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青儿逼刘家退亲,刘姥姥气得顺手抄起炕桌上纳了一半的鞋底子,把青儿按在大腿上狠抽了一顿,若不是王刘氏死命的拉开,没准儿要打得几个月都爬不起来。
“你个死丫头,当姥姥不知道呢,你心里还想着靖城少爷,你说人家是奴才,我可看得出来,那少爷比宝二爷还要贵气,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能嫁进刘家做少奶奶,是你们王家几辈子修来的好让你给占了,你倒不知足,就算靖城少爷娶你做第七第八个小妾,那日子好过吗?贾府里那些姨娘就是样子!”
挨了打不说,还被刘姥姥好一阵数落,王狗儿甚至话都不想说了,蹲在门外抽旱烟。
似乎是故意打王家的脸子,刘家祥今天准备大宴宾客,还请了戏班子上门,迎娶柳五儿做妾室,此举说来也算是奇葩,大张旗鼓的娶妾室还真是不多见。
张老爷一直借居在王家,不过早已经不赶马车了,他现在算是王家的管家,协助王狗儿收租并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他本就是靠白手起家的小地主,做这些事情得心应手。
听说青儿退婚,他也替她惋惜,这会儿正在佃户家收租呢,听到刘家院子里唱大戏,便去凑热闹,没想到却是为伟祺娶妾室,再一打听,原来他家大张旗鼓的请客,为的是柳家姑娘已经怀有生孕,刘家祥这是为未出生的孙儿着想,免得将来被人说来历不明。
张老爷怏怏地回家来,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透露信息,说是刘姜氏答应柳家姑娘,若是生的男孩。就把她扶正了,做刘家大少奶奶。
王家人正坐在院子里吃午饭,边晒太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教训青儿。
”喔喔......“伟祺的小松狮金豆子突然钻了进来,不客气的跑到青儿身边。把她手上的半块鸡蛋烙饼给抢了过去。
紧接着,伟祺从影壁后边转出来,满脸沮丧的道:“我是不会让柳五儿做少奶奶的。”
王狗儿见是伟祺来了,立马起身招呼伟祺在石桌边坐下,问他吃过没有,让王刘氏去添一副碗筷来。
“好女婿,我就知道你是有情有义的孩子。”王狗儿厚着脸皮儿,称呼伟祺好女婿。边给伟祺斟酒,边笑道:“你青儿妹妹年幼,不懂事,她也是心里有你才打翻醋罐子呢。”
“王叔,是青儿妹妹自己要退婚,我也没办法,况且,我若不答应娶柳五儿,青儿妹妹就不帮我救爹爹出来。”伟祺颇为委屈的解释道。
“我们都知道,这不怨你的。姥姥刚还把这小蹄子狠抽了顿鞋底板子。”
“你们打青儿妹妹了?我可没想你们打她,青儿妹妹,打疼了吗?这可不怨我......”
青儿啼笑皆非。看刘伟祺的个子,都快和王狗儿一般高了,面相到颇有男人气概,骨子里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我没怨你,五儿是真心实意喜欢你,所以,不顾一切的跟了你,这份情你应该珍惜才是,等你长大点你就会知道。其实,五儿姑娘比我好。至少,她比我温柔体贴。不会欺负你。”
伟祺大张旗鼓的迎娶柳五儿,也是救刘家祥出狱的条件,没办法,青儿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子,柳五儿不过是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初衷并非想伤害别人,所以,她顺便帮她成就这段姻缘,反正自己也没有任何损失。
“她没你好。”伟祺闷闷的说道。
刘姥姥一听这话,顿时就笑得合不拢嘴,卷了一块饼递给伟祺,笑问道:“你家在宴客,你娘待会儿发现你不见了,怎么给你娶媳妇儿?”
王刘氏舀了碗汤来给他,也笑道:“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待会儿少不得要应酬,饿肚子容易醉酒呢。”
看这样子,王家还依旧把伟祺当青儿的女婿心疼着。
青儿给伟祺夹了一筷子蒜苗炒鸡蛋,像对小弟弟一样开导着:“不是我说你,你们男孩子就是时常犯贱,对你们好的女孩子,你们反倒不知道珍惜,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觉得好,其实,真若得手了,也就是歪瓜裂枣一样,分文不值。”
“可是,我师父也说你比所有女孩子都好......”伟祺嘴里包着饼,说话含含混混。
“对了,怎么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你师父?”青儿想向笑弥陀打听锦尧的事情,可回家几趟都没找到他。
“他收到一封信笺,就急急忙忙的收拾行李,说是要去趟漠北。”
伟祺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一阵锣鼓响,只听报子高声吆喝道:“王氏楷瑞高中第一百二十名举子,在下等人王老爷全家贺喜了......”
刘姥姥她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老爷和王狗儿却是懂得的,这是秋闱放榜之后,报子去新科举人家贺喜讨喜钱呢。
只是,他家儿子并不叫王楷瑞呀,莫不是报子找错门儿了?
王家人还在纳闷儿,刘伟祺就兴奋地跳起来道:“板儿兄弟高中了,叔,王楷瑞就是板儿的学名,板儿说,贾代儒老夫子说他是贾府子弟的楷模,让他做个榜样来,给贾府私塾树立奋发向上的勤谨学风,所以就给他取名儿叫王楷瑞。”
王家人做梦都没想到板儿回中举,他们只当他是学见识去的,所以,他们连板儿何时应试,何时入场,何时放榜一开都不知道。
青儿本是撅着屁股虚坐在石墩上,听说哥哥中举了,乐得一下子蹦起来,也顾不上屁股痛,飞跑出去接了喜报,疯了般的对院子里喊叫道:“姥姥、爹、娘,我哥中举了,我哥中举了,哈哈哈,我哥中举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成就感,仿佛中举的不是王板儿,而是她自己。
张老爷第二个反应过来,跟在伟祺身后跑出院门,见青儿就像范进中举一样疯魔了,只顾了举着喜报狂呼乱叫,便叫伟祺去拉住她,自己从兜里摸出一只十两的银锭子来,打赏报子。
王狗儿愣怔半响才反应过来,忙叫王刘氏准备沏茶,准备酒菜,请报喜的哥几个屋里歇着,待会儿好好喝几杯。
“谢谢王老爷赏酒,今儿个要去的还有十几家呢,老爷的心意我们领了,预祝王举人官运亨通,万事如意。”
报子哪里有时间饮酒,每跑一家就是一锭大银,一年到头也就这一次大捞外快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刘姥姥听说人家顾不得吃酒,就取出两吊钱来,让报子拿去吃茶。
王青儿兴奋之下,拿着喜报就满村子跑,伟祺见她高兴也没劝她回家,反倒跟着她喊叫:“王板儿中举了,王板儿中举了......”
其实,报子敲锣打鼓的一进村,就问过刘家屯的人,王楷瑞少爷家住哪里,可惜,村里人只知道王板儿的小名,又问王弘文老爷家,他们倒是晓得,王狗儿的大名叫王弘文,指过路之后就开始议论,王楷瑞中举,这些人找王狗儿家做什么呢?
没等他们想清楚呢,就听到青儿和伟祺举着喜报喊叫着过来,忙围上来询问,方才知道是板儿中举了。
这一下子,全村都沸腾起来,因为,王板儿是刘家屯百十年来第一个举人呢。
王家儿子中举的事儿一传开,毫不客气的就把刘家的喜事给搅黄了。
刘家屯的佃户对青儿多少都心存感激,他们还不晓得是青儿自己要退婚,还当做刘家少爷背着青儿做了苟且之事儿,把人家姑娘肚子弄大了,才不得不娶回家来,私下里都在为青儿姑娘鸣不平呢,所以,去刘家贺喜本来就很勉强,这下有了借口,那还顾得看刘家娶妾室,早跑回家拿了随礼到王家恭贺去了。
不一会儿,王家院子里的石桌上就堆满了礼物,腊肉、风干兔子、咸鱼干儿、熏野鸡等等应有尽有。这是村里的习俗,带着东西来搭伙儿喝酒,表示喜悦大家分享。
可笑的是伟祺少爷竟然比所有人都更开心,忙着把喜报贴在王家照壁上,又帮着端茶倒水的招待客人,倒像他今天要娶的不是妾室柳五儿,倒是正妻王青儿一样。
众人不明就里,反倒凑趣儿道:“伟祺少爷,你娘给你娶小老婆呢,你怎么不家里去陪柳家姑娘,眼见得偏一个向一个。”
“我才懒得管她,那是我娘要娶的。”伟祺裂着嘴儿傻笑。
佃户家的媳妇儿就给王刘氏帮忙整治酒菜,刘姥姥带着几个小媳妇儿端茶倒水,王狗儿就急着去套马车,要和张老爷一起去接板儿回家。
他们还没启程呢,就见贾家的马车风风火火地停在院门外,板儿跳下车来,进屋就没头没脑的问道:“宝二爷来我们家没有?”
刘姥姥见到举人外孙儿回来了,喜得上去抱住道:“乖孙子,姥姥就知道你有出息,这才多大点儿,就考上举人了......”
“姥姥,我问你话呢,宝二爷没来我们家吗?”板儿急得顿脚。
青儿情知事情不妙,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板儿这才带着哭腔道:“宝二爷丢了,那日进了场相离并不远,宝二爷卷子完成得早,原是约好出场后就在贡院门外汇合,谁知道,再找不到他的人影儿......”(未完待续)r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