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物以类聚
在郑绥眼中,王十二郎和五兄郑纬有太多的相似。
一样的少有神童之名,年少成名,一样的惊才绝艳,兼之容貌瑰丽,一样的出身世家,名誉南地,负海内之盛名。
南地士林更给了他们一个“王郑”的雅称。
一个文章绝伦,一个草书横绝。
这是他们足以在士林立足,令士林惊叹的资本,然而,除此之外,其他各个方面,同样的出色,譬如五兄的画工和隶书,同样出彩,王十二郎的诗赋与琴技,同样不凡。
正因为如此,郑绥把他们都归于天资聪慧之才。
然而,这些天和王十二郎相处下来,郑绥其实是很不能够理解。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偏偏不会玩。
除了围棋外,无论是六博弹棋,还是摴蒱双陆,每每玩起来,几乎都是她在赢,每回都是王十二郎输,唯有围棋一项,王十二郎次次都让她无还手之力,最惨的一次,几乎输了二十余个子,自此后,郑绥再也不敢和王十二郎下围棋了。
每回只玩其他简单的游戏,这其中,郑绥尤其又喜六博。
偶尔,郑绥会想,或许就是因为太聪明了,反而只适合玩那些比较高难的游戏,简单的游戏玩不来。
不过就王十二郎这围棋水平,怕是连五兄都比不上。
又是玩了一下午的六博,直到太阳落山。
下午的时候,伍佑令阿南等几个护卫,摘了两筐六月李回来,阿言带着阿罗在庭院里挑了一下午,挑出大半筐熟透了的。
王十二郎走的时候,辛夷放置在案几上的那盘六月李,已经让王十二郎全部吃完了,见他爱吃,所以,郑绥又让王十二郎带了一盘回去。
离开后,只听阿罗笑嘻嘻地说道:“吃了这么多,只怕吃晚饭时,连米饭都嚼不动了。”
一听这话,郑绥却是笑了起来,走到阿罗跟前,伸手轻拍了下阿罗的后脑勺,“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次日一早,果子从山泉水里捞出来,便一一派人送了出去,因西州城离清峰观比较近,郑绥又想起,桓裕过几日便要离开了,趁着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乘了车,去了一趟桓裕的宅子。
“这样的大热天,你不在清峰观里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郑绥到的时候,正碰上出门的桓裕,“来给你送吃的。”
“什么东西?”
“保证你没见过,是清峰观后山的树上结的一种果子。”
“进来吧。”桓裕带着郑绥进了院子,抬头看了看天,今日又是个大晴天,这会子已经开始热起来了,郑绥既然这个时候来了,肯定要到了傍晚,才能离开,要不赶着大太阳赶回去,这丫头定然要中暑。
想了想,后又派人去和沈志说一声,让沈志去邻里,借些冰块过来。
进了屋子,桓裕接过郑绥递上来的圆果子,倒是真没见过,只是吃了一口,就龇牙咧嘴,瞪大眼睛望着郑绥,“熙熙,这什么果子也太酸了,哪里能吃。”
郑绥见桓裕反应这么大,还以为用山泉水泡了一夜,果子给泡坏了,忙地拿了一个过来,吃了一口,细细尝了一下,味道并没有变,“哪里酸得不能吃了,我觉得味道正好。”
“你喜欢,那你就多吃点,我可不吃玩意。”桓裕说着,把剩下的半个也给扔了。
忽然听一旁的采茯问道:“三郎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食?”
“是呀,正准备出门去外面的坊间买胡饼吃,就赶上你们过来了。”
采茯忙笑道:“这就是了,难怪三郎会觉得果子很酸,无法入口。”
“我们来的时候,胡饼摊子都收摊了,你这个时候出去,哪有胡饼买?”
桓裕看了眼郑绥,嘻嘻一笑,“我让那伙计留着,原本是能赶上最后几张饼,只是你们这么一来,可赶不上了。”
“我赔你一份就是了。”郑绥冲着桓裕说完,又道:“昨日采茯做了酪酥,我出门时带了些当零食,让采茯拿来给你当早食。”
采茯做的酪酥,桓裕是吃过几回,也极喜欢。
因郑绥来了,桓裕便没有出门,中午的时候,是采茯亲自下厨做的午饭。
午饭过后,桓裕对着郑绥笑道:“你身边这个婢女这么能干,什么都会做,我都想向你讨要过来了。”
“这可是我外祖母给我的人,自然是好的,只可惜,我身边现今只有她了,若是从前那几个还在,倒是可以任你挑选一个。”
桓裕瞧着郑绥提起从前那几个婢女时,神情很平常,并没有什么异样,遂放了心,又听郑绥问道:“阿平,你哪一天离开建康去徐州?”
“七天后就离开,这回高敬已经打到徐州的地面了。”要不是这样,谢衡都不愿意让他去徐州前线,褚遂在徐州待了四个月,损兵折将,覆没了一万人多兵士,死了三个参将,谢衡是不得已,才重新又启用他去徐州。
只是这一次,他一旦过去,就不单单只是要一个徐州牧了。
桓裕的目光,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锋芒与野心,脸色也顿时凝重起来,只是抬头发现眼前的郑绥,便一下子又收敛起外露的情绪,露出一抹松泛的笑容来。
郑绥自然也注意到桓裕的神情变化,桓裕在她跟前,从来都是嘻嘻哈哈的模样,没想到,方才流露出来的严肃神情,和大兄不差分毫,不过,一想到这,郑绥又觉得好笑,若是桓裕性情,真是像在她面前所表现的那样,嬉皮笑脸,胸无城府,大兄又怎么会和他义结金兰呢。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五兄和王十二郎是这样,大兄和桓裕当然也是这样。
郑绥有睡午觉的习惯,因此,坐在竹席上,说了会儿话,脸上便露出几分倦怠来。
桓裕瞧了出来,出了正房,让郑绥先歇一下午觉。
只是前脚刚一出门,就瞧见沈志迎了上来,脚步还有些匆忙。
“先生,怎么了?”桓裕忙问道。
沈志看了桓裕一眼,“三郎出来了,袁府派的官媒来了,正在花厅那边候着……”
“我上次不就吩咐过先生,袁家遣媒来,直接回绝就是了。”
桓裕话音才刚一落,就听到一声戏谑声从前方传来,“难不成,阿平要把我也赶出去。”
声音极熟悉。
桓裕抬头望去,不是别人,正是袁家大郎,袁伯通,登时迎上去,连道几声不敢,“要是知道伯通兄过来,阿平必扫屋除尘,揖门以待。”之后,却是望向身侧的沈志,“怎么伯通兄来,也不说一声。”
“好了,你就别怪沈先生了,是我嘱咐他,不让他告诉你我来了,只说是我家遣的官媒来了。”
这院子不大,袁伯通一眼就瞧见合上的正门,于是又问道:“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你宅子里有客人?”
桓裕只嗯了一声,并未多解释,领着袁伯通去了前厅。
这趟来,袁伯通也没想兜圈子,因而直接开门见山,“阿平,我们袁家都遣了三次媒过来,难道你那口气还没有咽下?”
袁伯通多少能猜到,桓裕这次的拒婚,是因为他向袁家求过两次亲,两次伯父袁纲都拒绝了,第一回,还是桓裕的父亲桓大将军在时,提的亲,那时伯父没答应,是因为桓裕庶子的身份,后来的那一次,是因为桓氏的失势。
“伯通兄说哪里话,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我和令妹年岁相差太大,所以这门亲事不合适。”
“阿平,你既然还唤我一声伯通兄,就别找这样的借口,还有八十老翁娶十八岁新妇的,只要你未娶,三娘未许婚,你和三娘的年岁差距能算得了什么,我袁家有诚心结这门亲事,你就直说,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结这门亲事。”说起来,家里并不是很赞同这门亲事,毕竟桓裕庶子的出身,又无兄弟帮衬,自其父桓大将军亡故后,桓裕本人又一直遭朝廷打压,这三点,也是后来伯父袁纲拒亲的理由。
只是偏偏三娘就看上桓裕,在阿母跟前闹得厉害,三娘是阿母连生六子后,末了,才得了一个女儿,格外疼爱,阿母同意后,便没打算让三娘再联姻,遣了三次媒后,他又得到消息,桓裕不日就要离开建康,所以今日才跟着媒人亲自来一趟。
只听桓裕笑呵呵道:“既然伯通兄这么说,叔齐就直说了,叔齐不打算娶袁家女。”
袁伯通愣了一下,之后,却是语重深长地望着桓裕,劝道:“阿平,别意气用事,一个得力的妻族,于你当前来说,是非常需要的,而袁氏,定会符合你的要求,这门亲事,于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再仔细权衡一下,三思而后行。”
“不需要,”桓裕摇头,“纵如你所说,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妻族,但是伯通兄,南地世族,终竟是王谢居首。”这也是为什么,上次,他会选择和王家结亲的缘故。
一听这话,袁伯通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嘴,最后只送了桓裕四个字,“好高骛远。”
再未提婚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