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军,这些照片都没流出去吧?”站在水桥县的跨河大桥上,林尘向下俯瞰着,任凭河风恣意而过,仔细的在看着一张高清照片。
“绝对没有。”林尘身旁的青年斩钉截铁的道:“我办事,林哥你放心!”
如果夜宵店的老板杨胖子看得到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惊奇的发现,此刻林尘身旁的这个小青年赫然就是那个让他‘欲仙欲死’的新兵子警察。
这个青年名字叫秦军,是林尘在水桥县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也是县公安局的一个小警员,早在前几天受林尘的委托,潜伏在夜宵店斜对面大楼的一处制高点,用高倍望远镜监视夜宵店,拍下了几张有信息的照片。用来教训杨胖子的照片就是其中的一张。
林尘拿着照片仔细端详,照片照得很清楚,特别是那捆被交接的钱,这张的焦点就在它的同一平面上。看得出来,当初拍摄的时候,秦军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林尘一向不喜多言,不过秦军却是半个业余的话唠,一看林尘没多话,他又忍不住了:“林哥,当时你是不在场,没看到。”
“我在那胖子店里吃完结账的时候,本来那个财迷还很开心的,屁颠屁颠的过来收钱。等我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的时候,那个死胖子当时就和死了爹一样,差点没给我跪下。”
“对了。”秦军一边美滋滋回想着杨胖子当时惊恐的一幕,一边从两边的口袋里摸出两扎厚厚的钞票出来:“关于在烧烤里面吃出苍蝇,夜宵店的卫生的卫生问题,由于开出了罚单,所以一万块罚款全部都上缴了。这些是那两个小子买通那个死胖子的赃款。”
“由于林哥你不想把这件事情抖露出去,不能立案,所以这十万赃款不要上交。现在都在这里,给你吧。”
林尘双手接过钞票,左右上下的翻滚着仔细打量,有些感慨的道:“我和杨胖子也算得上老交情了,为了这些钱,杨胖子把我卖给他们,最终杨胖子什么都没捞到,还倒贴出去一万元的罚款,何苦来哉!”
秦军也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道:“林哥当时叫我不要大肆声张,只要从那个死胖子手中抠出这笔不义之财就好了。我到了死胖子店里,就心想啊。做了坏事不用得到惩罚,那要我们警察何用?绝不能便宜了这个死胖子,所以我就给他开了一张一万的罚单,心疼死他。看他下回还敢不敢做坏事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胖子有此一着也算他自作自受。”林尘道:“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为了这钱出卖我,我那顿客,没准还真不会去他的店里面请。”
“对了。你罚了杨胖子一万块钱。那餐饮卫生和食品安全可都是工商和食药监的活。”林尘突然来了些恶趣味,似笑非笑的道:“抢了他们的饭碗,你就不怕工商、食药监等部门的小伙伴找你单挑吗?”
“切!我才懒得理他们这些。”秦军满不在乎的道:“这些事情本来大家都能管,就算在实操中还不也有很多多头管理的,谁先下手就是谁的。谈不上谁欺负谁。他们部门就算穷死饿死,那也是他们没用,我们公安局最多友情周济一下,就顶天了。难不成陪他们饿死。”
“说到这里,我就有气。水桥县诸如工商、食药监等行政部门都他们养老吃干饭的,要编制要经费,一样都没短他们的,一干起事来一个个都高高挂起推诿给我们警察。黄赌毒案没得说,我们警察来做;穷寇恶盗案我们警察来做;暴乱维稳也是我们警察来做。可是你t食品安全、生态环境也还都要我们警察做,那工商、环保等部门究竟负责干什么,造粪吗?”
“呵呵,群龙治水水不治。水桥县有些政府部门确实工作比较懈怠,你们警务部门就能者多劳吧。”林尘想起好朋友秦军以及秦军的同事们每天起早贪黑杀人放火要管,大妈骂街要管,小摊小贩也被城管推在前面管,不禁也乐了。水桥县的警察系统还真的是个任劳任怨的标榜队伍,不管成绩还是态度都是值得肯定的。
“td,什么都要我们管,干脆我们警察不要警察,叫包管好了。”明显,小秦同志心中的怨气还是蛮大的。
林尘早就习惯了秦军的这些牢骚,也知道对方觉悟也好。平时说是这样说可真做起来了,绝不会带情绪工作了,基本上就属于想起就骂两句,想不起也不在乎型的,所以也没有继续安慰。
林尘将钱在左手掌心里拍了两下,复又原封不动的递给了秦军:“军子,这钱我不能要。”
“林哥,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是觉得全收了过意不去,那我随便抽几张好了,剩下的你都收着吧。”说着,秦军喜滋滋的从两扎钱中抽出了十来张,道:“我们公务员想要宽裕一点的经济可不容易。遇上了这不违反原则的机会可别浪费。”
“这钱你也不能要。”林尘从秦军手中抢过那被抽出的十几张钞票,又放入了原扎中。
“为什么?”秦军傻眼了。
“军子,你听我说。”
林尘一本正经的看着秦军:“你现在就认真的在心中问自己,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如果想要的是物质是享受,那么你现在就去辞职,然后拿着这十万块下海做生意去;但是,你如果想要的不是这些,想要为公平正义、民族社会贡献一份光和热,不但这些钱你一张都不能拿,就连这样的念头以后都不要生了。”
“是的,那这两扎钱,违反原则是否模棱两可,打个擦边球,你可能问心无愧,也不容易有人用这件事来查你。可是你要知道,人心有时会随时间,潜移默化的在主干线上微偏,很多犯罪的人就是从‘河边走’开始下水的,所以我们要从小事做起,该坚持的原则坚持,该固执的观点固执,尽量离边界远一点,少打擦边球。不要让‘变通’这个借口欺瞒了自己。”
“我这不是迂腐,不懂变通,而是防微杜渐,出于对我们自己负责的态度,有这么一个别人看得到的顽固表现,有那么一个别人看不到的黄金本质。”
“可也不能便宜那两个使阴谋诡计的小子。”秦军愤愤不平的道:“花钱雇人玩下三滥的手段,这赃款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买家手里,哪有这种好事。”
“谁说我要将钱还给他们了?”林尘微微浅笑:“你看我像是那种被人打了左脸,还把右脸也凑上去的贱骨头吗?”
“那这钱给谁?”秦军这个小青年真的是糊涂了。
“做善款捐出去吧。”林尘叹了一口气,道:“你有空就去趟慈善机构,把这些钱都解决掉。”要不是时间和身份限制,其实他更喜欢亲手将这笔钱交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好嘞。”秦军双手接过钞票,道:“到时我一定会记得署名林哥的名字。”
“署我的名?”林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样我还不如拿着这十万块钱回家呢。这钱拿没拿,事实就只有一个。掩耳盗铃是没用的。矫情能欺瞒得了自己,却欺瞒不了真相。”
“况且,我们体制内的人,领着贫困线上的工资,干的却是被无数玻璃心的群众‘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的工作,这钱署谁的名都不合适。”说到署名,林尘有点犯难了:“杨胖子不是公共服务部门内的,你实在没名可署,不如就写他的名字吧。”
“呸,我就算便宜谁也不便宜这个见钱眼开的死胖子。”秦军的态度非常坚决:“大不了老子匿名。”
“说到杨胖子,你没给他留下照片吧?”
“林哥你放心,我做事不说天衣无缝,至少也是一丝不苟,那么低级的错误是不可能犯的。”秦军拍着胸脯道:“所有的照片,除了林哥你手中的,其余的都被我毁了,就连相机的内存卡也被我丢进火里烧了,绝对没留下任何破绽。”
“嗯。我拜托你的另外一件事怎么样了,有新消息了吗?”林尘没在照片问题上继续深入纠缠了,他信得过秦军。
“哦。你说冯楚伟和李兵两个啊。”秦军道:“李兵最近交际圈很简单,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不过,冯楚伟最近倒是到处托人打听各部分和地方职位缺口的事情。难不成他已察觉到我们抓住了他的把柄,想找条后路?”
“整件事情就你和我两个人全部知情,第三个人杨胖子也只见冰山一角,加上又不是这个圈子里面的人,没道理会泄露出去的。所以他不可能有什么察觉。”
“或许”林尘悠悠的道:“他那是为我找的后路也不一定呢?”
一边说着,林尘摸出打火机来,面色平静的将手中的照片给点燃了。
秦军一看,急了:“林哥,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不放过又能怎样?”林尘面对碧绿的河水,轻轻而语,像是在回答秦军,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帮孙子居然敢用如此龌蹉的阴谋诡计来对付你。”秦军义愤填膺的道:“林哥,他们做初一,我们索性就做十五。拿着这些照片举报他们去。”
林尘轻轻摇摇头,道:“那样太难看了。”
“况且,我工作的事情,还得借用这两尊大神呢。撕破脸皮,断了交往。不智!”
“只要我们将这两孙子搞倒,林哥你就能继续在综合科呆下去,何必忙前忙后的换工作岗位呢?”对于林尘的处境,秦军还是知道些的。
“不,县委办的水太深。”林尘摇摇头:“利益固化,格局鼎力,局太难破了。不说得天独厚、近水楼台的秘书一科、秘书二科,就连我们综合科就有着孙婉怡和连山徐两尊太子朝的大神。”
“在这样的竞争环境中,别说我这个一穷二白三无依靠的人,就是家境殷实的冯楚伟和李兵二人,最后也不见得能吃到好果子,与其唾沫打鸟还不如急流勇退。”
“那这事”
“本来我还想现在看来,那就难得糊涂吧!”林尘将手一扬,照片最后未被火焰吞噬的那一角被抛向河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估计要不了多久我的工作就要调动了,如果有可能我会走出水桥县去看看,你我下次相见可能就遥遥无期了。”林尘转过九十度,拖着影子决绝的走了,没再回头看秦军一眼:“看缘分吧。”
一切发生得很匆忙,林尘根本就没给秦军反应的时间,所以秦军只能呆呆的望着林尘远去。
定定的看着林尘决然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秦军心中似乎总有些预感,他冥冥之中似乎觉得:林尘这一走,不是永远。等下次再来水桥县的时候,那又是另一番风云际会。而那时、这个如今就连职位都保不到的小政习生已经化龙在天,,让人引颈仰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