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已拿下。”
庭院中脚步杂沓,大门嘎吱启开后,九万抬脚猛然一踹,黑乎乎一团东西滚到了元灵均脚下。
室内霎时大亮,烛火将原本暗沉沉的屋子照得通明,恍如白昼,手脚紧捆口中衔枚的刺客浑身浴血,面目难辨。
元灵均气定神闲地坐在矮榻上,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果然不出师兄所料,他们意欲取阳翟的性命,顺便还想置朕于死地。”
黑衣人深夜前来刺杀她和阳翟,其中一名刺客尚来不及自尽便被九万顺利擒下。
“还好廷尉卿一早料到了,特别叮嘱孩儿务必谨慎,严加防范。”立在身侧的应星松了一口气,他是初次经历,握剑的手心满是汗水。
赶来给元灵均报信的是应星,猜测有人刺杀阳翟的是陈莒,就在应星日夜兼程赶来的这天夜里已经发现刺客的行踪。
樊姜毕竟心虚,阳翟不死,阴谋迟早败露,只有真的杀死阳翟她才能放心施展。
樊姜的心狠手辣元灵均早领教过无数次,千锤百炼下也能沉着应对了,因此她将计就计,成功把刺客引入瓮中。
不过大部分刺客已经吞毒自尽。
看向地上五花大绑的黑衣刺客,元灵均不免后怕,去陇西她轻车简行,从人并无多少,应星如果晚来一步,情形恐怕会比想象的要糟。
“母亲,刺客已经擒住,接下来怎么做?如果没人回去复命,恐怕对方会起疑,不再继续动作。”
她对这件事心里已有了万全之策,只是想起应星说渠奕会来,具体是哪天到还不清楚,毕竟渠奕与众臣商议好,要不露丝毫破绽地将晋宫留给樊贵嫔。
元灵均眼珠一转,内里平静无澜,“不必担忧,明日上路时,让阳翟与朕同乘一车,左右不要让她露面,如沿途有郡县官员拜见,只说朕近期身体欠佳,不便召见。”
从臣领命,又道:“陛下,请允臣先行一步,打点住处。”
翌日清晨上路,阳翟被鲲娇推上车,和元灵均同乘一辆车,对阳翟来说无疑是折磨,她宁愿屈尊和奴仆步行,也不想和某人面对面互看生厌。
“你还是很害怕嘛。”为防异动,阳翟的手捆在腹前,外面披一件莲蓬衣,旁人一般瞧不出有何异样。
没办法,她武艺实在比自己强太多,要是趁自己不注意起了歹念,只会点拳脚功夫的她可就招架不住了。
元灵均双臂抱怀,笑得格外愉悦,“当然害怕了,要是你让他们给杀了,我岂不白走一趟。”
“也就这点出息,难怪被那女人操纵十余年。”
“话不能这么说,我好歹是关心你的安危,干嘛扯到旁的事。渴了吧,我看你从上车就没怎么用水,喉咙想必干涩难耐。”元灵均拧开皮囊,递到阳翟嘴边。
就着姿势饮了几口,阳翟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元灵均却收回皮囊,拧好塞头扔到一旁,阳翟目光热切地看着皮囊滚到角落里,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渴了饿了是骗不了人的,瞧瞧你,也只有在这时候不敢回嘴。”元灵均托腮赏景,对阳翟的渴盼视而不见。
“你究竟想怎样?带我回宫,是杀了我还是囚禁我,对父皇你准备如何交代?”
“那就不牢八娣费心了,如何安排你的去处,我自有主张。”元灵均注目看她,睫毛扑扇,“路途遥远,要是不想饿肚子,劝你还是少说话。”
舔了舔干裂的唇,阳翟缄口不言了。
从陇西一路走来,阳翟时常出言不逊,元灵均一向不大理会她,但随之而来的惩罚相当变态——不让人给她饭吃。
饿上几顿阳翟自然晓得厉害,说话不免有所顾忌,毕竟她还不具备宁做饿死鬼的气节,要死也得饱餐一顿先。
到达一家驿馆,阳翟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没精力再和元灵均呛下去,一下车气焰嚣张地冲着出迎的驿官叫嚷,让他们赶紧布膳。
元灵均对驿丞道:“准备好酒好菜送上去,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尽可能地满足。”
驿丞唯诺退下,准备去伺候那位看上去不好相处的公主。
夜里,驿馆的人将将睡下,外面就响起了一片纷杂的马蹄声,仔细听,似乎有不少人。
鲲娇绷紧了身子,“陛下,容小婢出去看看。”
元灵均在榻沿坐定,按住额角,“九万他们在外值夜,你去问问就回来。”
鲲娇点头,笼好灯罩才披衣出去。
好一会鲲娇还未归,元灵均深觉古怪,打算自己出去瞧瞧,门在这时打开,鲲娇满脸欣喜地立在外面,“是殿下来了。”
路途遥远,夏风闷热,怕是要下雨,难为渠奕马不停蹄星夜赶来。
他深衣博带,从门外进来时身上仍带着夏日特有的燥热,气息尚未喘匀,元灵均就飞身扑到怀里,脸埋在了宽大的袍袖下。
“慢点!”渠奕稳住身形,将她紧紧环住,摸摸齐肩短发,又看看她的脸,嘴角笑意更甚,复又抱得实了些。
门合上后,元灵均拨开袖幅,探出脑袋透气,“公子来慢点也没关系,无需这么赶呀。”
渠奕拉开她些许,左手松了松腰带,一壁向睡榻走去,“不赶不行啊,皇上,她动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才行。”
“嗯,那是什么意思?贵嫔在短时间内就集齐了大批兵马?”看他脱外袍,元灵均踮脚抽掉长簪,取下发冠随意丢到一旁。
渠奕反身环住她肩,捏住手腕,她手心热乎乎的。
“贵嫔心思缜密,通常留有多条后路,这次也不例外,不可大意。我来之前还在鲁国公的府邸为太主祝寿,临时决定赶过来,既没带兵符也没带玉玺,她要困住临安易如反掌。”他坦诚地说道,解腰带的手顿了一下,认真端凝起元灵均的眉眼,“你又瘦了。”
“长途奔波,哪能不瘦。”元灵均斜他一眼,“那些只是死物罢了,我不在乎,我担心的是你们的安危。”
渠奕忍不住弯起嘴唇,在睡榻一侧躺下,橘色烛光的映衬下,他眉峰清隽,神情尤显温和淡雅,好像世间的一切尽在掌握中,任何事都无法摧垮他的意志,使他为难。
见她仍傻兮兮地站着,拍拍身边空出的位置,“夜深了,陛下还不困吗?”
她坐下来,手指从他光洁的额头拂过,“我在想,你把孩子们留在宫中就真的放心。”
渠奕一笑,忽然将她拉低了,元灵均惊呼一声,轻捶他一拳,然后顺势趴到他结实的胸脯上,感受着胸腔里规律的跳动和故意压制的笑声。
“太子和小猿一走,贵嫔必然有所警觉……我也不敢冒险,特意把天宝留下照看,嘱咐他护送孩子们退入紫台。你清楚燕寝格局布置,大多建有避难用的密道,只要避入密道可保万无一失。”她肌肤柔嫩如婴儿,渠奕忍不住捏了捏。
元灵均细想片刻,还有许多不解之处,正要开口,渠奕捂住她的唇,伏在耳边道:“陛下心里的疑问都留在明天一次作解吧。夜深了。”
刚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元灵均瞧着他困倦的神色,终是把满腹疑思按下,待他闭目睡熟,趿着鞋去吹灭了灯,重新摸回睡榻,在最外的一侧躺下来,渠奕似有感应,伸臂将她揽到里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