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饭吃的并不容易,好多调料和菜蔬王桂花都不认识,李川不得不亲自指导,比如青椒,比如西红柿,这些蔬菜大明没有,王桂花甚至把西红柿当成了西洋水果。
李常越和李满则很惊讶,都说君子远庖厨,自家少爷从小读书,连厨房都没进过,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两人心中纳闷,但也不好追问少爷。
饭好了,依旧是擀面条。
“来来来,一起吃!”
李川招呼两人,这年头阶级观念十分森严,本来李常越和李满身为仆佣,是没资格跟主人同桌吃饭的,但李川一个人哪里吃的下饭,从此定下规格,不能开小灶。
本来就没几个人,还要开小灶,这不是享受,而是受罪。
不过,等饭菜端上来,李川的脸就黑了。
“你们碗里那是什么?”
李川瞅着李常越和李瞒两口子碗里的黑面条,一阵心塞。
王桂花赔笑道:“那个白面粉金贵,就留着少爷吃,我们吃这些就行。”
李常越和李满都点头,一斤面粉要一两银子,让他们吃,他们也吃不下啊!
李川搓着额头,说道:“只此一次,以后咱家都吃那种白面粉,这种面粉再不吃,大米也吃我拿来的,你们也是,我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不准搞特殊。”
三人唯唯诺诺的应下,心里却觉的怪异。
这位大少爷以前从不关心这些,怎么醒来后就彻底变了个样。
不过这是好事,三人心里都暖暖的。
主人心善,这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不是。
菜是好菜,有了调料和调味菜,桌子上的几盘菜相当的丰盛,李常越三人起初还不敢多夹菜,等到李川放下筷子离桌,三人再顾不得矜持,都放开了夹。
特别是那盆土豆丝,很受李常越和李满的喜欢。
吃过午饭,李川叫上管家,准备去看看自家的田地。
李常越忍不住问道:“少爷不温习功课吗?”
李川笑道:“没心思看书,去看看地。”
读那些八股文有个屁用,再说他也不懂啊!
出了庄子,两人顺着田间小路前行,很快到了自家的地头。
李家的地不少,有三百多亩,都是上好的水田,租给庄户耕种。
翻了翻李少爷的记忆,李川又忍不住吃了一惊。
李家的田地租税竟然高达八成,这可是活脱脱的黄世仁啊!
李家的庄户种的都是晚稻,遇到好年景,一亩地差不多能收产四百多斤大米,六成就要交给地主,除掉种粮,这些庄户辛辛苦苦耕种一年,一亩地还能剩下多少?
只是稍微算了一下,他就把李家打到了地主恶霸行业。
因为得出的数据让他吃惊,这些庄户根本就吃不饱饭。
而且这几年江南洪涝灾害有点多,收成并不好,去年平均亩产量还不到四百斤,除去要留种的粮食,交完地租,这些庄户压根就剩不下多少口粮。
江南都这样了,北方岂不是更糟糕。
难怪老百姓要造反,这是真活不下去了啊!
为富不仁!
为富不仁啊!
李川唏嘘不已,这会他也有点心惊了。
庄户对李家没有好感,甚至还很仇视,这是阶级关系造成的,也跟李家的为富不仁有很大的关系,他有点怕那些庄户压不住怒火,绝望之下把他给撕碎吃了。
这可不是杞天忧人,李大少爷的记忆里就有不少这样的事情。
一路提心吊胆的进了村子,第一感觉就是破。
破的没法形容,比他见过的最破的牛棚还要破烂。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一个样,面有菜色,神情麻木,似乎对生活失去了希望,那呆滞的眼神让人看着就心酸,差点让李川掉下泪来。
和养尊处优的李大员外相比,这些庄户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看到李川,庄户们的眼神里带着仇恨,毫不掩饰的仇恨。
李川眼皮狂跳,心肝都在抖,就怕这些庄户们忍不住群起而攻。
心惊胆战地转了一圈,就赶紧离开了。
回到庄子,李川立刻下了令:“管家,今年的租税全免了。”
“啊?”
李常越吃了一惊,忙道:“少爷,使不得呀,免了庄户的租税,这这这……”
李川笑道:“庄户们也不容易,免一年租税我们还饿不死,再说粮仓里的米粮都快堆的发霉了,回头你去问问,看哪家日子困难,送些米粮过去。”
“这……”
李常越讷讷道:“少爷,府中的开销也不小。”
李川道:“放心吧,吃不穷咱们,你们的例钱也不会少。”
李常越快哭了:“少爷,万万使不得呀,还有朝廷的赋税呢,按往年算,一亩地折银也得二两三,若是免了庄户的租税,朝廷的赋税如何交?”
李川笑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这……”
李常越不知道怎么劝了,只得哭丧着脸应下。
当少爷的日子很爽,什么都不用干,实在有些闲的慌。
如果再有几个美婢,那生活肯定会更美妙。
李川很喜欢李大少爷这个身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日子不要太爽。
如果没有百姓造反和鞑子扣关,或许他很乐意就这样过一辈子。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天。
吃过早饭后,李川没地方可去,就去了书房。
拿了本书翻了几下,他就果断地扔了。
如果不是怕被猜忌,他都想把这些烂八股统统烧了。
出门,叫上李常越,继续下地去溜达。
正值春耕,农户们都很忙,田地地头一片繁忙景象,就连五六岁大的孩子,也卷着裤管跟着大人在地里干活,让李川不禁想到了后世的孩子。
二十一世纪五六岁的孩子,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真是罪孽啊!
李川有些怜悯这些庄户们,但却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尽量让这些庄户日子过的好点,让他们看到生活的希望,不再那么麻木不仁。
李常越欣慰地道:“少爷,开春到现在都没有下雨,今年的洪灾应该会少点,庄户们应该会有个不错的收成,少爷又免了租税,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
李川点点头,顺着田梗,一路溜达着前行。
走了好一阵,前方围了一群人,那里不是李家的地。
李川就停下观望,正在考虑要不要去看看,李常越就已经开口了。
“少爷,是苏家的人。”
李常越对这里很熟悉,瞅了几眼羡慕地道:“苏小妹真能干,十五岁的小姑娘,就能撑起苏家门户,和苏小妹比起来,苏家的男人都是饭桶……”
想起少爷对苏小妹抛头露面很是不屑,管家有点说不下去了。
“哎,我真是嘴贱!”
李常越那个后悔啊,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李川翻了翻李少爷的记忆,立马得到了相关记忆。
苏家和李家一样,也是江阴的大户,庄子离李家的庄子不远,不过苏家顶门立户的却不是男人,而是家主苏继祖最小的女儿苏小妹,今年才刚刚十五岁。
苏小妹不是别称,而是名字就叫苏小妹。
在大明,大户人家的子女多是待字闺中,很少有出来抛头露面的。
苏家让一个未闺阁的闺女出来抛头露面,十里八乡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觉的苏小妹坚强,能以女子之身撑起苏家,很了不起。
也有人觉得苏小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出来抛头露面,有伤风化。
至于李大少爷,就属于第二种人。
“读书读成了傻子!”
李川鄙视了下李大少爷,点头道:“苏小妹的确很了不起。”
李常越立马惊讶了,以往说起苏小妹,小爷都是一副鄙夷的表情,怎么今儿反到夸起苏小妹来了,难道真是遭逢大变了,少爷彻底转了性子不成?
“走,过去看看!”
李川大步往前走,对那个苏小妹很好奇。
要知道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而苏家也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子,生在书香之家,敢于顶着世俗的压力,抛头露面的撑起苏家,没有大勇气是做不到的。
李常越连忙跟上,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自家少爷总算长大了,没以前那么迂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