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总结的人,是苏月。
苏月和别人的志向不同,他只是个秀才,也不想继续去科举,他拜入王守仁的门下,一心学习新学,对于新学的知行合一,最是认同。
在这年月,当初还能忍受别人非议而坚决拜入西山书院的人,要嘛是偏执的人,要嘛,就是真正的狂热信徒。
苏月就是其中之一。
此后,他见到了一种神乎其技的医术。
居然人可以被割开肚皮,取出肚皮中的东西,而后将其缝接,在术后,人竟能清醒过来,恢复如初。
这一下子,苏月仿佛打开了新的大门。
他记录下了无数的资料,哪怕是朱厚照在手术过程中,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忠实的记录下来。
这在他看来,实在太过神奇了。
世上竟还有如此的医术。
这半个多月来,所治的患者有三十多例,死了五个,其余人统统活了下来。
可这些三十多人,都是身患绝症啊,按理来说,已是活不了多久了,却在此时……居然神奇的活下来了。
原来……救命就这样的简单。
这活下来的人,现在依旧还安排在蚕室里,由苏月带着一些心思细腻的庄户,进行照料。
毕竟这是开膛破肚的事,即便最初治疗好的病人,已经开始恢复,甚至已可以下地走动了,苏月还是不敢怠慢,他需要这些人在此住个半年,为的就是记录下这个人是否身体有什么隐患。
短短数月,苏月的手脖子都酸的厉害,因为,他至少写下了十万字,这些文字,整理起来都麻烦。
为此,方继藩特地在书院一侧,征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楼,小楼上,挂了医学院的招牌,西山医学院,自此成立,除了负责记录研究的苏月之后,便还有负责管理的周元,周元是负责维护蚕室的,还有准备各种手术用的器械。那刘一刀,现在也不再去乱割东西了,他丢下了自己的老祖宗继承下来的祖业,专门负责研究他的臭麻子汤,还有蚕室的消毒事宜。
再之下,便是调来的一群庄户,这些庄户大抵能认识一些字,不过学识毕竟有限,他们承担的乃是护工的工作。
主刀朱厚照,技术已经越来越纯熟,他甚至闭着眼,都可将人的腰子割下来。
这倒和后世的某些医院有异曲同工之妙,某地若是工厂多,往往这一区域的大夫对治疗外伤或是接断指在业内有极高的造诣,原因无它,接的多了,自然也就成名医了。
在后世,想要做一台手术,是许多大夫的梦想,能担任主刀的大夫,毕竟不可能让新人来尝试。
而此时的设备和工具,虽是简陋,甚至理论水平,比后世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朱厚照最大的优势却在于,他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毕竟他是太子,他最大,他要切你的腰子,莫说是在给你治病,就算你腰子倍健康,他切了就咋地吧?
因而,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方继藩则专注着环切手术,他慢慢的,开始摸索出了一些经验了,刀功也开始纯熟,以至那被环切过的人,在休憩之后,觉得原来自己并没有丢掉宝贝,也不得不佩服定远侯的刀功不错。
方继藩唯一的软肋在于缝针,这得好好练练。
…………
暹罗。
当浩大的舰队抵达此处时,暹罗国对大明的舰队,表达了欢迎。
随着佛朗机人开始在各处建立所谓的贸易点,西洋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太平起来。
暹罗曾是大明的属国,他们却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出于对海外越来越猖獗的海盗,以及佛朗机人的担忧,西洋诸国,在看到了浩大的大明舰队之后,顿时喜出望外。
三宝太监给大明留下了许多的遗产,虽然绝大多数的遗产,早已被后人们败了个一干二净,可当初,三宝太监带着浩大舰队途径此地,掌握着世上最强大的武力,却是秋毫无犯,这给暹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而,此次虽依旧是浩大舰队而来,这非但没有引起暹罗人的警惕,反而得到了热烈的款待,暹罗王亲临港口迎接,带着诸官,迎徐经入别宫招待。
而至于其他水手和水兵,也纷纷登岸。
张鹤龄、张延龄以及周腊三人,也上了岸,这一路的漂泊,很苦,船上虽然食物充足,可依旧还是觉得不足补充体力,张家兄弟清瘦了许多,可张鹤龄不怕苦,因为他是个有理想的人,哪怕遇到了风浪,他也无所畏惧,每一次张延龄要打退堂鼓的时候,都被自家兄弟拍了脑袋怒骂教训。
暹罗国的市集很热闹,很快,张延龄眼睛就直了,他看到了东西,忙朝张鹤龄挥手:“哥,哥,快来,快来。”
张鹤龄过去,一看,这不是香料吗,狠狠拍张延龄的后脑:“蠢货,这是香料,你没见过?”
“见过呀,很贵。”张鹤龄苦着脸:“可是……”
他指着商贩,他说一两银子,可以换二十斤。”
“啥。”张鹤龄眯着眼,看着对方的商贩,这商贩,瞧着像是大明的面孔。
不只如此,此人竟还能勉强说汉话:“对的,对的,二十斤,一点点银子,一点点。”他掐着自己小指头。
这就是个汉人,也不知何时沦落至此的,或许他祖宗就来此安家了,可语言毕竟代代相传。
一两银子,二十斤香料。
张鹤龄打了个冷颤,他瞳孔开始收缩起来。
太可怕了,要知道,在大明,这玩意,和百银等价啊,是稀罕的不能再稀罕的宝贝:“我……我要了,来两千斤。”
有多少要多少,要发财了啊。
张鹤龄激动的浑身战栗。
旧金山离的还远呢,先发一趣÷阁大财再说,这东西送回大明,就是数十倍的暴利,哈哈,我张鹤龄也有今日,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这商贩大喜,却也乐了,要知这香料,在这不算什么稀罕之物,这一下子,可是做了大买卖了…
可随即,他愣住了。
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张鹤龄的腰。
张鹤龄一愣,低头。
自己的腰间,挂着的,是一副玻璃镜。
其实张鹤龄的眼睛没毛病。
之所以要玻璃镜,是因为方继藩进献了一批眼镜入宫。
张鹤龄自然也就向自己的姐姐讨要了。
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要出海了啊,值钱的东西,不能留在家里,若是让贼人惦记上了怎么办?这眼睛在大明,可是十两银子一副,且又是进贡之物,制作更加精良,怕是二十两也是值的,张鹤龄舍不得留在家里,便挂在自己腰上,用绳子吊着,如此一来,心里就踏实了,美滋滋。
“干啥?”
“这个……怎么卖?”商贩看着眼镜。
张鹤龄眯着眼,试探性的道:“你想咋买?”
“要不……”商贩试探道:“你开个价。”
“你开吧。”张鹤龄又不傻。
商贩踟蹰着,这可是透明的玻璃啊,前所未见,一看就是宝物。
他道:“我能拿起来把玩吗?”
张鹤龄摇头:“不能。”
商贩沉默了片刻:“我可以拿两千斤香料来换。”
两千斤香料,这岂不是……一百两银子?
张延龄大喜,在一旁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好啊,好啊……”
“好你个球!”张鹤龄一巴掌将张延龄拍飞,眼泪哗啦下来:“畜牲,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你也卖,还两千斤不值钱的香料,你愧对先生,打死你!”
张延龄哭了:“哥,咱们家祖上……”
“闭嘴!”张鹤龄叉着手,转而对商贩道:“这是传家宝。”
传家宝……
商贩露出了遗憾的样子。
若是传家宝的话……那么……
“要不你再加一点。”
商贩突然觉得还有机会:“你要多少?”
张鹤龄通红着眼睛:“这是我大父传下来的,当初,他花了数万两银子,费尽了功夫才得了来,临死之前啊,他拉着我爹的手,说此等宝物,便是千金也不能换,我爹临死之前,又拉着我的手,说此乃家中珍宝,切切不可卖出去,我初至贵地,见了你,甚是可亲,你我本是相隔千里,既是相遇,便是缘分,你拿一万斤香料来,我卖你了。”
一万斤。
五百两银子。
倘若这五百两银子的香料送回大明,转手之间,可能就是五千两、一万两。
而一个眼睛,不过区区二十两而已。
张鹤龄擦拭这泪,心里在打鼓,很紧张,也很期待。
商贾沉默了片刻:“我看看,若果真是奇珍异宝,那么……一万斤!”
张鹤龄眼睛一亮。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啊,哈哈……他有一种直觉。
张家……祖坟要冒烟了。
压抑着心里的激动,他颤颤的将眼睛交过去。
商贩左看右看,最终似是下定了决心:“成交!”
张鹤龄哭了,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这西洋,便是都是二傻子啊,这一趟,真的发财了!欧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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