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啪……
狭长而黑暗的破旧走廊里,传来沉闷的声响,好像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在里面拍皮球。这是福利院曾经的小礼堂,因为年久失修,最后废弃了。
董阳阳今年五岁了,他在刚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因为兔唇而被遗弃到向日葵福利院门口。如今他已经在福利院呆了五年了,因为最初建立向日葵福利院的人姓董,所以他们这批孩子都跟着那人的姓氏,由院长给他们起名字。
因为没有人资助,董阳阳的兔唇看起来很滑稽,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孤立起来了。身边跟他一起长大的孩子都被人领养了,只有他,已经五岁‘高龄’却始终无人问津。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董阳阳的兔唇,而是因为福利院里的孩子都知道,他和他们不一样。董阳阳两岁的时候跑到老师身边,开心的告诉她,她的脖子上挂着个没有脸的小孩。那老师脸色苍白的昏了过去,最后再也没来福利院了。
董阳阳四岁的时候告诉老院长,他身边跟了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还拿着铁钩子,老院子被活生生吓死了。从那以后,无论是老师还是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他。
转眼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孩子们都开心的在老师的带领下唱歌跳舞庆祝节日,只有他一个人呆着外面。这有在这个时候,他坐在跷跷板上,坐在木秋千上,才不会有人骂他小怪物,也不会挨打。
天色渐渐阴了下来,似乎要下雨了。董阳阳躲在树下,正好面对着那间破旧的小礼堂。
小礼堂外面的玻璃碎了很多,上面布满了灰尘。一道闪电映在那小礼堂的玻璃上,一个小小的人影倏地出现在那不远处的窗口后面。
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唇红齿白的看向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跟他打招呼。
董阳阳惊讶了,她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吗?他回头看了看,这里除了自己根本没有别人,可见那小女孩就是在跟他打招呼。从董阳阳记事起,他就活在别人看待怪物的眼神里,从没有人跟他主动打过招呼,而那个小女孩是第一个。
好像找到了玩伴一样,董阳阳开心不已的跑到那破旧的小礼堂门口。上面落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董阳阳退了退,门缝正好可以让他挤进去。
董阳阳小心翼翼从门口挤了进去,然后兴致勃勃的朝着那个窗口跑去。那是二楼,董阳阳很快就找到了楼梯,小小的脚印落在那厚沉沉的灰尘上,脚步声咚咚作响。
刚刚上楼之后,董阳阳就听到朝气蓬勃的朗读声。一个甜美的女音带领着孩子们念着儿歌,孩子们跟着她的声音语调一遍遍重复。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见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那声音十分悦耳,玻璃窗外面,阳光刺眼。
董阳阳很奇怪,他刚刚明明是跑来躲过一场大雨,怎么上楼了之后,窗外居然是艳阳高照呢?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是在催促着他,尽快加入那一阵阵的朗读声。
就是这扇门,董阳阳伸手推了推,却忽然发现一只苍白的小手拦住了他。那拦住他的,居然是刚才他在外面看见的那个小姑娘。她穿着格子布的花裙子,梳着羊角辫,十分可爱,如果脸上没有那么白的话……
董阳阳有些害怕,刚想呼救,却看见那小女孩忽然伸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小心翼翼:嘘。
她指了指那门,然后皱着眉毛,冲着董阳阳摇头,示意他不要推开门。董阳阳有些奇怪,可是他好像推门进去,因为别人都害怕他,他很久没有上课了。
不等董阳阳迟疑,那小女孩拽着他的小手就朝着楼下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就像是一根羽毛,董阳阳看了看,这个小女孩没有影子。
“你放开我!”走到通往一楼的楼梯时,董阳阳甩开了自己的胳膊。“你是谁?”
那小女孩幽幽转过脸来,小心翼翼朝着二楼那个房间看去,然后飞快说道:“小哥哥,你还是快走吧。要是被林老师看见了,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为什么要走,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鬼!”董阳阳小手叉着腰,忿忿道。他恨死鬼了,要不是因为这双眼睛老是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又怎么会被人看成怪物。
那小女孩赌气般的嘟起了小嘴儿,十分恼怒:“我就是鬼,那你还不快走,小心我把你吃掉。”
“我才不怕,我要去找那个老师,她的声音真好听。”董阳阳捏着小拳头,气势冲冲的朝着刚才那个房间跑了过去。
那小腿儿咚咚咚的迈着步子,声音在整个二楼回想。那小女孩脸色一白,跺了跺脚:“我不管你了。”说罢,居然凭空消失了……
董阳阳走到那门口,有些犹豫。他到底要不要开门呢,为什么有种毛毛的感觉呢。要不回去问问院长好了,他答应的话,以后董阳阳就可以天天来听课了。
董阳阳迈开步子就要离开,没想到刚一转身,身后的门开了……
一股凉风吹得董阳阳打了个喷嚏,他下意识转过身来,一个年龄才二十出头的漂亮女老师站在了门口,笑眯眯的摸着他的脑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董阳阳眨了眨眼睛,却忽然觉得眼前的女老师有些奇怪。“老师老师,你为什么是脚尖着地呢?”
“小林老师,这是我们的新玩伴吗?”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穿着背带裤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脑海居然缺了一半……
董阳阳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要跑。眼前却飘过一道影子,那小林老师就挡在自己的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小朋友要逃走吗?这样不好,老师不喜欢乖孩子哦。”
董阳阳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吓掉了,惊慌失措中更是夺路而逃。他缩在一个柜子的角落里,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双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嘘……”又是那个小女孩。“我带你出去,你不要说话……”
“谢谢……”董阳阳的声音很小很小,战战兢兢的不敢看面前的小女孩。
果然,那小女孩对这里很是熟悉,带着董阳阳七拐八拐的找到了一扇窗户,那窗户下面是一片绿化带,如果跳下去的话以二楼的高度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嘭……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一道凉风袭过,一个影子出现在门口。
董阳阳吓了一跳,腿儿都软了,哪里还敢跳窗户。他毕竟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下更是吓破了胆。
“妈妈,陪你的小朋友够多了,你放过他吧。”小女孩眨着眼睛,祈求道。
这个小林老师,是小女孩的妈妈?董阳阳吓得不知所措,全然把自己的命交给了那小女孩。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咒语声。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随着那咒语声落了进来,整个二楼的情景瞬间变成了一片颓然之势。董阳阳嘭的一声瘫软在地,而就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正画着一个老师教导十几个小孩子念书,那老师的身边,还站着个穿着花格子连衣裙的小女孩,扎着漂亮的羊角辫。
“阳阳,你没事儿吧!”蒋小薇将董阳阳搂在怀里,上下打量,确定只是受了点惊吓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下心来。
董阳阳双目失神,紧紧搂着蒋小薇的脖子,哽咽着:“蒋老师,哇……”
“别怕别怕,老师在这里。”蒋小薇将董阳阳抱在怀里,眼神落在那幅还没褪色的墙画上,若有所思。
董阳阳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蒋小薇将他抱出小礼堂,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转过身,看着布满鬼气的小礼堂,不禁叹了口气,好强的怨气。
好在裴罪已经赶了过来,要不然她一个人还真是不好搞定。
刚刚把董阳阳托付给一个老师,蒋小薇就听说裴罪他们已经在院长那里喝茶了。好在提前跟院长打过招呼了,他这才将裴罪他们接了进来,然后立刻通知了蒋小薇,这才得以见面。
裴罪看着风尘仆仆的蒋小薇,因为在孤儿院里呆久了,她身上的气质变得温柔而娴静。
“听说你遇到麻烦了。”裴罪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不能去叙旧吧。
倒是蒋小薇十分好说话,给自己倒了杯茶,点头说道:“是的,挺麻烦的。那鬼的怨气太重,我一个人搞不定。”
看着蒋小薇语气里的疏离,裴罪叹了口气,他早就想到会这样了。“除魔卫道是我的职责,把事情说一下吧,我们一起解决。”
等的就是裴罪这句话,蒋小薇得到应允后,这才将最近发生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给裴罪讲了一遍。包括刚才那董阳阳的经历,以及他的特殊情况。
裴罪认真思考一番,最后决定探一探那小礼堂。是骡子是马,还是先拉出来溜达溜达的要好。
“放心好了,这件事交给我了。”裴罪看向蒋小薇,拍了拍胸脯把事情揽了下来。
他堂堂鬼王,还干不过一个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