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训斥(1 / 1)

两桌席面,男子一桌,女眷一桌,隔着屏风一里一外。

外头花老爷陪贺夫子坐在上首,其余六位少爷在下位陪坐,里面霞儿和玉屏一左一右坐在五太夫人身边,后边便是花夫人和慧娘珍娘。

“今晚是除夕,邀了大家一起辞旧迎新不必拘着,只管吃好喝好。”

老太太精神矍铄,十分开心,她慈爱的看着慧娘,对她说:“大童家的,孩子最近有闹腾你吗?”

自从知道慧娘有了身孕后,老太太和太太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不敢让她过于劳累,平时里的饮食也十分注意,肚子里的孩子像是能感受到大人对他的期盼一样,一直安安稳稳到现在没出过差错。

慧娘轻抚着肚子,脸上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回道:“孩子很乖,除了开始还有些闹腾之外,现在动静小了不少,今儿相公和他左说右说他才肯动一动。”

话音刚落,席上的女眷皆掩帕而笑,五太夫人尤其开心,她对慧娘说:“看来是个和他老子不大对付的大少爷,石榴去取我柜子里那个金锁项圈来,就当是太奶奶提前给我们孙少爷的新年礼物。”

金锁项圈很快拿来了,用一个紫檀木的盒子装着,石榴双手捧着盒子走到慧娘面前,慧娘的贴身丫鬟春雨打开了盒子,一个做工精细的金锁项圈安静的躺在红布中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慧娘替孩子谢谢太奶奶的新年礼物。”慧娘说着示意春雨从石榴手里接过来。

“孩子健健康康就好。”老太太说着又把目光放在珍娘身上,“珍娘进门也好几个月了,你和二童也要加把劲,争取明年席上加两个位置,热热闹闹的,桃花堡已经有很多年没听到孩子的笑声了。”

珍娘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来,闹了一个大红脸。

前头热热闹闹的,鹤渚斋后边的小屋子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就显得十分冷清,伤口渐渐好转的溢清趴在床上从窗口看向外边张灯结彩的横梁和院里女孩子的娇笑声,恨得银牙咬碎。

墨竹端着食物进来时看到她这个样子,便劝道:“夜冷风寒,溢清姐姐你要注意保重身体。”

溢清冷笑道:“我当然要爱护身子,不然那起子小人心里不知多开心,就留下你一个人在院里守门吗?”

墨竹道:“除了我还有碧鸳和几个小丫头,现在她们正在亭子里吃东西呢,这是我让厨房特地煮给你的银耳羹,你尝尝。”

溢清挣扎着起来,对墨竹说:“红鸾倒是好算盘,露脸出风头的事她来做,让别人来坐这个冷板凳,七少爷再外边一向不习惯有丫鬟近身服侍,她去前头伺候谁?”

以前桃花堡有喜事都是溢清和墨竹去前头伺候,红鸾和碧鸳在家里看着。因为花聿楼更倚重花平多一些,一般用不到丫鬟,所以她们两个只需要安静站在旁边看看哪位太太有吩咐就行了。

这次守岁本来也该是红鸾在院里守夜,她和墨竹去前边伺候,如今变成三个人在院里,她一个人到前头,也不知道巴结了谁。

“溢清姐姐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先吃一点东西吧。”墨竹都不敢让她太生气,怕加重她的伤情。

“我吃不下,大夫说我还有多少天伤才会痊愈?”有了李嬷嬷这一层的照顾,大夫每天都会来瞧一瞧溢清的伤,再加上五太夫人的上好伤药,背上的刺痛感已经减轻不少,但她还是心急,之前花聿楼没回来她还有时间,现在花聿楼回来了是红鸾一直在他跟前晃悠,也不知花聿楼会不会被迷惑。

年岁渐长的溢清自然不会把才十岁的霞儿当成仇敌,之所以跟她不对付是看不惯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掌柜之女凭什么当她主子,但她心里清楚和她同在鹤渚斋当一等丫鬟的红鸾才是她现在首要的敌人,虽然现在花聿楼没有流露出对院里哪个女孩有特别青睐的意思,可防患于未然总没错。

墨竹回道:“大夫说你再安心静养,等到来年开春你就可以下地走动走动了。”

“又是来年。”溢清猛锤床榻,恨恨道:“真等到那个时候恐怕七少爷都忘了有我这个人了。”

墨竹试探性的建议道:“不然我找个机会将这件事告诉七少爷,让他过来探望你?”

溢清看着墨竹眼中露出了欣喜,她拉着墨竹的手,激动的说:“好妹妹,要是你能把七少爷喊过来,我以后一定忘不了你的好。”

溢清本来就对花聿楼存了一段心事,如今只恨自己伤没好不能出去见他,听到墨竹的提议十分心动,她怎么说也是鹤渚斋的人,她被责罚也是在打花聿楼的脸,只要她用这次机会得了花聿楼的垂怜,何愁近不了他的身。

墨竹看着溢清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后悔提这个,但话已说出口再收回是不可能了,只能说:“溢清姐姐,我尽量让七少爷来这看望你。”

前边的宴席一直到守岁结束才散,鹤渚斋的女孩们听到前头开始放烟花的时候纷纷开门走到院外瞧,大家相互之间贺了年,说了吉祥话后又回院里整理方才的残羹冷炙。

大家一齐整理完后碧鸳就安排了任务,生炉子沏茶,烧热水灌汤婆子,还有准备花聿楼沐浴更衣事宜,等花聿楼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刚好是热汤热茶。

花平是小厮夜深了不方便在鹤渚斋久留,所以即便花聿楼再不需要丫鬟贴身伺候,对于睡前一些琐事还是避免不了。

以往在跟前伺候的是红鸾和溢清,现在溢清受伤躺在床上,红鸾又被绊住一时半会回不来,墨竹知道碧鸳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性子木讷,便端着参汤主动上前伺候。

“七少爷外头冷,你喝口参汤暖暖身子好入眠。”

“好的,谢谢你。”花聿楼接过参汤低头喝了一口驱驱寒,墨竹双手放在前头交握着有些不敢瞧着他。

过了年花聿楼就十六岁了,身量和体格都比以前壮阔不少,墨竹光是刚刚从屏风中看到花聿楼穿衣的身影就觉得面红心跳,如今在灯下瞧着越发觉得他丰神俊朗,光彩迷人,若说对花聿楼有心思,院里谁没有,只不过不是谁都有像溢清那样得天独厚的背景条件,只能默默把念头压回去,期盼有朝一日能让少爷瞧中抬做姨娘,也比日后胡乱配个小厮强。

花聿楼喝了几口觉得腻了便把茶碗递过去,但迟迟迟迟不见有人接,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站的女孩子,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叫什么,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是守岁太累了,便说:“我不喝了,你把它拿下去吧,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哦,好的。对不起七少爷刚刚我走神了。”墨竹赶紧把茶碗接过来,心中暗道自己不应该。

花聿楼笑着说:“没事,今天大家伙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不用你们在外边守夜了。”

墨竹以为花聿楼会问自己为什么走神,这样自己就能顺着话说出溢清的事,没想到花聿楼简简单单就让自己下去了,她不甘心,继续说:“今夜怕是不能睡觉了,溢清姐姐那还需要我照看。”

山不就我,我就山,花聿楼身边无人那么好一个机会不跟他说溢清的事,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花聿楼对溢清倒是很熟悉,听到墨竹的话,便问:“溢清怎么了?”

“溢清姐姐前些日子和霞儿姑娘发生了一点误会,霞儿姑娘让人打了她十个板子,现在人还在后边屋里躺着。”墨竹挑挑拣拣把主要的字眼拿出来重新跟花聿楼汇报,她知道花聿楼一向是不管院里的事情的,不然不会不知道溢清被打的事。

“原来冲撞霞儿的是溢清,打就打了,让她好好养伤,下次说话时注意一点别再惹姑娘生气就行了。”花聿楼只知道自己院里人冒犯霞儿被打了,不知道这个人是溢清,难怪母亲让他也要好好管教一下自己院里的姑娘,他还纳闷,鹤渚斋的姑娘不是一向都是红鸾和溢清管的吗?

墨竹没想到花聿楼居然偏帮着外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干巴巴的说:“溢清姐姐知道自己错了,但霞儿姑娘也不该让人把她摁在院里打,她到底是咱们鹤渚斋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在花聿楼冷淡的目光下墨竹没敢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花聿楼英俊儒雅的脸上带着与他平日极不相符的冷肃,他看着墨竹,道:“既然溢清知道自己错了那这顿打就不是冤枉她,你们是我鹤渚斋的人没错,但鹤渚斋的主子到底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不说话,你们话倒是挺多,怪不得母亲说要让我管管院里的丫鬟。”

“奴婢知错了,请少爷责罚。”从没见花聿楼生气的墨竹急忙跪下,“奴婢只不过是担心溢清姐姐的伤情一时急昏了头才说胡话的,请少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饶了奴婢。”

花聿楼倒没有训斥人的习惯,只不过是墨竹刚好触他逆鳞了,他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墨竹说:“既然溢清伤了就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就开库房拿,霞儿是母亲拜托管家的,刚才的话以后这样的话别再说就是了,我也累了,下去吧。”

墨竹听到花聿楼这么说心里明白这件事算揭过去了,但也不敢再提让花聿楼去见溢清的事,草草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红鸾刚回来就见墨竹端着茶碗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眼角还带着泪。

“她这是怎么了?”红鸾问坐在廊下烤火的碧鸳。

碧鸳一边烤火,一边说:“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仗着枝高乱说话,被七少爷打下来了。”

见一向息事宁人的碧鸳说这样的话,红鸾内心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碧鸳索性拉着她坐下在她耳边把屋里头飘出来的话都告诉给了红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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