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不悦,小九抓抓脑袋回答:“听闻是柴绍将军。”
“原是他。”李恪叹一句。
江承紫嘿嘿地摊手,说:“愿赌服输哟。”
李恪斜睨她一眼,说:“欠着。”
“堂堂蜀王,二两银子也要克扣。”江承紫撇撇嘴。
“我是你的,况且二两银子?”他学着她的语法,说不通顺的话。
江承紫掩面,指责他狡辩。
小九看自家公子与九姑娘打情骂俏的,立刻就以要去打探情况为由溜走。
待小九走后,李恪忽然一本正经地问:“阿紫,你说,柴绍此来为何?”
“提亲呗。”江承紫撇撇嘴。
李恪蹙眉,神情十分担心。江承紫知晓她担心柴绍来此不是为李承乾提亲于杨如玉,而是让她进宫。她便歪着脑袋斜睨着他,笑嘻嘻地打趣:“向来谋略了得的蜀王,怎的如此?先前,你的人就快马加鞭从长安来信说了此事,如今你却自己也不信自己人?”
“我只是担心。”李恪叹息一声。前世今生,他从来杀伐决断,举手投足不曾犹豫,但每每遇见江承紫的事,就乱了方寸。
“莫要担心。你要相信,即便是你想的那样,凭你我的能力,也必定能拨乱反正。”她走过去搂着她的胳膊轻声安慰。
“阿紫,这段日子,我总想许多。怕他让你进宫,怕他让你出世,怕他分隔你我。”李恪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
江承紫觉得心疼,却还是笑着打趣之:“你父亲认为你类他。他断然不会在未曾见过我之前,作任何决定。如今,你前往长安,求父母成全你我,怕也不会如你所愿。”
“我明了。毕竟再世为人,看过他的诸多手段。但此次,我必定要回长安,至少与他说起我所求。”他回答。
“那既是如此决定,你我着手准备即可,其余担心,大可不必。”江承紫继续柔声安慰。
李恪乖巧地“哦”一声,江承紫知晓他没有真正释怀,但这样的男人,你只需要提点一二,他就能拨乱反正,无须担心。
因此,她也不多说,只提议道:“你好歹是益州大都督,柴绍前来,好歹也该去见一见。”
“你与我同去可好?”李恪想了想。
江承紫一愣,随后就知道李恪此举用意。
这柴绍是李世民的妹夫,算作李恪的姨父,当年李家打天下,柴绍夫妇功不可没,不仅亲自上阵杀敌,柴绍夫人还在乱世之中把控住长安城。而且李家打天下,柴氏一族还提供不少物质支持。再加上柴绍一直与李世民交好,算作秦王府之人。
对于李世民来讲,柴绍不仅仅是妹夫、将军、臣子,更是恩人与朋友。因此,这些年来,柴绍的建议有时比长孙无忌还更有效。
那么,李恪携江承紫出席迎接柴绍的活动,就是给柴绍出难题。如果柴绍这一次携带的求亲圣旨不是杨如玉,而是杨敏芝的话,柴绍是断然不敢当众宣读,啪啪打李世民的脸的。不仅如此,柴绍此人为人公正,多情,也体恤后辈,估计还会规劝李世民。
“这样极好。”江承紫明了其中深意,爽快地答应李恪,然后将李恪推出厢房,自己唤来云珠帮自己梳洗打扮。
洗澡、换衣、梳头,又喝了一碗粥,江承紫体力已恢复得差不多。她神清气爽地到处走走,便看到圆形拱门处转过来一人,清瘦的身姿,一袭绛红色官服,正是李恪。
江承紫眯了眯眼,对着他笑。
“笑啥?”他来接她一同前往,便径直问。
“从没见过你穿工作服。如此一看,别有一番英武端正。”她夸起他来,毫不吝啬。
李恪略略不好意思,心里却心花怒放,咳嗽一声,道:“若喜欢,日后,我常穿便是。”
江承紫任随他引领往外间走,听到他这话,简直一个趔趄,忍不住揶揄:“这朝服、官服岂能用来取悦女子?你不怕别人说,我却怕人说我红颜祸水,把好端端的三皇子拐上歧路。”
“有你在,歧路也是该走之路。”李恪一本正经。
江承紫听闻,只觉得这小声小气的话,竟如闷雷滚过心上,一颗心七七八八跳得吓人。她好不容易平静一番,却又听他说:“阿紫,这辈子,你注定要做我的红颜祸水,我愿宠你到毫无原则。”
江承紫听得慌了,每当他一本正经地说情话,她就没来由地慌乱。只感到甜蜜,却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应付。或者正如江承佑那厮平素说的那般,她情商太低。
“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调戏良家女。蜀王这品格,啧啧。”两人正尴尬,有一披着黑色披风的贵公子迎面而来。
陌上人如玉,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人。本来,初次见到姚子秋就够让人惊艳了,却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惊艳之人。
李恪扫他一眼,不悦地问:“听闻长安斗酒,你赢得头彩,平康坊歌姬为你倾倒。却如何有空来这偏远之地?”
“蜀王这是打趣我呢。如今谁人知这偏远之地,光彩照人?”他说着便将目光投过来瞧江承紫。
“休得无礼。”李恪将江承紫往身后一拉,又转身替她整理好帷帽。
“果真是举世无双之人,容貌气质,皆一等一。难怪这一向冷面的蜀王,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啧啧!”那人继续说。
江承紫起先觉得他惊讶,但他实在聒噪,倒是让江承紫觉得此君实在及不上姚子秋。
“你到此所谓何事?没事且退下。”李恪不悦。
他倒是哈哈笑,说:“人说三皇子向来小气。我从前不信,如今算是相信了。”
“啰啰嗦嗦,懒得理你。”李恪不悦,说着就牵着江承紫往外走。
“唉唉唉,你就这样对待友人呀。”那人赶上来,与李恪同行,尔后便笑着对江承紫说,“杨姑娘,在下柴令武。”
“原是柴家二公子。”江承紫略略行礼,心中也不免疑惑,李恪与诸多可能带给他悲剧命运之人都保持着距离,为何与这柴令武看起来挺好。
“杨姑娘亦知晓我?哈哈,看来我也艳名远播。”柴令武同学很是高兴,哈哈大笑,完全破坏初见的陌上人如玉的典雅气质。更关键的是这逗比还用这么个词语。
“对对对,你艳名远播。”江承紫顺水推舟,简直是憋着十二万分的笑,这时刻她就万分感谢女子出门戴帷帽这规矩。
“呀,能让杨姑娘赞美,实乃三生有幸。”柴令武语气动作皆万分夸张。
李恪将江承紫拉到另一边,自己站在中间隔开他,不悦地说:“若无别的事,速速退下,此乃杨氏内宅。你一外家男子在此走动,实在不妥。”
“你仿若亦是外家男儿。”柴令武指出。
李恪停下来,黑了一张脸,也不纠结着问题,径直问:“你没事跑这里作甚?”
“拜会老友,顺带拜会给大唐带来福音之奇人。方才,我已拜会了杨嘉,他说你在此,我便让人带我来与你打招呼。实在没想到杨姑娘亦在此,若是早些知晓,定然不会唐突。”柴令武耸耸肩。
“阿芝,你莫听他胡言。他从来不怕唐突,亦不怕叨扰别人。”李恪立刻揭露柴令武。
柴令武听闻哈哈大笑,随后说:“知我者,三皇子也。在下确是仰慕杨姑娘许久,尤其那盐,啧啧,简直人间美味。”
“能得柴公子夸奖,杨氏阿芝三生有幸。”江承紫客套。
李恪不乐意,阻止道:“别理他。到此处,还顾左右而言他,遮掩隐瞒,得命人轰出去才好。”
“哎哎哎,蜀王这不地道。”柴令武向江承紫诉苦。
江承紫只拉着李恪,躲在他身后,脆生生地说:“不是蜀王不地道,实乃阁下作为友人不坦诚。阁下也是出自名门世家,礼数自然该周全,既是仰慕于我,随乃父前来,定然也能见到我。亦或者,先递名帖拜见蜀王,也可见到我,这才是名门礼数。然,阁下提早前来,那定是有不得了的变故,可阁下又遮遮掩掩,实在无礼无谋亦无诚。”
“可听见?”李恪鄙夷地反问。
柴令武目瞪口呆,随后竖起拇指说:“高,实在高,难怪蜀王这般不管不顾。”
“若阁下无诚心,还请出这园子,前头用茶。我与蜀王要前往迎接钦差。”江承紫毫不客气。
柴令武立刻蹦跶上来,连忙说:“别,我前来,确是有要事与蜀王说。”
“何事?”李恪询问。
“我去换身衣裳。”江承紫立刻说。即便与李恪这样熟悉,江承紫也觉得该回避。
“杨姑娘莫要回避,这事你也听得。”柴令武立刻说。
李恪也将他拉住,示意她不必回避。三人这才走到一处凉亭,四下里瞧了瞧,并没有外人。那柴令武才压低声音说:“我父亲接圣旨前来封赏杨氏六房这是众所知周,想必蜀王知晓。而另一份儿密旨则是求亲于杨氏六房。先前,我父亲接到的是为太子求亲于杨氏如玉。”
柴令武说到此处,瞧了瞧江承紫,叹息一声。李恪蹙眉问:“难道不是求亲于杨如玉?”
柴令武摇摇头,说:“此事略微复杂,前日里,我从平康坊吃酒回去,蹑手蹑脚路过父亲书房,听闻有人语。我本不想前去听墙角,但听他们在说蜀中一事,事关于你,我便听了一二。原是陛下便装秘密出行,说让父亲先不宣求亲圣旨。让父亲看看杨氏阿芝,若真有翻天覆地的本事,就宣杨氏阿芝入宫伺候。”
李恪身体一僵,江承紫也顿觉浑身发凉。
柴令武叹息一声,说:“我父亲能征善战,颇有侠名,虽是秦王旧部,但玄武门之变,我父亲置身事外,想必蜀王也知晓。”
“我自是知晓。”李恪点头。
柴令武又继续说:“父亲当时拒绝陛下提议,说于理不合。杨氏阿芝才看看九岁,过冬至后,才十岁。且是蜀王所爱,陛下如此做,怕会父子不合,引天下耻笑。父亲向来直言,陛下也没怒。但他却说了另一番话。”
“另一番话?”江承紫很疑惑。在她的印象里,柴绍年少时就颇有侠名,可担得起“侠之大者”的名号,如今看柴令武前来,定然是柴绍被说动。那么,李世民到底如何说动了柴绍,她真的很好奇。
“肯定是国家安定,江山社稷。”李恪冷哼鄙视。
柴令武点头,说:“陛下就说‘两害相权取其轻’,若是此女太过妖孽,配与蜀王会威胁太子地位,给将来的江山社稷造成动荡,影响大唐,再起战乱,让百姓流离。那还不如我为天下耻笑。再者,你亦知晓,若将她配与太子,太子仁厚实难与蜀王抗衡。我亦并不喜欢兄弟反目。陛下让我父亲考虑再三。”
“然后,你父亲竟答应了?”江承紫撇撇嘴,果然跟她想的一般,李世民对付柴绍就从家国百姓出发,把她上升到惑乱江山的地步了。
“父亲考虑片刻,只说会仔细考察于杨姑娘,并没有正面答应。”柴令武回答。
“惑乱江山,呵呵,我若是妖孽,他以为他能镇得住?”江承紫毫不掩饰对李世民的鄙视。
柴令武抿了唇,叹息一声,说:“我得知此事,就央着我父亲带我出来历练,看看蜀中风土人情。缠得我父亲不行,才为我请旨为护卫,一并前来。如今,我偷溜前来,就想提醒你二人,我父亲可能有一系列的考察,还望你二人谨慎些。”
“多谢柴二公子。”江承紫拱手。
“莫如此。我与蜀王兄弟相称,你称我一声柴兄不为过。”柴令武又笑嘻嘻地打趣江承紫。
“柴兄,多谢。”江承紫脆生生地感谢。
柴令武哈哈一笑,说:“我这边偷溜出来,一会儿钦差大臣入城,我这护卫必须在。先告辞。”
柴令武一说完,拂袖转身,也没等二人说什么客套话,径直就往院门那边去,一边走一边还说:“下午见,二位珍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