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记离市中心有些距离,秦耀辞将车倒进车库时,秋里已经睡得很沉了。
男人打开车门,弯腰将后座睡得忒不安分的女子抱了起来,顺手将她卷到腰间露出了底裤的包裙向下扯了扯,然后,按开了地下室的电梯,到了家中。
秦耀辞刚把秋里撂在自己的大床上,然后就听见了一阵节奏感极强的铃声“It’shonest,I’mtickingthoseboxes.MakeoutlikeSpeedyGonzales……”他拿起那只黑色的手机就走了出去,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秋里同学!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在哪里你现在!”耳边传来唐盛一点都不矜持的“吼”声,秦耀辞微微将电话拿着离耳朵远了一些。
等到那头的人终于噼里啪啦地像倒豆子一样说完话之后,他才礼貌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我是秦耀辞。”然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接着说:“今晚,秋里不回来了。”
唐盛傻愣愣地看着手中电话显示“通话已结束”的屏幕,缓冲了好半天,这刚才是秦耀辞?他刚才说的是今晚秋里在他那里,不回来了?她通过自己手中电话屏幕,发现自己张大了嘴巴。
秦耀辞挂了电话,这才转身向卧室走去。
秋里醉酒很安分,不哭也不闹,就只是静静地睡觉。秦耀辞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还有些凌乱得头发,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被她压在身底的被子掀了起来,然后盖在她身上便走了出去。
书房中,男人罕见地拿了一支烟在手指间,猩红的烟头最后还是被他摁熄在玻璃钢中,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普通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这就是秋知凝留下来的最后一封书信,收信人不是秋里,而是秦耀辞。
秋知凝的意思和明确,秦耀辞就算不被她提出的条件诱惑,也会因为秦秋两家老一辈的情义伸出援手。他看着桌上放着的快递,里面装的是一份股权转让书,秋知凝的大名赫然写在转让方的后面,而受让方填写名字处则是一片空白,这是秋知凝对他最后的托付。
当下叶氏集团的百分之二十秦耀辞还没打算看在眼里,先不说他无意进入H市的市场,就单单凭借他现在手中已有的经济影响力,若是真心想要掌控叶氏,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秋知凝的价码不过是让他加快了脚步。
秋里是在上午十点左右醒来的,这喝醉酒的后果就是头疼。她痛得“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把自己吓了一跳,这是谁的声音?这样干哑难听?然后,更震惊的事情来了,当她完全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时,这才真真实实被吓坏了。
身下是她一点都不熟悉的被单,她不喜欢这种摸起来像水一样的丝绸面料,她的家中每一套用品都是纯棉的。抬头看见的也不是唐盛花了很多心思努力让香榭香川跟在英国是一个样的房间,而是带着冰冷的金属感的陌生空间,冷色调让她在这个算不上清晨的早上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的一角看了看,吐出一口气,幸好,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到底是谁?这又是在哪里?问题叫嚣着冲进她的大脑中。她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但都只是徒劳。
“咚咚咚”,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秋里才松缓下去的神经现在又紧绷起来。她的五根手指都紧紧地捏着被子的一角,光滑的被面已经被她过度的用力弄得皱了起来。
“小秋。”男人冷静无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秋里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了有些微微发汗的手心。她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裙子,扯了半天也没见好转,这才光着脚丫子给外面的男人开了门。
秦耀辞背对着她,单手拿着一套衣服递在她面前,“整理后换上。”
秋里感激地对他说谢谢,然后这才关了门。她在那一刻,没有明白,也没有意识到,当听见秦耀辞的声音的那一刻,她突然放下了心,她为什么会那么放心?
秋里心中不安的大石终于放回了原地,她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这件卧室。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这间好像是…主卧?
屋中的摆设无一不显示着这是一个男人的起居室。秋里进浴室洗了澡,裹着浴巾出来,这才拿起了秦耀辞准备的套装。套装?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严重得问题,今天好像是周二,工作日。
当秦耀辞看着屋中突然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四处奔跑着,看模样是想要出去但是又半天找不到玄关在哪里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还没吹头发。”他漫不经心地提醒着她。
“来不及了,上班迟到了。”秋里一把撸过自己额前的发丝,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她停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站在离她不远处的男人正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掩饰着他勾起的唇角。
屋里好像静止了,一个赤着雪白的脚丫子头上还在不断地水的,手中抓着背包包袋的女人,和一个穿着深色家居服站在阳台边的男人,突然都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你,帮我请假了?”秋里试探着问他。
秦耀辞点点头,说:“回去把头发吹干,下来吃饭吧。”
秋里这才讷讷地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半边身体沐浴在阳光中的男人,皱着眉,说:“你早知道?是看我笑话?”
男人没有说话,没有解释,甚至视线都没有放在秋里身上,后者好像也不是追究于这个答案,很快就又掉头,呼哒哒地跑上了楼。
秋里再次下楼的时候,秦耀辞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了。“你要走?”秋里问到。
秦耀辞点点头,回她说:“等会儿你吃完了碗筷就放那,晚些时候会有人来处理。出门前锁好门,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来接你。”说完,他就按开了电梯,走了进去。
屋里顿时就只剩下秋里一个人了,她愣在了原地,这是有多相信她啊,居然就这样大条条地将自己留在了这里。秋里心里恶趣味地想,要是这个时候去秦耀辞的书房看看他商业上的秘密,是不是以后自己做调查的时候就会容易很多?
她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自己就忍不住笑了。秋里啊,你还真的是“敬业”啊,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到。
秋里最后也没有拨通秦耀辞留下来的电话,鼎盛记虽然不在市中心,但是也没有在偏僻的山上,深秋难得的阳光让秋里想要走一走,反正秦耀辞不是已经给她请好了假吗?她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相信这个男人,从心底的,深深地相信。
回到香榭香川的时候,唐盛已经起来了。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秋里,她立马撂下了手中的活,一阵风一样卷到了秋里的身边,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妞,老实说,秦耀辞的味道怎么样啊?”
秋里:“……”
“你们不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唐盛跟在秋里身后,追问到,然后继续说出一句让秋里喷血的话:“不会吧,秦耀辞是不是男人啊,醉后乱性不是最常见的吗?还是说…”她用着像X光线一样的眼神扫视着秋里,“还是说你的胸已经平得跟男人无异了,让他提不起性趣?”
“唐盛!”秋里最终忍无可忍,她知道要是在这个时候还不阻止这个从来都不知着调的女人,等会儿还不知道要从她嘴里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唐盛见她发飙,立马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虽然没有说话了,但是一双向上微挑的丹凤眼还是不住看着秋里,眼神中有太多信息,秋里不想理会。
“你昨晚打电话了?”秋里一边将手里的包放下,一面对着唐盛说。
后者点点头,“你昨天怎么了?”唐盛的声音带着正经,秋里不是在外面胡来的女孩子。
秋里正准备拿起水杯的手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到角落里接水,她背对着唐盛,声音淡淡的,带着微凉得意味:“唐盛,我很累。”她转过身,顷刻间就被一个馨香的怀抱搂住了。
“妞,你累,我有肩膀。”
人啊,怕的不是冷漠,不是孤独,这些咬咬牙挺着就过去了,怕的是突如其来的温柔,是怕身边的人为你难过,有些话,明明是不是那么华丽,却被硬生生逼出了眼泪。
秋里眼中的氤氲让视线模糊了,她回抱住眼前同样单薄的女子,吸了吸鼻子,眼泪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好,用你的肩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