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这是怎么了?”君言低下头,不敢四处张望,头皮发麻中不知所措,只能瑟瑟的撇了一眼身边的人。
迟小柱舒缓紧皱的眉宇,扶她起来,“没什么,就是突然打了一个响雷,估计你是吓到了,所以才会跑出来。”
一旁的林志列听了,嗤之以鼻般冷冷一笑,心想你这是在哄小孩么,亏你想得出来,幼稚!
“陆老师,您先别生气。”一看陆均亦拉长一张脸过来,林志列赶忙恭敬的迎上去,“其实,君言是因为担心住院的哥哥,所以才会出现这样奇怪的举动。”
话一说完,林志列便在心底暗暗鄙视自己,因为他的解释何尝不是莫名其妙。可是这样的场面,该以怎样的解释才算合情合理呢?
陆均亦横了林志列一眼,他虽是三班的班主任,但八班的政治课一样是由他来教授,而且今天一大早,他就听到八班的班主任在埋怨这个开学以来已经翘课三次的学生。
“林志列。”陆均亦一声命令,并抬手指向了八班的位置,“请你马上回到八班的队伍里去。”
“是,陆老师。”林志列悻悻的转身小跑,毕竟,总不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跟这位古板的青年教师顶撞吧。
随后,陆均亦向迟小柱使了一个眼色,“迟小柱,你也回去。”看向君言时,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君言,别站在这里了,跟我到办公室来。”
“是。”这个处理方式意料之中,君言不敢有半点反驳之意,况且这也算是有一个离开众目睽睽的台阶了。
“是,老师。”迟小柱则有犹豫,在离开前,他小声安慰了一下凌乱的同学,“没事,他问你什么,你不想说的话就别理他,我一会去办公室找你。”
君言忐忑的点头,“嗯,我知道了。”以她现在的脑回路,根本没有多余的思路去思考对策,而是不断的浮现母亲的幻影。
“你们两个还楞着干嘛!”在陆均亦再次命令之下,迟小柱转身跑会队列,君言则跟上老师的背影。
林志列回到队伍时,身边有几个男生跟着小声起哄,他一脸不羁的耸肩,笑而不语。而迟小柱回到队伍里,亦有几个跟他问关系较好的男生,向他挤眉弄眼、一脸坏笑。
他只是微微一笑,泰然入列,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跟着大部队的节奏,将剩下的一节广播体操做完。
队伍中有一个人,脸色憋得一阵白、一阵红,不时的压抑着心里的闷气。这个人就是李书乐,她盯着君言的背影,恨不得上去呼她两巴掌!
一直低头走路的君言,自然不会看到这一切,她跟在班主任的身后,脸烫得她额头上全是汗,但是背脊却似有一股凉风在尾随。
“说吧,刚才是怎么回事?”陆均亦并没有把君言带到办公室里,而是在办公室门前宽阔的弧形走廊上。
君言咬了咬唇,迟小柱的办法也许会换来班主任的勃然大怒,这并非上策,但她一时又想不出来合适的说辞,也只能沉默不语了。
陆均亦虽然冷着脸,但并没有怒火,“为什么不说话了?刚才胆子不是很大吗?”
“我要是说了,您会信吗?”君言在心里回应,刚才一阵闪电惊雷后,操场前的草地上,她看到了妈妈。
妈妈的样子,并不是上一回春节时她看到的模样,而是好多年前的样子,看起来还很年轻,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温婉、知性。
起初,她意识到那是明显是幻觉,她在害怕中疑惑,疑惑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幻象,却在疑惑中被妈妈那一声声的温柔呼唤渐渐迷惑了心智。
等她清醒过来时,就是林志列和迟小柱拉扯自己之际,同时又迎上操场上的那一千多双眼睛,她便意识到自己有一段记忆已经缺失。
“有这么难回答吗?”见她不语,陆均亦的脸色微变,遂转了话题,“刚才有人说,你是因为担心哥哥才会走神,是这样吗?”
君言掰着手指,手心里全是冷汗,因为担心某人而走神,貌似她长这么大,还没出现过这样离谱的举动。
“你一直不说话,是打算用沉默来对抗老师吗?”陆均亦感觉自己班主任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轻轻哼了一口气,“如果你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那我只能通知你的家长过来处理此事了。”
通知家长……
入学登记,不过前两个星期的事情而已,她自然不会忘记自己在登记表上只写了爸妈的联系方式,那是山高皇帝远,估计他们都懒得管。
“老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她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陆均亦错愕的眼神,“如果我说,我刚才被鬼迷心窍了,您会相信吗?”
与其沉默,不如装疯卖傻,更何况是这种事,就算实话实说,以陆均亦的行事风格,断然不会相信,但他也绝对不会张扬。
“大白天的,你跟我说这个,你觉得我会相信吗?”陆均亦顿时觉得,不仅自己班主任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连智商也受到了质疑。
君言却固执的看着她,一口咬定,“可是老师,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别说您不相信了,我自己都觉得……”
“停!”陆均亦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怒气,“如果你打算装神弄鬼来糊弄老师的话,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对于鬼神,陆均亦是敬畏的,但这并不表示他会认同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鬼怪一说。这其实很矛盾,但是这个矛盾,又难以解开。
“可是老师……”
“行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五千字的检讨书。”陆均亦甩下这句话后,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五千字……
君言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要怎么编才能凑够五千字啊!可是看着陆均亦的背影,她却无理力争,只能低头认命了!
离开二楼的办公室,君言还没走到一楼,迎面就看见了迟小柱。虽然他刚才说过他会来,但她还是感到非常意外。
她楞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连招呼都忘了打。
“呃!”迟小柱也惊讶的停下脚步,“陆老师这么快就放你走了?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刚刚我还担心……”
君言叹了一口气,瘪嘴摇头,慢慢下楼,“我运气太好了,除了五千字的检讨以外,别的什么事也没有。”
迟小柱跟上她的脚步,吐槽到,“五千?这也太坑了吧,这么点大的事情要写五千字,灌水也灌不了那么多呀!”
君言像蔫了的茄子,迈着软绵绵的步子,“没办法,说实话他又不信,写不出来也要编,啊!想一想就脑袋疼。”
迟小柱咬了一下唇,眸中一亮,是试探的神色,“实话?那是什么?”
此时,两人已走到办公楼前的榕树下,榕树枝叶繁茂,人站在树荫下,风吹微凉,君言缩了缩脖子,其实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恍惚中完全回神。
“一言难尽。”君言四下看了一看,忍不住又摸了摸后颈,虽已不疼,她却总觉得怪怪的,“迟小柱,刚才在操场上,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滑稽?”
“还好。”迟小柱一怔,其实早就猜到她会有此一问,“就是看起来有点别扭,就好像……好像被人操控了一样,然后怎么喊你,你都置之不理。”
“呃!好吧!”果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君言挠了挠额头,一边走着一边想象当时的画面,越想她越不想回教室了,“希望看起来,不要像个神经病才好。”
迟小柱微微一笑,继续问到,“你刚才说,跟陆老师说了实话,但他却不相信,难道事实听起来很荒谬?”
君言停下脚步,抬头往前一看时,迎面走来两位不知道是教哪个年级的男老师,两人看起来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圆脸偏胖,经过他们的身边,他一直往他们这边看了又看,一副随时准备说教的样子,如果不是另外一位一直跟他讨论备课的事情,估计他已经止步了。
君言见状,心虚的小跑几步,然而她一看到教学楼的走廊上站着很多人,又放慢了脚步,如果现在去找班主任请假,他会批准么?
迟小柱则恭敬的向那位圆脸老师点头行礼后,才小跑的追了上来,“喂,你跑这么快干嘛,还有五分钟才上课呢。”
“没,就是刚才那位老师的眼神看起来怪怪的,然后我就……”君言的目光刚迎上迟小柱的眼神,马上就躲开看向别处了,“那个,迟小柱,刚才谢谢你了。”
如果说,是虚荣心作怪,对于迟小柱的举动,她是有点胡思乱想了。正因如此,原本通过两周多时间的相处,她跟他说话已经不会脸红。
可是现在,站在他的身边,她的脸又微微烫了起来,心跳似乎也在慢慢加速,手心开始冒汗,手脚还有点发软,这感觉就好像……
不行!不能自作多情!
迟小柱只是看到她的拘谨,自然不会发现她内心的波动,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追问让她为难了,“谢什么,大家同学,互相帮助很正常。”
是啊,大家同学,互相帮助很正常。
可是操场上的同学这么多,有勇气上来制止她的古怪行为,不过区区两人。也许吧,只是这两人胆子比起其他人大,还比其他人有勇气。
所以,别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自己是偶像剧的女主角么!
而且,一想到李书乐的眼神,君言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了,希望不会连累你会被老陆责罚。”
迟小柱耸了一下肩,“应该不会,陆老师是有点古板,但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是不是你没把事情说清楚,所以他才会让你写五千字的检讨?”
君言摇了摇头,“我本来听你的话保持沉默的,可是他一直追问,我就想说不如老实交代吧,可是他不听,直接就给我下了罚单。”
迟小柱问,“为什么?很离谱么?”
君言犹豫一下,才点头,“是有点,如果我跟你说,情况就跟你军训那天跟我说,你在食堂听到的某些话很像,你会相信吗?”
迟小柱微微一笑,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质疑,“刚才在操场上,你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诡异,不过你说得这么隐晦,我还是不太明白。”
君言四下扫了一眼,尔后谨慎的小声,“是很诡异!我看见我妈妈了,她就站在操场前面的草坪上,她一直在叫我,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走过去了。”
她并不想逢人就说自己能看见奇怪的东西,因为不关心的人会把她当做神经病,而关心她的人不仅会把她当成神经病,还会为此担忧。
可是心底的胆怯又令她惶恐不安,不想被误会的同时,更期盼得到认同,也许多一个人知道,还能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谁知道呢。
迟小柱没有马上回应,眉宇间不经意的皱出一团愁云,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去年夏天的某一个午后,他看到一起诡异的车祸……
那一天,他跟爸妈去乡下避暑游玩,当车子进入郊外的公路后,他坐在车上百无聊赖时,看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
就在他刚刚看清女孩的容貌时,悲剧发生了,一辆载满光缆的大货车从旁边超速驶过,且将喇叭声打得震耳。
女孩估计是被吓到了,方向一时凌乱,直接撞向了大货车。
他看见,那个女孩明明被大货车撞倒碾压,明明那么惨烈的画面。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却下一秒之后,根本看不到车祸现场!
大货车继续往前开,那个女孩也完好无损的骑着自行车,从他对面经过。那一刻,他全身冷汗,女孩的脸也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记忆中。
这个女孩,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君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