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然是谁?”
张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大家都一脸惊愕的时候,就他一个不明所以……之前确实太致力于改掉那些坏习惯了,他根本没怎么注意听班上同学偶尔对学校里事情的闲聊。
“徐浩然啊!中考第一,几乎全科满分的怪物,所有成绩只有作文被扣了六分,被特招进校的超级天才!开学考试,他又拿了除开语文外的全科满分,拉开第二名六十多分,碾压咱们学校的学长,是我们这一届高一最吊爆的人啊!”
孙小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完都不带顿字儿的,平时那般跳脱的他,此时脸上也只剩下了纯粹的尊敬与崇拜。
如张彻之前所料,二十七中毕竟是一所学风甚重的学校,尽管不喾于压制其他活动,倡导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口号就是把握素质教育的核心,但对学习的把握力度,仍然是教学指导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趣÷阁。用张彻刚学的高一经济常识理论来说,有需求才有市场,父母把孩子送进好学校,又有高考遥遥在上,自然是最为关注学习的,二十七中纵然在其他方面有再大的自主权,也无法避开这一点,反而斥资重金网罗最好的师资力量,以及设置数额高昂的奖学金。
这样的风气下,学生们虽然嘴里不屑者有之、烦闷者有之、抱怨者有之,但终究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情。深切知晓学习是一件怎样困难的事的他们,对于能在这条道路上走到如此极致的人,自然内心深处都是抱有一定敬意的。
“那他怎么会被特招进来?正常情况不是应该直接录取吗?”
张彻已经站了起来,要出去见他,察觉到了方才孙小良话语中的问题,问了一句。
“据说是因为他有严重的病史,而且还未痊愈……原本是不被允许上学的,而且他好像还有一只耳朵是聋的……”因为对方正在往这边看过来,孙小良的声音稍微低了一点,眼睛也不敢抬起来。
张彻微微皱了皱眉,抬起头看了那名为徐浩然的男生一眼,只见他站在走廊的晨光下,面色是很健康的白,表情平静,神态自若,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毛病的样子。
游若若看着他站起,又看了看门口那位学神级别的人物,眉头稍稍蹙起一点,随即晃了晃脑袋,在班上都好奇看向门外的人群中,垂下头来,继续专注地复习着手中的课本。
“你好,我是徐浩然。”
刚走出教室门口,对面的斯文男生便友好地伸出一只手来,与他握了握,自我介绍道。
“我叫张彻,你都知道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彻放开他的手,确是很细腻的触感,除了中指上那个特别明显的趣÷阁茧,几乎都感受不到什么摩擦和结块。
“恩,我看了那篇文章来的,只是突然很想见见你……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你自己写的?”
他先很歉意地笑了一声,语气非常温和,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挑衅和质疑的味道,仿佛只是学生间讨论一个课堂上未解的证明题。
“唔……有什么问题?”
张彻沉吟了两句,先是试想了一下他有否认识王美嘉的可能性,结果发现虽然这个可能性微小,但也不能将它排除,于是也没急着否认,平静问道。
“你看过《人间失格》?”
“看见过。”
“那你听过《gloomysunday》?”
“听说过。”
对方脸上浮现出极苦恼的神色来,张彻已经安了心,看来他只是对自己那篇文章中的某些言论有所感触,并非认识王美嘉。
“那你是经历了什么一般人没有经历的事情?‘温暖人心的东西,从来都是虚假而懦弱的;反而是痛苦与残酷,支撑我们面对世界。’‘我想要鲜活、充实、纯然和愉快’一般的人,怎么能发出这样的感慨来呢……一般的高中生,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呢?”
徐浩然的神色变得有些急躁,先是问了一句,脑袋很有特点地侧偏了偏,然后脚步有些逡巡,神色焦躁仿佛在不断安慰和说服自己。
“恩,我经历过。”
张彻笑了笑,他突然知道徐浩然是什么样的心态了,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经历过的是重生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知道,徐浩然想要的,应该不是这个答案,只是他在上辈子那段病后抑郁的经历而已。
“啊,你果然也有过,你果然也是啊!”
仿佛不能自己,方才那个温懦尔雅的少年手舞足蹈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高兴地说道:“那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张彻的眼中突然多了些许复杂的东西,轻问了句:“你不问我有什么经历吗?”
“问那些干嘛?我只是确定一下你能否理解我。”眼镜男生反而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他,接着欣然道,“现在确定了,果然,能写出那样东西的一定可以理解我的,以后我会常常来找你!”
“你得了什么病?”
张彻看着他笑得极为灿烂的笑容,冷不丁突然抛出一句问道。
“先天性心脏病啊,喏,这里,里面还有个搭桥。最开始的时候感觉身体上多了什么,总是忍不住去摸,后来大出血差点儿死了,又搭了一次,才没去弄了。”
徐浩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左胸,随意道。
“……班上的同学都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的,一般问你也不会说吧?怎么对我就这么轻易说了?”
张彻略微退后了一步,目中略微涌起一些冰寒,盯着他道。
“说了啊,以前都说了的,在以前的学校,当时好难过的,悲哀绝望愤怒仇恨,什么情绪都有,每天恨不得每个人都来问,都给他们说,希望他们能理解我啊,说了后觉得心里稍微好过一点。但是后来,祥林嫂你知道吧?我就渐渐不说了,其实没有用的,第一次听的人可能会被吓到,然后感动,但他们的情绪只是短暂的,感动只是一时的,始终会畏怕你、轻视你、怜悯你。病痛可不会因为心情怎么样就变小,我们每时每刻感受到的折磨,他们一丁点儿都不会察觉。”
徐浩然按着自己胸口,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张彻又连着退了两三步,眸中的神色已经极为冰寒,不再理他,转身走进教室。
“喂!我会经常来找你的!咱们是朋友吧!约好了哦!”
徐浩然站在后面跟着喊了两句,右手食指抬了抬眼镜,转头看着晨光,笑了笑,返身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慢悠悠地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