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冉操的注意,只是给了谢道韫一个处理问题的大致方向。
那些少女怎么安顿,具体还得谢道韫她自己去想办法,去安排。
但是对于谢道韫来说,有这样一个方向,就足够了。
剩下的事情,她都能安排完成。
谢家有良田千顷,桑田成片,所以她都不需要找陆纳和祝玄之帮忙,就能把这些少女都安顿好。
解决了难题,谢道韫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桓温身上。
谢道韫问道:“敢问刘郎君,可是打算离开东山了?”
这个问题,谢道韫问得很聪明。
她不需要,直接点明桓温的身份。
只要表示她已经猜到,便足够了。
冉操也很难回答,因为他感觉别离总是伤感的。
再者,桓温前来东山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却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以至于,冉操他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思量再三,冉操对谢道韫笑道:“原来祝郎君,是前来与我告别的。”
谢道韫笑了,笑容之中,有几许苦涩,有几分无奈。
其实,她哪里是来告别的?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就这样懵懵懂懂地来了,而且刚好碰巧,撞到了桓温来到东山。
冉操的回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的,他要走了,离开东山,但并不是前往朝廷。
冉操将要跟随桓温,到西府军去。
为此,冉操对谢道韫解释道:“琅琊王曾经邀我前往他的王府,担任长史一职,此事我应承了下来,不过却不是此时……昔日谢公在世的时候常忌惮西府,晋室之中,也有许多人都是如此,可是眼下我别无选择。汉中、魏兴两地已经纳入氐秦版图,若给氐秦时间休养生息,再稳固这两座城池,届时氐秦便将成大患,成为晋室的大患!所以,家国天下,此时只能抛开一切私怨,共同对外……”
谢道韫问道:“听闻氐秦来了一位能人,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刘郎君此番去西府,可是要与此人一较高下?”
“或许吧!”冉操闻言,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他是我师兄……”
“原来如此!”谢道韫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像他刚才说的,家国天下,应该一致对外。
谢道韫这个时候,似乎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为此,他连自己的师兄都能为敌,这确实算是赤胆忠心了。
其实,冉操也是无奈。
虽然他并不是晋室臣子刘惔的真正儿子,可是他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始终是一个汉人。
他的身体内,骨子里,流淌的始终是汉人的血液!
而如今天下,有三分的态势,虽然除了北燕、氐秦、东晋之外,还有不少国家,但是晋、燕、秦三足鼎立大势已成,而这三个国家之中,只有晋室是保留中原汉人传统的。
所以冉操别无选择,如果他真要选择一个国家来效忠的话,那这个国家只能是晋室。
王猛,则是选择了氐秦。
那么,师兄弟便终将成为仇敌。
谢道韫没有再和冉操继续谈论此事,她对冉操说道:“刘郎君,虽然现在我的身份是祝英台,可毕竟是谢家的人。桓将军来到东山,谢家岂能无人拜见?我想去会会他!”
冉操皱眉道:“只怕不妥。”
为什么不妥?
谢道韫也明白,那是因为桓温现在是微服前来东山的,他这样做,分明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谢道韫笑道:“又有何不可?我乃祝英台,他不想让谢家的人知道,却不会在乎我这样一个祝氏子弟……莫非,是刘郎君不想为我引荐?”
冉操笑道:“看来,祝郎君你并未答应留在郡城,为陆使君效力了。”
谢道韫的心思,被冉操一眼就看穿。
这让谢道韫感觉很讨厌,她自负聪明,可是在冉操的面前却总是什么都瞒不住。
二人一同回到陵园,一同来到桓温面前。
桓温虽然年龄大了,可却依旧丰神俊朗,而且久居高位,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不可侵犯,不容藐视。
哪怕他现在身上穿的,只是素布麻衣,是一副寻常百姓的打扮。
“先生,这位是?”桓温看着谢道韫,对冉操询问。
冉操答道:“这便是近来在会稽郡城名声大噪的祝郎君,祝英台!”
谢道韫上前,中性的嗓音响起,双掌合一,交于头顶,拜道:“上虞祝氏子弟祝英台,拜见桓将军!”
桓温惊疑,看向冉操说道:“先生,这……”
冉操笑道:“将军不必多虑,刘苏可未向祝郎君说明你的身份。”
这意思,就是祝英台自己猜到的。
桓温这才正眼看着谢道韫,问道:“祝郎君何以知道某的身份?哦,祝郎君请起!”
谢道韫平身站立,可她终究是个女子,和这些男人站在一起,就显得身材瘦小了,不过谢道韫却神态自若,缓缓坐在冉操的身边,与桓温相对,笑着答道:“尝闻桓将军赏识天下英才,曾多次派遣郗掾前来东山亲近刘郎君。而天下间,敢乘战马驰骋者,除将军又有几人?只有将军才会乘战马前来东山,与刘郎君相见,至于缘由嘛……怕不是和今年将军败于氐秦有关……”
谢道韫话毕,桓温身边一个大汉上前,呵斥道:“小子休得胡言,我们将军何时败于氐秦之手?”
这个大汉个子很高,八尺有余,身材孔武有力,臂膀好似大腿一般粗壮,只是他脸上没有胡子,一张脸蛋英气十足却也白净了些,显得稚嫩、年轻。
“鹏飞,不得无礼!”桓温立马呵斥,解释道:“先生与祝郎君莫要见怪,此人姓徐,名鹏飞,甚没头脑,不晓事,多有得罪了!”
桓温果然爱才,因为刚刚这个祝郎君表现了一下他的聪明才智,所以这就喜欢上了。
谢道韫这个祝郎君,自然也不会和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计较,她笑了笑,反而赞道:“徐将军似乎有万夫不当之勇!”
“哪里是什么将军?”桓温摆摆手,说道:“这等没头脑之人,若是让他当将军,只怕会葬送了整支兵马的性命……对了,敢问祝郎君现在在何处就职?”
谢道韫闻言,看向冉操,脸上有得意之色。
而冉操,就只能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