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诏自公主府回王府复命。
“启禀父王,不辱使命,驸马已受二十杖刑。”
宁王大笑,“甚好!”
湖阳公主心头一颤,“驸马如何呢?”
刘诏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湖阳公主,冷声说道:“没死!”
湖阳公主心中生痛,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剜着她的心。
她神色凄苦,“王兄好狠的心啊!刘诏,驸马可是你的亲姑父,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
刘诏掷地有声地说道:“不能!”
若是湖阳公主今天不闹这一场,说不定刘诏还真会下手轻一点。
然而,湖阳公主仗着长辈的身份,对刘诏不假辞色,甚至将无钱花用的责任推到他头上。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岂能手下留情。
二十板子下去,没将驸马打死,已经是看在亲戚的情面上留了一手。否则他定要一刀下去宰了驸马。
湖阳公主一脸凄风苦雨,“王兄,妹妹我好苦啊。”
宁王无动于衷,“行了,别哭了。把眼泪留着回去哭给驸马看,让他心疼心疼你。”
裴氏差点笑出声来。
湖阳公主被噎住,好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宁王又对裴氏说道:“让账房送六千两过来。”
裴氏脸色一垮,不乐意了,“大过年的,府中处处用钱……”
余下的话,被宁王冷厉的眼神给打断。
裴氏讪讪然,心头想了一计,吩咐身边的秦嬷嬷,“去,叫大夫人准备六千两送过来。”
刘诏眯起眼睛,盯着裴氏。叫顾玖拿钱,究竟何意。
裴氏一脸坦然,“老大媳妇就该多锻炼锻炼。”
宁王点点头,叫秦嬷嬷赶紧去。
刘诏不动声色,准备先看看。
顾玖是真没想到,湖阳公主打秋风这事,竟然落到她头上。
她看着传话的秦嬷嬷,“王妃娘娘果真说让我准备六千两给湖阳姑母送去?”
秦嬷嬷点头:“正是。大夫人请尽快,湖阳公主那里还等着。”
顾玖似笑非笑,“行啊,嬷嬷随我走一趟账房。”
秦嬷嬷连连摆手,“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就不随大夫人前往账房。”
说罢,秦嬷嬷就想离开。
王依王前一挡,挡住了秦嬷嬷的去路。
两个小黄门守在门口,也是虎视眈眈。
顾玖冲秦嬷嬷笑道:“那可不行。嬷嬷还是随我走一趟才行。王妃娘娘没给对牌,你就是现成的对牌。想必账房见了嬷嬷,给钱也会十分痛快。”
顾玖拉着秦嬷嬷走出上房。
秦嬷嬷哎呦哎呦叫唤,“奴婢,奴婢心口痛。奴婢不行了,求大夫人饶命。”
顾玖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嬷嬷,“身体不好,是吗?”
秦嬷嬷连连点头,一边哎呦哎呦的叫唤。
顾玖朝两个小黄门使眼色,“你们俩抬着秦嬷嬷,随我前往账房。”
“遵命!”
名叫容信和白仲的两名小黄门,手脚利落地抬起秦嬷嬷。
秦嬷嬷大叫起来。
容信笑呵呵的,“嬷嬷别惊,这活我们都是做惯的,保证伤不着嬷嬷。”
顾玖含笑,继续朝账房而去。
一路上,下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这惊奇的一幕。
王妃娘娘身边最得用的秦嬷嬷,竟然被小黄门抬着跟在大夫人身后,真可笑。
听听秦嬷嬷那叫声,像是杀猪一样。
“嘘,不可胡说。小心叫秦嬷嬷记恨,吃不了兜着走。”
就这样,顾玖带着秦嬷嬷招摇过市,来到账房。
两个小黄门将秦嬷嬷放下。
顾玖对账房管事说道:“王妃娘娘命本夫人到账房支取六千两给湖阳公主,秦嬷嬷可作证。”
账房管事愣了愣,“这个,大夫人可有对牌。”
顾玖说道:“正因为没有对牌,所以请秦嬷嬷作证。”
账房管事说道:“这样的话,就请大夫人和秦嬷嬷分别签章,之后小的会将账本上交家令大人,由家令大人同王妃娘娘核对这趣÷阁账目。”
顾玖点头,“如此甚好。秦嬷嬷,你先签章。”
秦嬷嬷还喘着气,“奴婢,奴婢那有印章。”
没印章还不简单,顾玖拉起她的手,蘸上印泥,重重一按,在单据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大拇指印。
秦嬷嬷脸颊下垂的肉一个劲的在颤抖,“大夫人,你……”
顾玖露齿一笑,白生生的牙齿像是要吃人似的。
她对秦嬷嬷说道:“嬷嬷,这是规矩,你是王妃娘娘身边的老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秦嬷嬷哆哆嗦嗦的,“这,这趣÷阁钱……”
“放心,这趣÷阁钱是给湖阳公主的,单据上面会写明。”
说完,顾玖拿出印章签章。
有了顾玖的签章和秦嬷嬷的手印,账房管事命人开库房,支取六千两。
单据上用途一栏,也都注明,此趣÷阁钱是给湖阳公主的。
青梅替顾玖收下六千两银票,清点数目没问题,就装在信封里,随顾玖一起前往碧玺阁。
碧玺阁内,原本还在哭哭啼啼的湖阳公主,一见到银票,顿时喜笑颜开。
她清点数目,六千两不多不少,高兴地对宁王说道:“多谢王兄,你可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改明儿,我带孩子来给你拜年。”
宁王不在意地说道:“别再来找本王要钱,比什么都强。”
湖阳公主笑嘻嘻的,“我心里头可是一直惦记着王兄,一得空我就来看望王兄。”
裴氏在心头骂了一句:贱人。
宁王却说道:“免了!你少来几趟,本王也能多活几年。”
湖阳公主对宁王的冷嘲,完全不在意。
类似这样的情形,过去发生过无数回,早已经习以为常。
湖阳公主拿了钱,心头惦记着驸马,连饭都没吃,就起身告辞,急匆匆赶回去。
宁王还想搂着美人喝酒,妻儿儿媳妇在场,他哪里能自在。
于是他不耐烦地说道:“都退下吧,本王乏了。”
裴氏从秦嬷嬷的表情中,就知道事情没办好。
她率先起身,“王爷好歹保证身子。”
宁王嘀咕:“聒噪。”
裴氏哼了一声,“诏儿,大郎媳妇,随本王妃离开。”
顾玖跟在刘诏身边,随王妃裴氏离开了碧玺阁。
出了院门,王妃回头盯着顾玖,“是从账房支取的银钱?”
顾玖含笑点头,“正是!”
王妃哦了一声,“办事麻利,不错。”
王妃带着人离去。
刘诏抬手,将顾玖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顾玖扭头,想要躲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刘诏问她:“有问题吗?”
顾玖抿唇一笑,“没有问题。”
王妃裴氏妄想让她背锅,她一眼看穿,自然不会跳入圈套。
其实裴氏的算计很简单。
她让顾玖拿钱过来,却不给对牌,就是想让顾玖个人承担这六千两。
换做没有防备心的人,可能等秦嬷嬷离开后到了账房才发现没对牌,空口无凭是拿不到钱的。
王妃那边催得有急,新媳妇第一次办事,想着全了脸面,事后补个手续,很有可能就会拿私房银子先贴补这六千两。
事后请王妃裴氏补办手续,裴氏大可拖延。一个月,半年,一年的拖延下去,这六千两就成了一个死账。
身为儿媳妇,哪好意思三番五次的问婆母要钱。
到最后只能自认倒霉,白白赔掉六千两。
顾玖早有防备,秦嬷嬷要走,她立马派人拦着。
有了秦嬷嬷的大拇指印,顾玖才能顺利从账房拿到钱。
刘诏见顾玖笑得得意,就知是真的没问题。
他说道:“今晚我会在府里用晚饭。”
顾玖展露笑颜,“我让厨房准备一桌酒席,晚上我们可以喝一杯。”
“甚好!”
刘诏心里头怪激动的,只恨天黑得太慢。
黑夜能否早一点到来?
王妃裴氏回到春和堂,将秦嬷嬷叫到身边。
“事情没办成?”
得知六千两是从账房支取的,裴氏就知道小小算计失败了。
不过她还是要亲口问一问。
秦嬷嬷躬身说道:“奴婢无能,事情没办好。”
裴氏哼了一声,“有人说你被人抬着前往账房,此事当真?”
秦嬷嬷委屈道:“此事千真万确。奴婢要走,大夫人拦着不让。奴婢借口身子不舒服,大夫人竟然命人抬着奴婢,非要让奴婢跟着一起去账房。”
裴氏嫌弃地看了眼秦嬷嬷,真是没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娘娘,大夫人做事太不讲究,众目睽睽之下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该严惩。”秦嬷嬷告状。
裴氏斜了她一眼,“严惩?她奉命前往账房拿钱,何错之有。你是想让本王妃无理取闹,鸡蛋里挑骨头吗?”
“奴婢不敢。”秦嬷嬷秒怂。
裴氏板着脸说道:“下次办事办周到点,本王妃也不用如此被动。”
秦嬷嬷低连连称是。
丫鬟来报,说是公子议求见。
裴氏立马笑了起来,“议儿来了,让他进来。”
刘议一进门,就关心道:“母妃可有受委屈?”
裴氏笑道:“你湖阳姑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有了钱,什么都好办。”
刘议有些不满,“湖阳姑母这回要了多少钱?”
“放心,只给了她六千两。你父王还命人将驸马打了一顿,二十板子。”
刘议闻言,大笑出声,“总算替母妃出了这口气。”
裴氏一脸心满意足,“这么多年,就今天你父王做的事情,十分合我心意。”
刘议迟疑了一下,“母妃,琴儿她已经知错了。你能否原谅她?”
裴氏瞥了眼小儿子,“是你媳妇让你来的?”
刘议摇头,“并不是。儿子和琴儿,是想替母妃分忧。”
裴氏嗤笑一声,“你告诉萧琴儿,她别给本王妃惹祸,就是最大的功劳。”
刘议尴尬,不过还是继续说道:“母妃看在儿子的面上,她又是第一次犯事,你就原谅她吧。
难道母妃真要让大嫂和二嫂出风头,让琴儿丢人吗?她若是丢人,儿子也会跟着丢人。
届时,世人该说儿子不如大哥多亦,就连琴儿也不如大嫂多亦。我与琴儿都被大哥大嫂比下去,儿子以后如何抬头做人。”
裴氏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并不比你大哥差分毫。世人多是一叶障目,别人的议论,你何必放在心上。至于萧琴儿,竟然敢瞒账不报,这次定要敲打她一番。你回去告诉她,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议管家的事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刘议很清楚,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非要等到正月十五后才行。
他低头应了一声,“儿子听母妃的。”
裴氏又勉励他几句,“好好办差,替你父王分忧。”
“儿子明白。”
……
东院。
酒席上桌,刘诏拉着顾玖喝酒。
他的欲望都写在脸上,他想灌醉顾玖,见一见她醉酒后的模样。
顾玖巧笑嫣然,岂会让刘诏如愿。
“我不胜酒力,夫君你多喝点。”
刘诏靠近她,附耳说道:“你脸红的模样甚是好看。”
顾玖低头一笑,“夫君酒量惊人,何苦为难我。”
“一个人自斟自饮,可没乐趣。”
“原来夫君想让人陪酒,你不早说。我将二公子三公子都叫来,如何?”
“叫他们做什么,无趣。小玖再陪我喝一杯。”
刘诏耍无赖,拉着顾玖喝酒。
顾玖躲避不及,被灌了一口酒。
她拿着手绢擦拭嘴角,很是嫌弃,一把推开刘诏。
“借酒耍疯,无赖。”
刘诏单手撑着下颌骨,烛火摇曳,眼睛发亮地盯着顾玖看。
他脸上挂着惫懒的笑容,“本公子就是耍无赖,你欲何为?”
“这话该我问你,你欲何为?”
“本公子想要吃你。”
顾玖夹起一块鸡腿,直接塞入刘诏的嘴里。就不信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他的嘴巴。
刘诏大口啃咬鸡腿,“这鸡腿入味,伴酒最好。”
顾玖瞧着他,试着问道:“前些天,你每日早出晚归,莫非是在忙湖阳姑母的事情?”
刘诏吃惊,“你知道?”
顾玖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随口一猜。”
刘诏笑了笑,“我家小玖果然聪慧。”
果然是在忙湖阳公主的事情。
顾玖又问道:“具体何事?让你整日奔波?”
刘诏凑近她,悄声说道:“不能告诉你,越少人知道越好。”
顾玖挑眉,难不成湖阳公主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不好继续猜测下去,便止住了话头。
酒酣耳热,厅房无人。
刘诏抱住顾玖,欲行不轨之事,被顾玖无情打断。
她嫌弃地说道:“浑身臭死了,不准上我的床。若想上床,先去将自个洗干净。”
刘诏靠在她身上,“你替我洗。”
顾玖哼了一声,“本夫人不会伺候人,我叫丫鬟进来伺候你。”
“不用丫鬟,本公子不是四体不勤的人,自会洗漱。”
自从娶了顾玖,刘诏就拒绝下人伺候洗漱。
他郑重地对顾玖说道:“等我!”
说罢,就去了文书苑浴室洗漱。
顾玖命人收拾餐桌,让人准备热水。
累了一天,她也要好好洗漱一回。
浴桶内热水烟雾袅袅,她跨入浴桶,浑身舒坦。
泡在浴桶内,顾玖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当感觉到天旋地转的时候,一睁眼,才发觉自己被刘诏抱了起来。
四目相对,刘诏冷着脸,“你是想淹死自己吗?”
顾玖打了个哈欠,“太累了,没想到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刘诏哼了一声,直接将顾玖丢在床上。
说起来是丢,其实他很有分寸。
顾玖被‘丢’到床上,直接打了两个滚,默默地滚到最里头,往棉被里面一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刘诏跟着上床,大手一揽,将人抱进怀里。
顾玖这会底气不足,很是心虚。
她弱弱地说道:“我今日很累。”
“本公子知道。”
刘诏那眼神,可不像是知道的样子。他的想法,他想吃了她的想法,可是毫不掩饰。
顾玖偷偷龇牙,“改天?”
刘诏坚决而缓慢的摇头。
自新婚后,数天来,一直早出晚归。
今日算是第二次,可知道他饿得有多惨。
还想改天,做梦吧。
顾玖欲哭无泪。
你能不能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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