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寒风阵阵,可司籍库的气氛却显得有些潮热。
阿文脸色平淡的如没有波澜的水面一般,眼里没有丝毫温度,淡漠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似的无情而充满戏谑。
刘岩恨不得将那双冷静的面孔揉碎了,凭什么面对他,她还能做到如此处变不惊,是因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还是因为不屑?
他又想起那封信,语气冰冷道:“你喜欢他什么?太子的位置?可你别忘了,就算他能纳你为良睇,你也不过是个妾而已。”
阿文嘴角弯了弯,“殿下,奴婢喜欢谁这种小事,根本不牢殿下关心。”
刘岩使劲儿的按住她的脑勺,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红唇,脑子一热,就要吻上去。
阿文声音突然高扬,“殿下,您确定要这样做?且不说门外不知多少眼线看着,您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到了皇上那儿去,就不怕皇上新帐旧账一起算?殿下应该不会忘了,贵妃娘娘----哦不对,庄氏还在冷宫里呆着等您什么时候有心了,去看望她吧。”
刘岩动作一顿,阿文说的没错,他隐隐能感觉到周围有两道视线,可这又如何,就算传到刘昭耳朵里去,他也能找个借口将她要了去,反正贵妃这件事已经让刘昭对他起了疑心,索性借阿文来表明他并无争储之心。
阿文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殿下可要想清楚了,您心里真正想要的,是美人,还是江山,何况奴婢也并非倾国倾城令人欲罢不能的美人,一旦您跟皇上提出要了奴婢的话,想要从姻亲上得到任何一点助力,恐怕难了,您也知道,奴婢只是个冒牌货而已。”
刘岩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虽然动作没变,可力道却松了许多。
而就在他一愣神之际,阿文却猛地一脚踩下去,刘岩吃痛,禁锢她的手不自觉的松了,阿文趁机逃离开。
“别动!”无忧用剑横在刘岩的脖子上,声音冰冷而充满说不明的敌意。
刘岩眼中狠厉一闪,瞪着阿文像是要将她生吞了一般,他从未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狼狈过。
“普天之下敢对本宫举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他一字一句咬牙道。
阿文无所谓的道:“殿下误会了,奴婢这位朋友,只对事不对人。”她看了无忧一眼,示意后者将剑收起来。
无忧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剑收好,闪身一退,在刘岩转头之际,已经消失了去。
刘岩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了,只是冷冷道:“本宫给你一个选择,不要拘泥与眼前的小利,站在本宫这边,你将来得到的还会更多。”
阿文笑了笑,“殿下这份自信,真是让奴婢好生佩服,司籍库离不得人,恕奴婢不能远送了。”
刘岩甩袖离开。
阿文捡起那张被她遗弃的纸,往书库里走。
无忧闪身跟在她身后,一面道:“刚才墙后有人,我已经在她身上留了标记,要不要去看看是哪个宫的?”
阿文轻笑一声,“不必了,我知道是谁。”
两人进了屋,无忧不解道:“这字迹并非你所写,为何他会找来司籍库?”
阿文将纸团扔进火盆里,“字虽然不是我写的,可落款的这行诗,已经表示了是司籍库,有人故意将这东西在二殿下面前露出来,让二殿下找到我,然而发生了刚才的一切,我想,这幕后的人,此时一定得意着吧。”
无忧眉头一皱,“要不我去将那偷听的宫女杀了。”
“杀了也没用,话肯定已经传到了,再杀了她,只会让得到消息的人以为我们做贼心虚,不用着急,等着吧,她们一定会主动来找我的。”阿文笃定的笑道。
无忧还有些担忧,然而事实果然如阿文所料,当天下午,永安宫就派了人过来。
阿文整理了衣衫,随来人去了永安宫。
马氏依旧是一副温柔中带着常人不可察的淡漠,阿文不动声色的跪在地上。
“起来吧。”
阿文恭声应是,站起来,底敛着眉眼,从马氏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是恭敬中又不失出众气质。
这样即便站在人群中,也自有一股突出的高贵姿态,她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一批绣女,问道:“你是阮子君?三年前知州知府,现在的少詹事的女儿?”
阿文又应了是,并不多话。
原来如此,想不到当年那个还尚有些青涩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的如此水灵,特别是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灵气逼人。
马氏想起这个阮子君差点就能成为这后宫女主中的一员了,却因为惹怒了皇上而被发配去辛者库,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人,后来偶尔想起,也觉得恐怕多半不在人世了。
阿文知道她想起了自己,遂道:“当年承蒙娘娘照拂,奴婢才能有机会在皇上面前出现,只是奴婢命薄,惹怒了皇上,这才错失了娘娘给的机会。”
回忆归回忆,马氏承认她当初对这个阮子君是刮目相看的,只是今非昔比,想起她的眼线汇报的消息,不禁声音冷了几分,“所以你见与皇上无缘,就见目标转移到太子和几位皇子身上?你倒是野心不小啊。”
落樱提着一只黑猫进来,只是黑猫一动不动浑身僵硬,一看就是死透了的。
她来到马氏身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阿文听到:“娘娘,桂嬷嬷说它昨夜死在了膳房,这是您最爱的一只猫,您看要如何处置桂嬷嬷?”
马氏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听桂嬷嬷说,是这只猫不知好歹,给它弄的粮不吃,偏要去膳房偷嘴,却不巧吃错了东西,死了。”
马氏眼里有几分爱怜和可惜,指尖在黑猫柔顺的毛皮上摸了摸,才缓缓道:“这就是不安守本分的下场,它若是没有贪心的心思,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找棵树埋了吧,那个桂嬷嬷年纪也不小了,这永安宫的事恐怕坐起来有些力不从心,让她去辛者库。”
落樱瞥了阿文一眼,见后者竟然一直都垂着头,似在听,又似并没放在心上似的,她难道就不怕吗?落樱摇摇头,提着黑猫出去了。
“这畜生不懂也就罢了,活该它短命,可人却比这畜生聪明了百倍。”马氏说话点到为止,她相信阿文已经听明白了。
阿文依旧恭敬中听不出半点紧张,“娘娘说的是,人比畜生聪明百倍,自然不会做出蠢事。”
马氏笑了笑,“你知道便好,那你就跟本宫说老实话,你与太子和二殿下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奴婢与太子和二殿下,只是在宫外的时候见过一次,并无什么瓜葛。”
马氏脸色沉了几分,“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想跟本宫说实话了,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本宫不客气了,来人呐,阮司籍胆敢欺上瞒下,将她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上来,一左一右的抓住阿文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阿文也不挣扎,任由两人将她带出去,只是还没走出门,门口就传来通报声道:“德妃娘娘到-----”
阿文嘴角泛起一股浅浅的笑意,两个婆子松开手给正走进来的德妃行礼。
马氏笑问道:“妹妹过来了,本宫正念着你,前几日皇上赠了本宫一匹缎子,本宫一把年纪早不适合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还是妹妹年轻好,适合,回头一并带回去。”
崔氏笑着躬身行礼,在下首坐下,“姐姐哪里老了,看上去比妹妹还年轻,快别说这些话来取笑妹妹了。”又看着阿文,不禁疑惑道:“这是----”
“哦----只是惩罚一个犯了错的奴婢而已,妹妹这时候没陪在皇上身边,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了?”一面示意那两个婆子将阿文带下去。
崔氏最近一直很得刘昭的喜欢,时常陪伴在刘昭左右。
崔氏一笑,“皇上去了阳一阁,姐姐也知道皇上对阳一阁的看重,妹妹也是近日才听说,那个司籍库的阮司籍竟然也得了皇上的恩准进出阳一阁,也不知里面到底在弄些什么。”
马氏脸色微微一变,情绪有些激动:“妹妹是说,阮司籍也在阳一阁里办事?”
崔氏嗯了一声,喃喃道:“妹妹虽然几次问皇上阳一阁里到底在做什么,他却只说保密,妹妹猜测这件事一定事关重大了。”
关于火炮的制作,刘昭并没有对外公开,就算是负责人,也只找了自己最信任的段宏和袁柯两人,而对于阿文,他更是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一来是阿文的思想独特,出于一种保密意识,也不会让太多人知道她的真正价值,二来召都内,甚至是皇宫内,都说不定有别国的探子,若是泄露出去,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马氏脸色瞬间僵硬。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