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尘阁位于东面,齐铮等人往着西面行,想来,不会碰面。不过,等至弋空回来,该作何解释,但瞧他于白晨的态度,对二狐不知又是个什么反应。
且说这天帝,几次三番请着弋空,都道两者不合,除去初上天空那一日,往后,我竟是没看出丝毫。
思来想去,还是早些寻了丹药为妙。好在喜尘阁位居最东,所行之路偏僻得很,加之正是辰时,各路神仙值班轮岗,故而,一路上,难得见几个人。
“两位仙侍,别来无恙。”我恭恭敬敬,问了个好。
“难得难得,尹姑娘自那晚突访仙君,此后好几日没见个人影,今早怎的有空前来,可是找我家仙君有事?”这位唤‘云舒’的仙侍,最爱打趣,我来篱南这好几回,贯属他话多。
另一位名‘风安’的仙侍,倒是大不相同,一张嫩脸讷讷的似木头一般,憨厚可爱用来形容他最切合不过。
“正是正是,烦请仙侍通报一声。”
“这就不巧。昨日司禄星君已派人下了请帖,邀我家仙君前去对弈品茶。这不,仙君早早便出发了,怕是晌午才能回。”云舒仙侍道。
心下纳闷,篱南甚少出门,亦鲜有闲心登拜访他人。今日我来,偏就不在,世事真真凑巧。这下,恐是得不到丹药,
罢了罢了,如此,早早返去为好。
心下想之,但见云舒、风安二人四目圆睁,神色惊恐,未说两句便掩门离去,剩我一人独留风中。
忽然,肩头一声重拍,吓得我猛一激灵,回头看去,原是弋空那厮,怪不得这两人忙关上门。
“好个招呼,差点儿把魂吓飞。”我用手轻拍着心口,埋怨道。
弋空不答,眉头紧蹙,尖着鼻子在我脖颈处嗅上好几遍,正色道:“老远闻到一股妖味儿,竟是你身上发出的。”
闻言,不免吃惊,下意识往自己衣裳处闻上几闻,觉得并无不妥。莫非,因着方才接触了清清灵灵所至?
“好浓烈的味道,今辰尚未察觉,中间定是见了什么妖精,可没被迷了去才好。”弋空嘴上言说着,手底下伸出两指,置于我额头处细细检查。
此番,亦不好隐瞒,只得乖乖,全盘托出,连同着一开始到狐狸洞,以及二狐遭暗害之事,事无巨细,也算是交代了个干净。
言毕,忧心尚存,只得囧着眉,两眼直直盯着弋空,他倒不恼,抬眼瞥一眼,便揪着我的后衣领,一溜烟儿飞回了住处。
这下可好,又是一阵眩晕。
“好说歹说,为何次次非得拎着走,方法之多,譬如‘背着’、‘抱着’,亦未尝不可,偏生这样,搅得人头昏脑涨,甚为难受。”双脚方沾地,便忍不住抱怨。
弋空满不在乎,投来一副十分不屑的眼神,嗤鼻道:“朽木朽木,这般遭遇尚且禁不住,往后可怎么脱离凡身。对外可别提是我弋空教出来的。”
懒得与之计较,这边且还晕着,我拍拍脑袋,跟随进屋。榻上,二狐已然昏去,血色渐褪,嘴唇发白,额头丝丝细汗渗出。
“胆子倒是不小,幸而是我,倘若他人发现,指不定如何盘问。”弋空轻瞥二狐,又转而盯着我,言语之中,略带责备。
方才既已挑明,也就不怕什么,“是是是。”正敷衍着,转念一思,问道:“其实,在此之前,齐铮已然闯了进来,不过,他并未发现,亦没闻到妖气,难不成只你一人有这本事?”
“那是自然。”
说起这厮,素来傲慢,看他一副自信满满,唯吾独尊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是担忧。常言道:花无百日红,理应适当收敛,这道理偏就他不懂。
“可行可行,这般,还请大尊拿出本事,好好救治救治。”我拉扯衣袖,催促着赶快动手。
弋空虽不大情愿,终是拗不过,只得乖乖施起法术。随着动作,四周显现灵光,频频仙气输入二狐体内,渐渐的,脸色好转,气息亦恢复正常,但,仍是未醒。
“无妨,这伤看似严重,实则未及根源,此番,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许是方才注入灵气,弋空此时显得稍稍疲惫。见状,本欲伸手扶着他,刚触碰到,不料反被弋空反转,手腕被一把抓住。
“适才,我用法术封住了这狐女身上的妖气,此伤虽不致死,却也是一时半会儿不得苏醒……”
话未完,弋空似憋着气,随后忍不住生生咳嗽了起来。
“天爷啊,你怎如此虚弱,可是身体不舒服?”明显感觉到,弋空整个人往我这边偏了偏,大有不稳的趋势。
如他这般好面子的男人,自是要强,听言,挺直腰板,神色严肃,亦不要人搀扶,倔强地朝外走去。而我,不敢上前。少见他这般脆弱模样,回忆起来,唯先前雨中树林,有过一次。然个中原因,弋空绝口不提。
诚然,如今虽算亲近,但终归不能交心,纵观所有,白晨尚有篱南、齐铮真心待之,弋空却好似孑然一身,身边无一二好友,更别提亲人。
扑通!
忽然,一声响动,打断思绪,我忙不迭出门察看,竟是弋空摔倒在地,甚至于微微颤抖。着实,眼前所看,除开震惊,更多乃是心疼。
“怎么会这样?”
这次,不顾他的反对拒绝,毅然上前。弋空眼眸低垂,紧咬下唇,身体不住颤抖,喉咙低声发出呜咽的声音,如同上次一般,像个可怜的受人欺负的孩子。
弋空几次试图推开,皆被一一拦住,随后,索性放弃,任着我搀扶,同时,嘴里低声喃喃,听不大清。好一番功夫,才将他带到床边。
“你说什么?”我带着哭腔,低头俯耳。
“疼。”
这下,终是听清,往下看去,弋空双手紧捂着心口,时而敲锤,时而撕扯,甚至身上的衣物,都稍有撕裂的痕迹。
见他这般难受,我心如刀绞一般,眼泪不止,直往外流。原以为弋空这般天生天养,生来非凡的人物,便所向披靡,永无畏惧。然而,喊起“疼”来,更让人心疼。
眼见弋空胸口的衣衫已然撕开,随着抓扯,血丝渐显,鲜血亦慢慢渗出,神色更为难看,整张脸扭曲狰狞。
我拼命按着他的双手,努力安抚着,猛的一下,脸庞触碰到弋空的心口。
一股灼烧感随即传来,传入脑中。
好烫!
轻微一碰,便如烈火焚烧般,且从内向外发散,如此,痛苦可想而知。思来想去,我使劲按住弋空的双手,万不能让他再伤害自己。
“弋空,弋空,不要怕,我陪着你,我在这里,我知道你难受,我也好难受……”住不住的哭泣,我已是语无伦次,眼泪‘吧嗒’,宛如断线。
好一阵,方才好转,
虽说不再张牙舞爪,痛苦仍是存在。但见弋空安分下来,我寻来清水手帕,细细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看向鲜血淋漓的地方,不由得心头一紧,夙合尚未归来,亦无伤药,无法,只得稍稍清洗。
思至此,我小心试探,稳妥后,方小心谨慎,解开衣衫,一件一件,所幸,并未触其痛处。不成想,层层褪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大小伤疤,似是被同一利器所致,看起来,应是养了很久,其颜色已与皮肉无大差异。然这身子,鲜有好地,一个一个的伤口,似在诉说着什么。
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伤心之余,弋空口中唤出两个字:
“樾儿。”
从未有过的温柔。
闻言,我眼神空洞,呆呆看着床上的人,这番,更让人揪心。为何是‘樾儿’?他曾说过,如今更喜我这副模样。然而,神智为清之际,第一个想到的确是他人。
此刻,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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