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宠儿用袖口捂住口鼻,嫌弃地皱皱眉头:“母亲,咱们也回去吧?这里脏死了。”
老夫人点点头,转身去叫百里九,他却一扭身,相跟着进了厨房。
“母亲,儿媳觉得这做菜也是一门学问,若兮想跟着林姨娘好好学学,以后也好尽心侍奉您老。”安若兮恋恋不舍地看着百里九的背影,殷勤道。
老夫人闻言喜笑颜开:“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就留下来吧。不过这做菜,终究是下人做的事情,你就看个热闹就好。”
安若兮连连称是,乖巧温婉。
秦宠儿有心留下,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出尔反尔,心里有些懊恼,偏生又发作不得,搀扶着老夫人就有些闷闷不乐。
厨房里,林诺雅冷着脸,对于百里九和元宝的存在视而不见,利落地操起菜刀,左手五指翻飞,将一根青笋片成透影的薄片,看得两人瞠目结舌。
诺雅微微一笑,从一旁的刀具盒子里取出一把柳叶薄刃,掂量几下,试着顺手了,方才从一旁的案板上取过一只碧绿挂霜冬瓜,刀尖翻飞,眼花缭乱。
不消盏茶功夫,一幅层次分明的《春江花月夜》就在她的指尖下呈现在众人面前,青白分明,再点缀上顶端的玲珑透雕,犹如碧玉雕琢而成,巧夺天工。
百里九连连咋舌:“虽然你的丹青功夫寒碜,但是这一手雕刻倒委实令我刮目相看。”
林诺雅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洗锅淋油,开始做菜。
元宝这时候果真像一个谦虚好学的学生一样,手持纸趣÷阁,虚心记录诺雅的每一个动作。
安若兮不喜欢厨房里的烟火气息,为了靠近百里九,不得不凑到近前,喋喋不休地夸奖诺雅的手艺,问东问西。
诺雅心里反感,吩咐身后的桔梗:“猛火!”
桔梗一直跟着诺雅帮手,欢快地应一声,就蹲下身子,费力地拉动一旁的牛皮风箱。
灰烬飞溅,安若兮和百里九顿时被呛得连退两步。
“麻烦你们请让开。”林诺雅客气地驱赶两人:“你们身上的脂粉气味会污染我的饭菜。”
百里九抬起袖子闻自己身上,除了训练场上风沙混合汗水的味道,的确还有一点脂粉味,应该是昨夜里在醉梦楼沾惹上的。
这女人是狗鼻子吗?百里九心里暗自腹诽,嘴巴上却依旧不饶人:“夫人这是吃醋了吗?”
林诺雅一瓢醋泼下去,整个厨房弥漫出一股醋香的味道,她不搭理百里九的挑衅,手里炒勺翻飞,火焰腾空而起,直串屋顶。
百里九第一次见一个女人做菜,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举手投足,娴熟优雅,就好像是在合着音律节拍舞蹈一般。
诺雅的袖口向上束起,露出一截莲藕一样嫩白水灵的手臂,炒勺在她的手里,得心应手,利落干脆,翡翠一般色泽的蒜苗,玛瑙一样鲜红的辣椒,就好像在她的纤纤玉指间翻飞跳跃。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菜,眉眼低垂,那样认真专注,浑然忘我,仿佛世间万物全都与她没有了关系。
一旁的安若兮将百里九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心生妒意,轻轻地咳嗽两声:“九爷,君子远庖厨,这厨房里烟火气太大,您还是出去稍等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声音娇软,令闻者骨肉皆酥,令诺雅极不爽。尤其是想到一会儿,这菜是要端给这个女人吃的,心里更不爽,手一哆嗦,忍不住多放了一勺辣椒。
诺雅沉着脸,开始装盘,百里九忍不住伸出手去,抢食第一口,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嗔怒道:“九爷,好歹注意些身份。”
百里九不以为意,“嘿嘿”嬉笑两声,转头见一个厨房的人都围拢在一旁,对着诺雅满是称赞叹服之意。
他索性自己将盘子抢在手里,顾不得烫,捏起来丢进嘴里,几乎是囫囵咽下去,情不自禁地赞叹一声:“过瘾!”
美食当前,百里九立即如获至宝,再也顾不得其他,迫不及待地亲自端出去,连声叫嚷着上菜。
下人们就开始鱼贯上菜,将提前准备好的开胃小菜依照吩咐浇汁调拌了端出去。
水煮鱼,泉水鸡,鹿鼎锅,怪味牛肉,荷叶豆腐,一道道热菜络绎不绝地端出去,空盘清回来,将一旁的元宝急得抓耳挠腮。
“你是百里九跟前伺候的?”诺雅待厨房里没了闲人,开门见山地问。
元宝对于她直呼百里九名讳有些意外,点点头,嬉皮笑脸地道:“你叫我元宝就行。”
诺雅手里拿着炒勺,一脸奸笑地看他:“一道菜,真正的桃花溪水鱼,收买你,干不干?”
元宝咂摸咂摸嘴:“骗人,鱼明明已经上桌了。”
诺雅嘴角噙着笑:“那样香甜的鱼肉,若是做水煮鱼,麻辣鲜香的味道会掩盖它本身的滋味,简直暴殄天物,岂不可惜?”
“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给他们上桌的就是普通的草鱼,真正的桃花溪水鱼还在锅里。”
元宝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左右扫望一眼,最后不甘地咽下一口唾沫:“算了,你说的我也太没有节操了,就为了一条鱼就卖主求荣。”
诺雅暗暗好笑:“若是再加一道麻辣兔头呢?”
元宝开始纠结起来,苦苦挣扎半晌,方才勉强抵御了诱惑,重重摇头:“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
诺雅不再加筹码,而是转身将一旁的锅盖打开,顿时一股浓郁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垂涎三尺。
元宝的肚子立即应景地叫了一声。
诺雅将锅里的鱼小心翼翼地盛出来,撒上碧绿的芫荽,奶白的汤,胭脂色鱼肉,无不刺激着元宝的味蕾。
“林姨娘。”元宝谄媚着笑脸哄林诺雅:“除了出卖主子,其他的条件可不可以?”
诺雅不急不慌地摇头:“我也没说让你出卖他,我只是想让你从他那里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卖身契。”
元宝懊丧地耸耸肩:“当我什么也没说。”
诺雅端起鱼向外走,毫不犹豫:“用这道菜贿赂老夫人应该也绰绰有余。”
“林姨娘!”元宝不甘心地叫住她。
诺雅得意一笑,然后转过头来:“改变主意了?”
元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道:“我用其他的东西跟你换?可不可以?”
诺雅轻嗤一声:“不稀罕。”
“若是,若是关乎于你的身世呢?”元宝小心试探。
诺雅猛然止住脚步:“什么意思?”
元宝压低了声音:“前几日夜里主子醉酒夜宿琳琅阁,我无意间从老鸨那里偷听到一点关于你的事情,而且关乎你的身世。”
诺雅放下手里的托盘,难掩兴奋:“你知道我的身世?”
元宝摇摇头:“我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老鸨说你昏迷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块玉佩不放手。她一时贪财,就将那块玉佩据为己有了。”
林诺雅激动地一把捉住元宝:“如今那玉佩在哪里?”
元宝向着那条鱼看了一眼,诺雅知道他的意思,慌忙将鱼端了回来,殷勤地递给他。
元宝抄起一旁的筷子,狼吞虎咽,大有将舌头一并吞进肚子里的感觉。
“东西呢?”诺雅忍不住有些焦急。
元宝不急不缓:“这玉佩主子都不知道,我若是交给你,这可就算是背叛了他了。”
诺雅知道,他这是故意敲竹杠。
“再加一道泉水鸡!一道毛血旺,一道福寿螺!”她狠心道。
元宝笑眯眯地探手入怀,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她:“就是它!”
诺雅激动地接过来,仔细查看,不过是一枚普通的刘海戏金蟾玉佩而已。
上好的羊脂玉雕刻,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尾坠大红丝线打的络子,手法有些稚嫩拙劣,应该是玉佩的主人自己系在上面的。
玉佩虽然看起来名贵,但是却极为普通,这样的图案大街之上比比皆是。
诺雅疑惑地问元宝:“刘海戏金蟾?你确定就是这一块儿?”
元宝头也不抬,风扫残云:“如假包换!”
诺雅略有一些灰心丧气,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也逐渐归于冷寂,就凭借这样一块普通的玉佩,查询到自己的身世简直难如登天。
话虽如此,诺雅依旧将玉佩宝贝一样地收起来,正想开口询问元宝可有其他线索,正在埋头贪吃的元宝突然抬手一扬,手里筷子闪电一样飞出去,直透窗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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