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驾到——”
“贤妃娘娘驾到——”
赵皇后在前,贤妃在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而来。
众女拜倒在地,“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贤妃娘娘。”
赵皇后坐下之后,命众女平身。她见众女都容貌不俗,举止得体,满意地微微点头。
贤妃坐在赵皇后的身侧,面上难得有几分笑意。
谢青跟着诸位皇子,向皇后和贤妃请安。
贤妃眉头微蹙,“谢青怎么在此处?”话一出口,她就明白过来是自己小儿子干的好事,“罢了,你若是看上谁家的小姐,也可与本宫说,本宫帮你做这个媒。”
“多谢贤妃娘娘。”谢青恭敬的说。
赵皇后看了谢青一眼,她心想谢青若是女子,与太子倒是良配,谢青虽然有一个姐姐,却是庶出,只能做妾,不能为妻。她的目光回到了众女身上,“入席吧。”
众女几人一桌,一一入席。
谢青身为男子,只能和诸位皇子一席。
宫女们鱼贯而入,在每一席,都奉上了榛子、荔枝、石榴和樱桃等十六碟干鲜果品。过了一会,宫女们撤下果品,上了酒菜。
谢青喝了一口杯中酒,只觉齿颊生香,不禁问:“这是何酒?”
“九酝春酒。”楚瑜答。
所谓春酒,即在春季酿造的酒。而九酝者,即为九股,分九次将酒饭投入曲液中。以九汲法酿造的春酒,才可以被称为九酝春酒。
谢青赞道:“此酒酒中有春意,正适合春日宴饮。”
楚瑜淡淡地说:“既然喜欢,就多喝几杯吧。”
谢青对楚瑜一笑,又饮了几杯。
两个太监搬上来十盆牡丹,有姚黄、魏紫、赵粉、蓝田玉和昆山夜光等等,花团锦簇,雍容华贵。
赵皇后摸了摸魏紫的花瓣,“有宴怎可无诗,牡丹为花中之王,不如就以牡丹入诗,让本宫看一看诸位的才学。”
少女做完诗后,交给身边的宫女,由宫女交给赵皇后身边的一位女官,再由这位女官念出,由赵皇后、贤妃和诸位皇子品评优劣。
谢碧将自己的诗交给了宫女,过了一会,她听女官念道: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谢碧作。”
谢碧心中颇为自得,在她看来,其余诸女不仅容貌不及她,在才学之上,也不能与她匹敌。
没过多久,女官又念道:
“百宝阑干护晓寒,沉香亭畔若为看。
春来谁作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
师雩作。”
师雩乃是尚书仆射师昉之女,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性格温婉,善解人意。她的父亲师昉是太子的拥趸,太子妃的宝座十有八九会落入她的囊中。
赵皇后认为师雩和谢碧的视作在众女之中最为杰出,而且难分高下,便将一盆姚黄赐给师雩,一盆魏紫赐给谢碧。她笑道:“一个领群芳,一个动京城,你们两人,真是让本宫惊艳。”
师雩和谢碧向赵皇后行礼,齐声道:“谢皇后娘娘赏赐。”
谢碧天生丽质,师雩虽然在容色上稍逊一筹,但是她别有一种动人态度。她低眉垂首,好似莲花不胜凉风。
师雩因为这首牡丹诗,在士林之中,饱受赞誉,并且得到了“韶华主人”的美称。当然,这是后话了。
宴会结束后,谢青谢绝了楚瑜和楚琮的相送,在一个太监的带领下,走在出宫的路上。
他想起宴会之上的师雩,感到一阵怜惜。
太子楚琰性好男色,师雩身为太子妃,至死都是处子之身。可惜这一桩悲剧的婚姻,并不是谢青能够阻止的。即使他阻止了,还是会有另一个女子成为受害者。
“留步。”
谢青听到这个声音,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
楚琰追上了谢青,拉住了他的手,“我叫你留步,你没有听见吗?”
“参见太子殿下。”谢青想要行礼,楚琰却不放开他的手。
楚琰十分用力,甚至在谢青的手腕上勒出了红痕,“你不必对我多礼。”
“太子殿下请放手。”谢青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我不放。”楚琰目光沉沉地看着谢青,“我……就要成亲了。”
“恭喜太子殿下。”谢青不带感情地说。
“你总是对我这么冷淡。”楚琰笑容苦涩,“你与六弟、七弟都十分要好,对九弟也和和气气,唯独对我这样。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六弟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六殿下并未在我面前说过那样的话。”谢青微微蹙眉,“若是因为我,而令太子与六殿下兄弟不和,那谢青就是大楚的罪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稍微对我和颜悦色一点呢。”楚琰伸出手,想要抚摸谢青的脸颊,却被他躲开,“你稍微对我展颜,我心中就欢喜无限。”
“太子殿下是储君,我是臣子。”谢青希望有一个人能出现,让自己逃离这尴尬的氛围,“我与太子殿下过于亲近,恐怕会为陛下与皇后娘娘不喜。”
“就因为我是一国储君。”楚琰诧异地说。
“是。”谢青其实是不希望重蹈覆辙,但是真正的原因是没有办法对楚琰说的。
楚琰扯下头冠,扔在地上。他的眼中,好像有火焰在燃烧,“那如果我说,我这个太子不当了呢。”
谢青着实吃了一惊,“太子殿下说笑了。”
楚琰将谢青的另一只手也抓在手中,“我没有在说笑。”
谢青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捕兽夹禁锢住的动物,他心中慌乱,厉声道:“太子殿下这是视国家社稷为何物!”
“我若不是太子,父皇自会另立太子。国家社稷,自有他人操心。”楚琰放低了声音,显得深情无限,“若是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当一个闲散王爷,悠游度日,诸事不管。”
“太子殿下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呢?”谢青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成功推开了楚琰,“我心中对于太子殿下你,并无半分私情。”
楚琰喃喃道:“你对我……并无半分私情……”
“谢青告辞了,太子殿下保重。”谢青说完,转身即走。
楚琰怔怔地看着谢青的背影,明明是春日的夜晚,他却觉得比冬日还要寒冷。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悠长的美梦,然后被人残酷地叫醒了。
果然,所有的梦都是要醒的。
谢青回到谢府,流景和晚镜迎了上来。
晚镜报告道:“六殿下差人送来了五坛九酝春酒。”
“六殿下有心了。”谢青微微一笑,想到赏花宴上自己和楚瑜的谈话,心中滞闷冲淡了不少,“父亲上京之时,不是带了一些陈留郡的特产吗,送给六殿下当做回礼好了。”
“是。”晚镜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流景兴致勃勃地问:“少爷,赏花宴好玩吗?”
谢青笑道:“酒好喝,东西好吃,美人也好看。”
流景露出憧憬的神色,“我也好想去赏花宴啊,下次要是再有,少爷带我去吧。”
“那些娇滴滴的官家小姐都没有带婢女,你是想让别人嚼少爷的舌根吗?”晚镜斥责道。
流景嘟起了嘴,“知道啦。”
三人说话间,谢长康也走了进来。
“阿青在赏花宴上,可有遇到心仪的女子?”谢长康一边说话一边注意到了谢青手腕上的红痕,沉下了脸。他拉起谢青的手,“这是谁干的?”
谢青想到自己父亲鞭杀家奴的壮举,决定还是把楚琰的事瞒下为好,“我与人起了争执,他激动之下造成的,不过我们两人已经解开了误会。”
谢长康见谢青无意说出真相,也不好逼迫,“既然你们已经解开了误会,想必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了。若是再发生,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他的名字。”
谢青为了安抚谢长康,答应了下来。
谢长康让晚镜取来膏药,然后他亲自为谢青上药。
上完药后,谢青感觉手腕清凉,痛楚消减了大半。他不想再纠结于自己的伤,便转移了话题,“我在赏花宴上,见到了谢碧。”
“此事我知道。”谢长康说到谢碧,表情微冷,“她想做什么,由她去吧,你不必管。”
谢长康的话,在谢青意料之中。他得了谢长康这么一句话,谢碧的事,他就可以不管了。否则他碍着血缘,谢碧若是来求他,他还真不好拒绝。
眼见夜深,谢青告别谢长康,回了房间。
他看见窗棂上,立着一只信鸽。他知道,这是他的老师鬼谷子久违的来信。
他走到窗前,取下信鸽脚上的信件,开始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