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缘一路狂奔,任由心中的悲愤,仇恨,痛苦,矛盾在冷风细雨中宣泄。
他怒吼、激愤,他呐喊、挣扎,眼中热泪伴随着雨水滑落。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弃儿,却原来自己比一个弃儿还惨——他是一个不容于世的氏族的唯一幸存者。
他不曾被父母亲人遗弃,却被天下至尊之人一句话变成了孤儿。绵延数千年的神秘氏族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几乎屠戮殆尽。
他素来刚毅坚强,却偏生又是重情重义之人,如今得知真相,想起当初无为老人所说毁村灭族的惨象,不由得心如刀绞,悲愤难平。
如此不辩方向狂奔良久,初时还能看到一批批行色匆匆的武林中人往山庄奔赴而去,及至转入山林,又不知行了多远,再无人迹,心中情绪宣泄个七七八八,一时心神空乏,不觉缓了下来。
眼见越走越偏僻荒凉,寻思山庄自是不会回去,这灭族之仇不可不报,但冤有头债有主,自己总须从长计议,眼下既然到了这天目山,不如绕道至西天目山,回茅庐缅怀一下师父。主意打定,便折转身寻路下山。
行不多时,便见路上一大队人马披蓑带笠浩浩荡荡往山庄而去,善缘远远看了一眼,心中奇怪这些人行动步伐整齐划一,训练有素,露在蓑衣之外的衣袖裤脚倒像是官家衣饰,并且看那携带的并非刀剑,倒有些像枪炮火铳一类,走在后面那一拨人,十几个人分三组或推或拉着一辆木头车,车上物品被油纸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看样子却是十分沉重。
正行间,其中一辆车或许是掉进了凹坑了,车身一个歪斜,车上物什一晃,便往一旁挪移,旁边急忙冲过来两个人将那物什稳住,六个人费了好大劲才将车子拉出凹坑,便听得其中一人喝骂道:“你们几个当心点,这要是出了岔子,都得掉脑袋。前面的加快速度,慕容山庄的叛党逆贼一个都不许放走。”
善缘心道:“听此人说话倒像是官府的人,这队伍两端看不到尽头,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定然是冲着先前那些武林中人去的。只怕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大屠杀。罢了罢了,此事与我有何相干?和尚我也不过是漂泊无根的可怜之人,又有谁在意我的生死?”善缘骤逢打击,不觉消沉悲观,如此想着,一路往西天目山而去。
山路崎岖,经由雨水淋洒,更是湿滑难行。
慕容羽馨、温暖分别背负着惜儿与甄三,由无为老人在前开路,韦妈妈、王宛儿断后,沿着猎户樵夫狩猎砍柴走出的小路往后山而去。
山庄传来的吆喝呐喊、金铁交鸣之声越来越远,毒蜥的怒吼亦渐渐弱了下去。尽管没有亲眼目睹,战斗的惨烈却能预想得到,今日云集山庄的,俱是各地各派武林高手,小马与慕容云轩纵然有以一挡十之勇,以一敌百之威,也断然无法抵挡那么多人的围攻,这是注定杀身成仁的结局,慷慨赴死的悲歌。
慕容羽馨强忍着眼中热泪,加快了脚步,只有尽快安全的离开此地,才不辜负小马的苦心。他与慕容云轩的死才有价值。
“李二哥,暂停一下。”在一处稍微平缓的地方,韦妈妈对无为老人说道,急走几步至慕容羽馨身旁,深情的抚了抚惜儿,垂泪道:“馨儿,我苦等了你二叔十六年,实不忍就如此离去,我今日便是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往后,惜儿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慕容羽馨本已是强自压制心中情绪,她何尝不想回头与小马并肩作战,韦妈妈如今这一说,不觉垂泪道:“妈妈此番执意要去,羽馨纵要阻止,亦是不忍,只是惜儿妹妹若是醒来,我该如何对她说。”
“惜儿若是醒过来,便说为娘对不起她了。”言毕,再不迟疑,转身展开身法,往山庄而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无为老人喟然长叹,说道,“我们还是趁早赶路吧。”
身处之地虽地势平缓,比较开阔,但前后皆是险峻狭窄通道,一旦前后被堵,就会在进退无路,任人宰割,平时倒是上下山中途歇息补充体力的好去处,此刻却成了危机四伏之所。
“既来之则安之,谁也回不去,谁也别想跑掉。”声落人至,衣袂破空声中数十条人影从天而降,将众人围住,黑色劲装,黑巾蒙面,为首者带着鬼脸面具,赫然竟是血魑堂的人。
“堂主神机妙算,他们果然从此地逃生,这一招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当真是令人佩服。”一个声音尖利的黑衣人恭维道。
鬼脸堂主目光一冷,扫了一眼那黑衣人,说道:“麻六你别的能耐没有,拍马屁倒是越来越见长了。”麻六身子一哆嗦,没敢再吱声。
“无为前辈,别来无恙?一别数日,不曾想在这里碰上了。不过今日可不是在轩武别苑了,”当日在轩武别苑败走,他倒是至今耿耿于怀。
无为老人点起了旱烟,深吸一口,说道:“堂主此来,想必不是为了叙旧吧?老朽赶时间,就不陪你唠嗑了。我们走。”
无为老人手中旱烟袋划出一道弧光,内力劲吐,炽热的烟丝弹射开来,如漫天星火,往身前数人奔袭而去。
炫目光华之中,人已化作一道闪电冲至鬼脸堂主跟前,旱烟袋挟千钧之力戳向堂主心口。
轩武别苑一战,鬼脸堂主歹毒霸道的“血煞掌”他早已领教,唯有抢得先机,才能尽快解决战斗。
另一边韦妈妈亦已经与曲穿云缠斗起来,慕容羽馨背着惜儿、王宛儿护着温暖和甄三,与一窝蜂围上来的黑衣人战在一起。
刀寒剑冷,拳狠腿猛。除了无为老人尚能占得一线上风。韦妈妈,慕容羽馨等人在血魑堂倾巢而出的攻势下,已经形势危急,处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