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不能生养?
穆清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霓裳定定望住他,眸色静谧无边。
穆清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了沈霓裳的意思,白玉色的脸颊微微一红,目光也颤动了一丝,视线却依然直直相对,未从这一场无声对抗般的对视中撤退分毫。
这一瞬,如无师自通一般,穆清从沈霓裳那幽静的眸光中,看出了沈霓裳对这个问题的慎重和认真。
穆清垂下了眸光。
没有松开握住沈霓裳的那只手,甚至还无意识地稍稍握紧了些。
“霓裳,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想的么?”穆清垂目轻问。
沈霓裳没有做声,只轻摇了下首。
“没有识得你之前,我浑浑噩噩,我胆小,我害怕,我糊涂……很多事情不明白,没去想,也不知道该怎么想。”穆清语声低低,“我一直觉得自个儿没用,过得糊里糊涂。可是自从识得你,霓裳……你就像我面前的一道光……很亮,很暖……每回看着你,心里就觉着欢喜,便觉得很暖。哪怕你一开始不怎么理会我,也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可心里就是觉着很暖很安心。那些不开心,那些害怕,在你身边的时候都感觉不到——”
穆清没有抬首,只用修长有力的手指牢牢地将那一只纤巧白嫩的柔夷锁在掌心之中。
沈霓裳却怔了怔。
“……我没喜欢过旁人,我也不知晓自个儿什么时候喜欢上霓裳的。可是不知不觉地,就是喜欢上了。我喜欢同霓裳在一起,喜欢听你说话,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做事……就算霓裳什么都不做,什么话也不说……还是很喜欢。可是——”
穆清顿了下,目光落在被自己握住的圆润秀美指尖,那指尖小小巧巧,粉色的指甲犹如贝雕般莹润可爱,穆清的唇角现出一丝宠溺欢喜,目光愈发柔和。
“……可是那时的我即便再笨,也知晓霓裳不会喜欢上我,即便那时,我还是将军府的少爷,还是长公主之子。”
穆清抬起头看沈霓裳一眼。
沈霓裳面有怔愣。
穆清又低下头去,语声更轻了些:“霓裳方才问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只是想过,这辈子我大约是不会成亲的。”
不会成亲?
沈霓裳诧异。
“因为我从来不敢想有今日。”穆清抬眸定定,“所以,霓裳方才问的问题——又怎会是问题?”
沈霓裳豁然一震!
眼前的少年发际还有湿意,肤如玉色皎皎,在纱灯烛火的映染下,肌肤之上如同笼罩了一层玉光,如画眉目,这一刻,轶丽得近乎艳丽夺目。
眉眼鼻唇,无一不完美之极。
精致得难描难绘。
上天最完美的杰作,也不过如此。
同那玉色剔透肌肤相映照的,还有那一双此刻正深深凝视她的,世上最美的一双桃花眼。
沈霓裳从未从这一双眼中看见过这样浓黑、深邃、专注的眼神。
那是一种望不见底的深沉,比暗夜中无边的海面更深,更黑,更浓重。
一息间,沈霓裳的心倏地有些发紧。
这一刻,她竟然生出些胆怯。
这样如同上苍杰作般的完美……
这样浓烈真挚的一份情愫……
这样纯粹美丽的一双眼……
她敢试么?
她该试么?
一旦生出质疑,动作比脑子快,沈霓裳眼底蓦地现出一抹莫名慌乱,本能地就欲后退。
可是下一刻,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不退反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跌入了穆清的胸怀中!
“不许走!”
一声低低。
尾音未落,两条有力的手臂已经环过沈霓裳腰间,察觉到那腰肢不盈一握的柔软后,又略略温柔的松了些,却仍牢牢将人禁锢在自个儿怀中。
乍然看去,头颈交缠,宛若相拥。
“不许走!”穆清将脸颊紧紧贴住沈霓裳的肩窝,语声有些颤栗,也有些发狠,“我不准你走!你应过我了——这一辈子,我都不准你走!”
沈霓裳感觉到了。
穆清不光语声在抖,他整个人都在抖。
这么亲密无间的距离,让她几乎能感受到穆清身上的每一条肌肉的紧绷。
沈霓裳从来没有同人这样接近过。
不要说是男子,便是同女子,也没有过。
沈霓裳的身体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可是,当她感受到穆清的这种颤栗和紧绷感时,那种身体自带的本能僵硬和抗拒感在一瞬间便奇异地消失不见,随之升起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感。
这种感觉沈霓裳并不陌生。
二十日之前,在府衙公堂,见得那个遍体鳞伤晕迷不醒的穆清时,有过。
十九日之前,在倒座房门外,听得房中那压抑的无声痛哭时,有过。
甚至在数个时辰之前……也有过。
什么是爱情?
沈霓裳并不知道。
前生不曾体会,此生不曾开始。
当她需要付出这份许可才能救穆清性命时,她毫不犹豫地去做了。
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都要穆清活下来。
只要他能活。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这是爱情吗?
或者说,她的这种感情能同穆清那一份浓烈纯粹对等么?
沈霓裳不确定。
在今日之前,她从不知穆清心里藏了那样多想法。
想得那么深,那么远。
在今日之前,她觉得不确定的是穆清。
而在此时此刻,她不确定的是自己。
如今这副年轻的躯体之中,是一个同外表并不匹配的灵魂。
她甚至不会因为看到穆清的裸/体而生出半分羞涩,也能在面对穆清的男性本能时泰然自若。
躯壳虽鲜嫩,内里已世故。
怎能相匹配?
如何能回应?
沈霓裳心生惶惑。
沈霓裳生出颤栗。
穆清缓缓起身,却没有松开臂膀,站直身的他,比沈霓裳足足高出了大半头。
沈霓裳微微垂首,并未抬头。
乌黑的发顶,刚刚同穆清精致的下颌相接。
穆清手臂徐徐上抬,抬到沈霓裳肩臂位置时发力收紧,沈霓裳没有抗拒,直到不能再紧,他才将曲线优美的下颌轻轻放到沈霓裳的发顶。
徐徐阖上眼,穆清在心底长长吁了口气。
这便是他梦中出现过的,最美好也是最最幸福的场景。
曾经那般的遥不可及。
如今梦想成真。
这一生,即便再有更大的不幸,在这一刻,他都感激上天的这份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