚子里都是景予的孩子,这还不就是天大的渊源?”
她说完,只一径紧盯着岑安的表情,瞧着她一双泼墨山水一般的澄澈的瞳仁里,渐渐流泻出惊讶和错愕的情绪来,而那最初的一丝疏离和淡然荡然无存,安然心里只觉得痛快。
“安小姐。”
岑安在最初的情绪流露之后,到底还是克制着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赵景予如今待自己如何,岑安心中再清楚不过,她也不会蠢到听信这女人的一面之词,平白把自己气出一个好歹来。
不管怎么的,她如今肚子里有了孩子,再不好事事冲动的。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那现在,可说完了?”
岑安不动如山,安然却又渐渐摸不着她的思绪来。
方才明明是惊讶的,显然是上了心了,可这会儿,怎么瞧着又平静了下来?
安然心里琢磨着,嘴上却道:“我知道你听了自然惊讶,连我最初知道肚子里有了的时候也吃惊不已,只那么一夜,谁知道竟然就有了呢……”
她说着,娇羞的半垂了眼眸,再抬起头来,却又眸子里有了苦涩:“我不比您,是他的太太,占着名分呢,也没什么担忧的……”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把话里意思说了个清楚明白。
她和赵景予春风一度,结果就有了孩子,可赵景予如今宣扬出去有妻有子,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方才来探她的口风。
“安小姐,这些话你大可不必对我说。”
岑安觉得心跳还是快了起来,连带着头也有些疼,许是出来吹了冷风的缘故。
她如今本来身子就比从前孱弱,这一胎怀相不好,更是三灾八难的,这会儿难受起来,只不想和安然继续扯白下去。
“我只听他的,若是他亲口对我说,我方才信你,若他不说,我只当你是骗子。”
岑安站起身,捏紧了自己的手袋,对着安然缓缓绽出一个笑来。
她长的面嫩,瞧着还是面善无害的样子,可这一个笑,竟也透出了几分的冷意来。
被人欺辱到头上,岑安若还是一味儿的做小白兔,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安小姐,我会报警的。”
安然自己心里都有鬼,哪里肯让岑安做出这样的决断来,见她作势要走,她也急急的站起来,口中说道:“我怎么会是骗子?赵成和姜墨也是知道的。”
瞧着岑安面色又冷了几分,原本要走的样子,却也站着不动了,安然心中稳了稳,一点一点放出料来:“就是圣诞节那一天晚上的事儿。”
岑安心里一思量,是了,之前他说圣诞节晚上要来找她的,可那时候她正赌气,电话不接简讯不回的,后来,好像听门卫大爷说是有人晚上来找过她,可她正忙着写稿子修照片,也没有多问,而赵景予,也再没来见过她……
竟是那天晚上的事儿。
岑安心中不愿意相信这个安然的话的,可她既然把赵成和姜墨都搬了出来,她的不信也信了二分。
更何况,这个女孩儿生的算是漂亮,至少,比她长的漂亮,虽不如宋月出那样娇艳妩媚,可却也算是中上之姿了。
岑安不知怎么的,脚步就仿佛钉住了一样,她原本对赵景予就不能全然的信赖,她自家当初和他怎样开始的,难道还不清楚?
安然瞄着她的神色,见她脸色白的更很,连着唇色都灰白了,心中不由得讥诮一笑,却是继续说道:“那天晚上公司宴会,大家都喝了很多酒,景予,景予也与我喝了好几杯,我醉的厉害把床和地毯都吐脏了,是,是景予把他房间的房卡给了我,要我挪过去的……”
岑安捏着手袋的边缘,上面镶嵌的一排珠子硌的她手掌心疼的厉害,可她兀自站着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未曾察觉一般。
她听着对面那个女人细声细语的继续说下去,一五一十的,有条有理,听起来也没什么漏洞,再到后来她说到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身上不对劲儿的事……
“……我身上疼的厉害,睁眼一瞧,衣服都不在身上,凌乱了一地……”
“别说了!”
岑安忽然出言打断她继续说下去,安然一愣,抬眸看她,却见她眸子里好似含了水光,可神色仍是倔强的,安然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儿。
若她回去找赵景予闹,闹腾出什么事儿才是好的,到那时,岂不就显出她的温柔顺意了?
“我知道你不信,可就连我也是不信的,平日里同事们说,说赵总待我和旁人不一般,我都只当作笑话,可过了那一夜,我才知道,他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许是他也只是喝醉失控了而已,竟是怎么都不肯承认……”
安然说着,就低低哭了出来:“可房间是他的,不是他,又是谁呢?”
“他如今找了房子要我住着,等闲不得出门,若不是他有妻有子的消息透出来,我实在忍不得了,又怎么会来找你?”
“赵太太,您也是怀着孩子的人,您也该知晓这做母亲的心,我,我受了委屈不打紧,可是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他总也要认自己的骨血吧?”
安然捂着脸,哭着梨花带泪,岑安却觉得心头上一片冷,那冷渐渐的,袭遍了全身,要她整个人都茫茫然起来。
又是醉酒失控,强占了人家的身子。
和当日的自己,岂不是一模一样?
怨不得老话里总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景予当年能对自己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孩儿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面对一个漂亮的女下属,发生这一切,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若安然和他,不是酒后发生的,岑安心里倒是不信的,可既然是酒醉后的事,她以己度人,倒是又信了几分。
安然还在哽咽着说着什么,可她却都听不下去了,只是心里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的理智和清醒。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赵景予平日与自己在一起时,可是分毫异样都未曾透出的,难道他就这般演技高超?
可若不是真的,赵景予为何当日又不报警呢?硬生生背了这黑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