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和三年,冬,大楚朝廷派遣大鸿胪陆衡出使伪夏,洽谈大楚逃亡逆臣桓燕南归事宜。
有关司徒杨燕即为桓燕一事,伪夏朝廷予以否认。
随同出使的两位副使,命丧伪夏都城广阳。
陆衡在北燕使节卢秦的庇护下,仓皇逃出广阳,一路南奔,摆脱伪夏的追兵,得以保全性命回到徐州。
两国相交,不斩来使。
由此,大楚与伪夏断交。
孝和四年,春,北燕折冲将军贺赖顺密访徐州。
夏,郑纬除授散骑中常侍,徵拜中书侍郎,重新入仕,返还建康。
同年,秋,大楚征北将军桓裕,领兵北伐,联合北燕东进,攻打伪夏,一路凯歌,只两月,直逼伪夏都城广阳。
此番北伐,除长史谭元留守徐州,军司马桓锋坐镇南梁郡,扬武将军桓锦,桓谷和桓舒,以及将军府内从事中郎、掾、属,都跟随桓裕一起出征。
三年前,桓舒平定淮川民乱,晋升为轻车将军,以功封南平亭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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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桓裕要把桓覃留下来给郑绥,只是她没有同意,“我身边有齐五及安常等人,眼下,已足够使唤了,阿覃又是你用惯了的人,放在我这儿,没得埋没了。”
自两汉以降,多以军功封侯。
战场,历来是男儿,建立功业、扬名立万的地方。
自从桓裕出征后,郑绥除了每日看邸报外,凡有前线的消息,谭元都会送一份进来给她,另外,每隔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和五兄郑纬通一次书信,她也藉此,及时了解建康朝廷上下的最新动向。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每一场战争,都意味着伤亡,伴随着流血牺牲。
桓裕常说:战死沙场,马裹裹尸,是军人的最高荣耀。
她理解不了,也劝不了桓裕,更无法阻止战争。
所以,桓裕出征前,郑绥亲去一趟竹林寺,替他求了个平安符,让他佩戴在身上,又请了尊菩萨回来。
出征后,郑绥天天吊着一颗心,菩萨跟前,早晚一柱香,晨昏三磕首。
每日晚间,必抄一卷《楞严经》放在菩萨前供奉。
这一日上晌,郑绥扫了一遍近期的邸报,又仔细看了谭元遣人递进来的消息后,忽然出声问道:“辛夷,离阿兄上次来信,是不是有二十天左右了?”
“回夫人,婢子记得,足有二十二天了,上次五郎君来信时,将军的大军刚围住广阳。”
一听是阿爰的声音,郑绥不由哂笑,因辛夷第二胎已有四个月了,前两日,郑绥让她回去休养,不用再到跟前来伺候了。
只是她这一去,郑绥很不了习惯。
又听阿爰劝道:“就像谭长史所说的,没有消息传来,便是好消息,许是五郎君忙,没及时给夫人回信。”
郑绥轻嗯了一声,又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谭元递进来的信息,没有遗漏,想来建康那边,是真的无事。
桓裕北伐前,为防止后方失火,在京都做过一番布置和安排。
“阿娘,阿娘……”
女儿令姗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郑绥心头蓦地欢喜,所有的冗务,一下子全抛至脑后,吩咐阿爰道:“先把这些都收起来。”
稚嫩而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
郑绥一抬头,瞧见令姗一路小跑到门口,迈着小短腿要跨过门槛时,因腿短一下子卡住了,跟在后面的傅姆,忙地上前抱起她,然后重新放到地上,两腿才一着地,就直往郑绥面前冲。
郑绥忙地伸手接住,“你慢点,小心像上次一样,磕了头。”
桓令姗举起两只手快速捂住额头,笑呵呵地道:“阿娘,不痛了。”
郑绥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乌黑的大眼滴溜溜地转,一张嘴笑得合不拢嘴,额头上还有一层细汗,眼下已是十月初冬时节,应是刚才跑急了,出了汗,一边从终南手中接过细麻手绢替她擦汗,一边笑问道:“遇到什么事,这么高兴?”
一听这话,桓令姗似突然想起来一般,伸手指了指后面进来的婢女,“阿娘,白猫,徐先生送的。”
郑绥果然瞧见一个婢女手中,抱着只纯白色的小猫,于是瞪了眼桓令眼,“你又去文宣堂捣乱了?”
文宣堂是四郎桓度上课的地方,四郎今年已五岁,去岁五兄郑纬来徐州,提过一句,要带四郎回临汝,他亲自给四郎启蒙,只是桓裕没有答应,今年年初的时候,桓裕请了将军府的文学侍从徐应,给四郎启蒙。
正好桓锋家的七郎孺子,和四郎同年,比四郎大八个月,俩人一起做了伴。
只是四郎桓度和四娘桓令姗,相差半岁,兄妹俩从小打打闹闹一处玩耍,自从桓度跟着徐应启蒙,桓令姗开始不习惯,时常去文宣堂,偏她鬼灵精怪,每回过去都少了捣蛋,桓裕在府里的时候,又纵着她。
郑绥说了大半年,都不管用。
这回郑绥话音一落,桓令姗就大声直嚷嚷,“我没有,是徐先生叫我过去的,我等到阿兄他们下了课,才去的,不信,阿娘可以问阿兄他们。”
她知道,阿耶不在家,她才不去的,不然阿娘打她屁股,可没人帮她。
“母亲。”
“婶娘。”
紧接着,只见桓度和七郎桓雅,一起进了屋,又上前行了礼。
郑绥让他们起来后,桓令姗急匆匆地冲着他们道:“你们快和阿娘说,你们上课的时候,我没有过去,还有,是徐先生让我过去的。”
只听桓度恭谨回道:“母亲,徐先生上次答应阿妹,要送她一只白猫,所以今日才叫阿妹过去,最近,阿妹都没有去文宣馆了。”
“我就说,我没有。”有了兄长的证词,桓令姗得意地笑了笑,一下子窜入郑绥怀里,揽着郑绥脖子撒娇道:“阿娘,我最近都有乖乖的。”
“你呀,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郑绥笑着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语气中带着无奈。
桓令姗见阿娘笑了,一下子又活了过来,从郑绥怀里出来,让抱着猫的青衣婢女,把猫放到旁边的矮几上,兴奋道:“阿娘,你看看,它的眼睛不一样。”
郑绥仔细看去,一只是黄色的,一只是蓝色的,倒是有几分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