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矿洞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错综复杂。
除了目前仍在采掘的五条坑道,89的那张陈旧地图还标注出了很多条支巷,这些支巷相当古老,现在的矿工完全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我们给这些支巷分别编号、挨个搜查。原以为这个任务很简单,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几十代白星矿工在地底下越挖越深、越挖越远,很多支巷比主坑道还要宽广,而且一路上还分出了无数岔道,有些支巷早已废弃,有些则是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不见了。没办法,我们只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慢慢探索。我们力量有限,不敢同时派出多支搜寻队,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那种损失是我们承担不起的。
好在那张发黄的地图大致还算准确,几条主要的巷道仍然保存好,从主大厅朝不同的方向笔直延伸。任务开始第一天,我们就在主坑道正下方发现了一条与它完全平行的支巷。
这条支巷非常隐蔽,入口在很早之前就被巧妙地封闭起来了,外表看上去和古老的石壁没有两样,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把入口炸开。支巷里面高大宽敞,两边的墙壁十分平整,看上去不像是用来采掘原矿石的,而像是某种特殊的用途。每隔一段距离,头顶就会出现一个黑黝黝的竖井,我们用探测仪检查后,发现这些竖井都与上面的主坑道连通。
难道这条支巷是用于作战的?难道说2000年前,也有一群白星人为了抵御外敌而躲到这里?那时的敌人又是谁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条支巷一定有一个秘密出口,当时的白星人绝不会把自己置于绝境的。对,就是这样,我越想越兴奋,马上召集来更多士兵,要求他们对这条支巷的每一寸都仔细检查。
但令人失望的是,这条支巷非常干净,既没有什么岔道,也没有什么机关,更没有找到任何秘密出口。尽头是一个空荡荡的石室,支巷在这里戛然而止,而石室的位置就在主坑道入口下方。无论当时是谁修建了这条支巷,他们反正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管怎么说,这条支巷也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如果敌人从主坑道攻进来,我们可以通过那些竖井,从他们背后发动意想不到的袭击。检查完毕后,我吩咐士兵们在每个竖井都布置好警戒器,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89。他既然能得到那份地图,多半也知道地图背后的故事。
“我不记得有过这方面的记载”,89听了之后也很困惑,“2000年之前,白星已经非常强大,战争主要发生在外太空,敌人已经不可能攻到我们的母星上来。那是我们的内部也非常团结,没有任何内乱的记载啊。”
“不过这也是个好事情。”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失望,他接着说,“无论是谁修建了这条支巷,从你说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是全身而退了。继续搜寻吧,说不定这样的秘密巷道还有很多。”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那些人有可能是全身而退,也有可能是投降了,更有可能是被消灭殆尽。但是从支巷入口的封闭手法看,他们不像是被整体消灭,敌人才不会有闲心去仔细封闭入口,他们多半是一炸了之。
我默默告退,刚走出不远,89就喊住了我。
“我想起来了,几百年前,我们一个殖民星球将军发动了叛乱,母星上也有人与他里应外合,这条支巷说不定就是当时那些人修建的。”
“可是时间不符啊”,我有些纳闷,“你说这张地图绘制于两千多年前。”
“有可能是后来加上去的”,他想了想,“在我得到这份地图之前,它可在白星上辗转了无数道手。”
是有这种可能,我点点头。“你说的那次叛乱,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这不奇怪,自从元宇统治白星以来,我们已经把过往的历史都抛弃了。”
“那后来呢?我说那些叛军,他们下场如何?”
“当然是被无情镇压喽”,他飞快看了我一眼,“也就是那次事件后,元宇给每个白星人都嵌入了‘最高控制权限’。”
原来是这样……不用说也猜得到,叛乱多半与“嵌入”有关。几百年前的叛军修建了这条支巷,几百年后,我们这些人走进了同样一条路,可真巧啊。
“对了,你是从哪儿得到这份地图的?”
“很偶然的机会,你知道,术士总喜欢收集一些不合时宜的小东西,这也是我的最大爱好。”他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那么,我刚才讲的故事,不会影响到你的斗志吧?”
“怎么会?”我忍不住也笑起来,“刚才我还在想,这件事看似巧合,但也绝非偶然,我相信还会有更多发现的。”
“那就快去吧。”他拍拍我的身体,“有空的话我会告诉你更多白星历史,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听。”
“我当然愿意听。不仅是我,所有人都应该学习历史。”我注视着他,“我们需要知道为什么而战斗。”
这条秘密支巷的发现还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所有人的干劲都被鼓舞起来了,探索进度大大加快。接下来的几天内,我们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探明了20多条支巷,保存完好的被标注出来,深幽难测的就直接炸掉堵死,我们还在一条废弃的坑道侧方发现了新的矿脉,储量非常丰富。大概当时的勘探技术还不够先进,所以他们就放弃了。在另外一条支巷尽头的密室里,我们还发现了大量储存得很好的武器和冶炼设备,尽管这些东西都非常原始,但有总比没有强。特别是那些冶炼设备,在89的改良之下,工作状态非常稳定,矿洞里原本只有少数小型冶炼设备,这个发现可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现在整个矿洞比刚进来时安全多了,危险坑道都已被堵死,原矿石出产量大增,沙虫也不来添乱,冶炼设备又源源不断地提供优质能量,我们已经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外面的敌人发动过几次小型进攻,但是他们对矿洞的了解远没有我们深入,很快就被打退了。
但是,传说中的秘密出口,还没有找到。
矿洞上层探寻任务完成后,我们把战线开辟到了最底层。
按照那份地图记载,整个矿洞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开掘出了十二个层面,主大厅位于正中间那一层,各个层面由多条竖井和斜井连通。后来的矿工们又挖掘出了很多地图上没有标注的支巷,有些支巷还插进了层面之间,但是整个矿洞的结构没有大的变化。这么长时间以来,有些层面已经完全塌陷,现存的还有七层。各个层面之间的距离基本都是相等的,唯有最底下那一层与上层的距离最远,我们把这一层的探索放在了最后面。
我走在最前面,一整队士兵跟在后面。虽然地图上标注有多条道路通往最底层,但是经过探寻后发现,目前真正可行的路只有一条,其他路要么已经坍塌,要么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原地。很明显,在我们之前有人改造了这些通道,故意制造难度。
我走在最前面,一整队士兵跟在后头,这条路非常难走,坑道低矮狭窄,地面崎岖不平,有些窄的地方必须要爬着才能过去。而且坑道并不是直接垂直或斜着向下,一段是往下走,一段又是往上走,中间还有很多个急弯,有时候几乎要碰在石壁上,才会发现左边或者右边有一个非常小的洞口。我们放出了搜寻器,但很快就丢失了信号。
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但是我却越来越坚定,这条通道肯定是被花了大力气改造,所以它一定是那条最正确的路。
钻过一条非常狭长的缝隙后,面前豁然开朗,我们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大厅。士兵们几乎都耗尽了力气,纷纷瘫倒在地。我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站起来继续搜寻。
大厅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线,探测器没有检测到任何其他生命迹象,就连沙虫也好像不愿到这么深的地方来。但是里面通风良好,没有检测到任何异味,很快,我就在大厅弧形顶部侧面发现了细密的通风口,这些通风口一定和其他层面连通了。
我顺着墙壁绕行一圈,发现这个大厅是圆形的,地面和墙都十分粗糙厚实,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像是直接在地下挖出了一个洞穴。除了来时那个缝隙,也没有发现其他出口或者密室的迹象。
难道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就只是找到这个几乎全封闭的地下洞穴吗?地图上那些秘密出口在哪里?搜寻器还盘旋在头顶上方,徒劳无功地嗡嗡作响,一阵深深的失望在我身体内滋生出来。
“走吧”,我转身招呼士兵,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非常细微的“啪嗒”声。
这声音虽小,但是在地底听起来却格外分明。“什么声音?”我瞪着还坐在地上的士兵们,他们茫然看着我。“安静!”我迅疾打出禁声的手势。
“吧嗒”,又是一声。
这明显不是我们的人发出来的,听上去好像来自于石壁后面,遥远的地底。
“啪嗒”,又是一声。间隔很有节奏,保持着同样的频率,所有士兵都听到了,同时举起武器,进入战斗姿态。
第四声响起时,我已锁定了声音来源,就在我们身后、大厅对面。“跟上”,我用密语下令,四个士兵跟着我迅速移动到对面。
对面仍然是粗糙的石壁,没有什么异常。那个“啪嗒”声还在继续,但是更加清晰,石壁后面一定另有机关。
我打开探测仪贴在石壁上检测,结果显示,这面石壁是纯自然构成,没有任何人为缝隙。“退后”,我打出手势,四名士兵呈扇形分开,五支激光枪同时对着石壁射出高能粒子束。只听见訇然巨响,石壁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大洞后面,是一大片明亮的金黄。
“流沙!”身后有人惊呼!
没错,那片金黄就是流沙!大洞后面的光线非常明亮,照在极大一片流沙上,一眼望不到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我就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地面突然在倾斜融化,不停地朝流沙扑过去……
“退后!退后”,我疯狂地挥动着手臂。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