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到东宫门前,便瞧见承乾携了一干人等迎了出来。一干人等行了礼,承乾就笑着上前,道:“儿臣向父皇道喜,运筹帷幄,收复朔方。”
“这的确是喜事呀。”李世民想到北地从此有了屏障,心里也是忍不住高兴。
“父皇可用了午膳?”李承乾跟在李世民旁边,一边走,一边问。
李世民大步往东宫里走,回答:“就在你这里用点吧。方才召见了李尚书讨论了一下此番边关情势。没来得及。”
“那儿臣吩咐人去准备父皇爱吃的。”李承乾说。
李世民摆摆手,道:“就你平常的午膳就行了,朕来这里,是有事与你谈。”
李承乾恭敬地弯腰应声,然后吩咐了太子妃苏氏去准备膳食。
“去你的书房吧。”李世民径直指出。这事就算是委婉的事,也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
李承乾一听,也知晓父亲有大事要说,要不然就在正厅即可。或者,薛万钧说了什么事关重大的事,父亲一时也拿捏不定,是来看自己态度的吧。
“是。”李承乾恭敬地回答,而后跟在李世民身后入了东宫书房。
李世民入内就闻到淡淡的烟味,像是方才焚烧过什么纸张似的。他略蹙眉,径直问:“承乾,你这里有什么烧着了吗?”
李承乾不紧不慢,道:“回禀父皇,儿臣先前在这里写字,心绪不宁,写得差劲,就顺手焚了。”
“你呀,是太子,未来的天子。几个字写得不好就沉不住气,这性子要不得。”李世民兀自坐到案几前,翻看李承乾读的书籍。
“父皇教训得是,儿臣定当修身养性,控制情绪。”李承乾回答。
李世民没李理会,径直翻那些书籍。案几上摆放的书籍基本是竹简,还有些许泛黄的纸张和丝帛。内容包括兵法、间者论、治国方略、军队训练、兵器革新、民生农事、水利工程。
李世民看到这些颇为欣慰,抬起头来瞧了瞧承乾,问:“这些书都读了?”
“回父皇,都读了,只是随着有些事情的发生,觉得某些言论该有新的解释,便都翻出来瞧瞧。”李承乾恭敬地说。
从他与李恪暗自发誓要变得强大保护家人开始,李恪就四处去搞各种奇怪而有用的书籍给他看,他觉得这些书不仅有趣,而且让他觉得脑子越来越清明,对天下对人对历史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但当他问李恪看了没有,李恪撇撇嘴说:“瞄了几眼,不然怎么敢给你看呢?不过,什么治国方略,我就不看了。我又不用辛苦地治理国家,执掌天下。”
“兔崽子。”每次看到李恪这种幸灾乐祸,他就忍不住喝道,连带抄起家伙朝着李恪扔过去。
不过每次都不是真的扔去打李恪,只是象征一下表达自己的愤怒,李恪轻易躲开,笑得更是肆无忌惮。也就是这样的时刻,他才能看到三弟的笑容。其余的时候,尤其在公共场合,那家伙就是一脸肃穆,脸上跟结冰似的,仿若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
他想想他们私下相处时,他的模样,真是想笑。于是,每次在公共场合看到他那一脸肃穆,他都憋笑憋得相当难受。
“你有这份儿心思,很好。”李世民甚为欣慰,一颗焦躁的心略微平静下来。
“孩儿还差得远。昔年听闻父亲每日苦读,还要练功,对旁人说一日事,一日毕,不可荒废一时一日。我自是向舅父亲学习。”李承乾很恭敬地说。
李世民哈哈笑,说:“那时呀,真是好时光。尤其是在太原那几年,淑妃红袖添香”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他先娶了淑妃,这件事一直被隐瞒着,孩子们是不知道的。
李承乾看他神情,也明了父亲的顾忌,他觉得这件事或者不能瞒着父亲,只有全家同心,才能其利断金。而今那薛万钧也不知是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所为秘密给父皇,指不定是告老三的黑状。
“父皇,我知道。”李承乾忽然说。
李世民一头雾水,问:“嗯?你知道什么?”
“父皇,承乾向你坦白。我很小的时候,就知晓其实淑妃才是父亲的正妻。”李承乾眸光坦荡。
“谁告诉你的?”李世民压低声音喝道。
李承乾摇摇头,道:“父皇,是我不小心听到的,就在你被封为秦王那个晚上。祖父身边内侍秘密来问,父皇你到底让谁成为秦王妃。其实,父皇,就是旁人不说,儿臣已长大。淑妃嫁给你的时候是公主,断没有做侧室的道理。”
“那你有什么看法?或者想法?”李世民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
承乾从小就乖巧聪颖,心性敏感。他怕这样的身世让他心里别扭。
李承乾摇摇头,道:“父皇,前朝亡了。淑妃身后没人了,所以她低调是为了护着三弟周全。她很聪明,若是我,我也会这般做。”
“朕是说,你知道其实李恪才是嫡长子,若是淑妃不推辞,他才是太子,你不觉得你这太子是被人施舍的吗?”李世民毫不客气地说。
他其实最怕的就是李承乾知晓这个事情后,心里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而他不想跟李承乾绕弯,径直就问出来。在他看来,是毒瘤就要挖出来。
李承乾摇摇头,说:“父皇,我曾这么对老三说过了。”
李世民很是惊讶,问:“你竟然跟你三弟说过?”
“对啊。要不然,父皇认为我跟三弟的关系是什么关系?父亲大约还不清楚吧?在你外出征战的时候,伯父、叔叔他们的人没少害我们。母亲是妇道人家,淑妃吃斋念佛。那时,跟伯父家五个堂兄打架,都是我和李恪一起上阵的。”李承乾缓缓地说。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坚定而严肃的神情里透出的那种骄傲与自傲,陡然之间羡慕起来,但却又想到自从他做了帝王,这两个孩子似乎很是生疏了,心里又觉得特别难过,叹息一声道:“终究是父亲对不起你们。”
“父皇此话怎讲?”李承乾诧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