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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束发(1 / 1)

他轻轻的抚了抚宴之婳的脸庞道:“夫人真厉害。”嗯,他们现在都还在,都还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上天既然给了他一次机会,谁挡他,他就杀谁,他一定不能在重蹈覆辙。

那些背后的妖魔鬼怪,只要对他有所图,就总会露面,就总会有被他抓到尾巴的那天。

宴之婳得到夸奖,更加得意了。

小苏公公看着这一幕,在心里由衷的感叹,何以解殿下忧,唯有太子妃啊!

这个时候,喜鹊拿了手炉和披风过来,宴之婳接过手炉,把手炉塞进君昭手中,又亲自把披风细心的给君昭披上。

君昭却是把手炉塞回到了宴之婳手上道:“我不要用手炉。”

宴之婳不解的看着他。

“我用你的手暖手就好了。”

宴之婳:“……”

为什么她觉得今日的殿下,莫名的有些粘她。

喜鹊等人对于君昭和宴之婳这总会错不及防的就给他们噻一口狗粮的行为已经全然淡定了,小苏公公觉得只要殿下不生气,怎么撒狗粮都可以。

堂屋的主位上,中间隔了个小几,君昭若是握着宴之婳的手,宴之婳就要一直扭着身子,君昭也意识到了这样不妥,于是同宴之婳道:“我们回屋吧!”

宴之婳自然是依着君昭的,二人就携手回了寝房。君昭回到寝房就在靠窗的软塌上躺下了,他躺下了自然也是要拉着宴之婳一道的,但宴之婳坐在陈老汉的驴车山颠簸了一路,满头、满身都是灰,在加上农家人并非十分讲究,那陈老汉的驴车也并不如何干净,此前宴之婳顾着关心君昭而忽略了其他,眼下回到香喷喷的寝房,宴之婳突然就觉得自己太过邋遢了。

她道:“夫君,我身上不干净,先去沐浴更衣,夫君若是无聊,我让小苏公公给夫君取书来。”

君昭是十分爱洁之人,只是宴之婳如何他都不会嫌弃的,但宴之婳要去沐浴更衣,他也不会阻止,他只得不舍的道:“那你快些。”

宴之婳点了点头。

大力在宴之婳跟君昭说要沐浴的时候就已经去打水了,而喜鹊则伶俐的去给宴之婳准备了衣裳。

宴之婳坐在铜镜前,自己动手卸去头上那为数不多的钗环。

君昭的目光就随着宴之婳的身体移动,宴之婳走到哪里他就盯到哪里,见宴之婳卸头上的钗环才突然想起,他让常解去喊了泰州最好最好的首饰铺子的人到府中来供宴之婳选首饰,而宴之婳因为因为送人去了,所以还让那人在等着。

他想着,等宴之婳沐浴出来,就让人把东西送进来供宴之婳挑选,正好她沐浴洗头了,头发散落下来了,刚好可以直接试戴。

宴之婳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小苏公公已经去喊了那泰州最好的首饰铺子千金阁的人过来。千金阁的掌柜是一看着十分爽利的女子,那女子瞧着不过双十年华。

此时正在外间候着,而君昭是在里间的软塌上斜卧着,外间和内间被一道月门隔开,月门上挂着珠帘,阻隔了视线,君昭看不到外面的人什么模样,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君昭什么模样。

当然,君昭对对方不感兴趣,而千金阁的女掌柜也无意窥视里面主人家的真容,规规矩矩的站在外间等着传唤。

千金阁乃泰州最受欢迎的首饰铺子,按理说常解一介商人的身份是请不动掌柜亲自送货来的,且就算是亲自送货上门供人挑选,也不会一直干等着对方,千金阁的掌柜可是很忙的。

但她知道,常解并非看着那么简单,做生意的人难免圆滑,不喜与人结怨。

原本以为是常解要挑选什么,却不曾想是另有其人。

她垂眸,并不乱看,耳朵却是在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除了隐约的水声,便无其他的声音,听那声音是有人在沐浴。很快,水声就结束了。她听到有人轻声道:“夫人小心脚下的水。”

在过后,就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是穿衣服和擦头发的声音。

然后就听见一低沉却还十分年轻的男声道:“头发烘干即可,不要束起来,好试一试首饰。”

正在由着喜鹊给她烘干头发的宴之婳小小的惊讶道:“人家还等着吗?”

“嗯。”

宴之婳想着,呆会儿定要多挑几样,毕竟让人久等了。

实际上她现在是没有心情挑首饰这些的,她心中还担心着神医那边的情况,在没有收到神医安全的消息之前,她都无法安心。

而且她也但优方才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君昭,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他。

如今虽然已经是寒凉的秋日,但君昭畏寒,屋内这个时候已经支起了一个火盆子,所以屋内倒是温暖如春,宴之婳的头发很快就干了。

喜鹊替她上了护发的膏子,宴之婳坐到君昭身旁,才让喜鹊去请人。

喜鹊一手撩开珠帘,走了出来,同千金阁的掌柜道:“劳您久等了,请随我入内。”

千金阁的掌柜同喜鹊轻声道谢,捧着首饰,随着喜鹊步入内间。

眼角的余光就瞧见靠窗的软塌上一男子正斜卧着,窗外的眼光有些明亮,让屋内反而有些阴暗,而那男子的脸沉没在阴暗中,她看不清楚。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头沉默的狮子,不敢叫人小觑。

而那女子,脸儿圆乎乎的,皮肤白嫩细腻,披散着头发乖巧的坐着,看着温良无害,跟那男子在一起着实不搭。

想到此前那男子称呼女子为夫人,掌柜暗暗心惊瞧着这么软乎的、小小的姑娘就已经成亲了,还配的是一个瞧着如此危险的人,也不知道她的家人是如何想的。

不过这男子虽然看着危险,却似乎是宠爱这女子的,若不然也不至于专门让人请了她来等着给女子挑选首饰。

她跟随着喜鹊入内之后,并不敢乱看,恭恭敬敬的垂头,也不主动打招呼。

很多时候,做多错多。

宴之婳看着女子大大的托盘上的东西,含笑问:“你可是千金阁的掌柜,先把东西放下吧!”

“正是,给夫人请安。”掌柜恭恭敬敬的道。

喜鹊则道:“掌柜的,请把东西放到这边桌子上来吧!”

“是。”掌柜随着喜鹊到了旁边的桌子,把托盘放下。

宴之婳同君昭道:“夫君,那我过去瞧瞧。”

“嗯。”君昭抬手摸了摸宴之婳柔软的发顶。

宴之婳就趿拉这鞋子,欢快的走到了放了首饰的桌边。她原本是没有什么心情挑选首饰的,但见到这些首饰之后,女孩儿爱美的天性就忍不住迸发出来了。

她捡了一支自己喜欢的步摇,半跑半走的到了软塌边,拿给君昭看:“夫君,你说我戴这个好不好看。”

掌柜只觉得一个粉白团子从自己这边愉悦的滚到了软塌边一般,那粉白团子长过臀下的乌黑的头发,在空中卷起一道细浪。

分明时下以瘦为美,但这位夫人却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就如蔡邕在《协初赋》中写道“面如满月、辉似朝月,色如莲葩、肌如凝蜜。”

她又与其他的女子不一样,其他的女子胖着难免给人一种肥腻、油焖之感,但宴之婳的肉却是长得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到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寡。

且她虽然给人一种很有肉感的感觉,却不臃肿、迟钝,而是十分灵活的,让人见之心喜。

在君昭眼里,宴之婳的自然是什么都好,她选的自然也是好的。

他伸手接过宴之婳手中的步摇,小心仔细的把步摇替宴之婳戴上,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道:“好看。”

宴之婳得了夸奖,高兴极了。

她又回到了桌边,选了一个男款的雕花镂空金冠,那镂空的花纹跟她步摇上的有些相似,她拿了那金冠走到软塌边问:“夫君,这个发冠你觉得如何?”

君昭看着这金冠,知道是宴之婳替自己选的,他也眼尖的看出来了这金冠与宴之婳先前拿的那步摇有相似之处,脸上绽放出来明快的笑意:“好看。”

宴之婳道:“那我也给夫君试试如何?”

君昭就坐了起来,由着宴之婳轻手轻脚的替他把原先的玉冠取下。宴之婳不会跟自己梳头,但她幼时为了哄着宴三老爷给她买这买那的,就跟丫鬟学了如何给男子束发。幼时她经常给宴三老爷束发,有的时候还会被宴之择骗去给他束发,后面大了,不便给宴三老爷和宴之择束发了,又有了宴之棠,她偶尔也会给宴之棠束发。

君昭垂眸,静默不动。

上辈子宴之婳也曾替他束发,但他却在她给他束发的时候故意发作了她。那个时候的他,最喜欢看她表情破裂的样子,最喜欢摧毁她的笑容。

宴之择知道之后,找到了他,不顾身份的打了他一拳。打过他之后,宴之择满目充血的看着他道:“你会后悔的,婳儿愿意为你束发那是你的福气,是你自己把这福气折腾没有了的。你可知道,婳儿小的时候给我和父亲束发的模样有多么的可爱,即便是每次我和父亲的头发因为她束发就会掉好几根,我们都乐意让她为我们束发。”

“你可知道婳儿给棠儿束发的时候也多么的仔细小心,那轻手轻脚和用心的样子,是世上女子最好看的样子。而你,不配。你配不上我的妹妹,我妹妹应该嫁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你这样的阴沟中的魔鬼,配不上她。”

那之后,宴之择被大臣弹劾,挨了罚。

宴之婳看着他的目光,就越发的冰冷了,半夜惊醒偷偷哭泣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频繁了。

宴之婳轻手轻脚,却动作麻利的,很快就给君昭把她选的金冠给换上了。

换上之后,宴之婳又立即殷勤的去取了镜子来给君昭瞧效果。君昭压下那些不愉快的、甚至每每想起都疼得几乎不能呼吸的回忆,抬眸宴之婳灿烂的笑着道:“好看。”

宴之婳见君昭喜欢,就兴致盎然的继续去挑东西。她无法为他解忧,那她就给他制造有些欢乐吧!

常解听着屋内欢快的说笑声,焦急、烦躁的在屋外不停的踱步,那焦急和烦躁中甚至还有一些浓烈的悲呛。

见到沐浴过后的大力蹦跶着往这边过来,立即上前几步道:“大力姑娘,你现在可是要进去找夫人?”

大力点了点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常解,她不去找她家小姐,难道她是进去找殿下的么。

常解不知道大力脑中的天马行空,同她道:“我这边收到神医的消息了,神医被许多歹人追杀,从大青山顶的悬崖处跌落了,跌落下去的地方是大青山背后的怒江,怒江水流湍急,受了重伤的神医恐……”死了两个字,常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神医是殿下的希望,亦是他们的希望啊!

整个明国,稍微有点技术的医者都被他们寻遍了,如今只有神医这一个希望了。

“什么……”大力惊呼出了声。

在屋内选东西的宴之婳听到大力的惊呼声,看了喜鹊一眼,喜鹊立即出去。

喜鹊出了寝房,就看到站在院中的大力和常解,此时的大力一脸不可置信,眼中噙满了泪水。

神医没了,她们小姐就要守活寡了。

呜呜呜……

大力满心的绝望。

喜鹊不知道大力又抽什么风,走过去十分熟练的拧着大力的胳膊道:“你这死丫头,没规没矩的嚎叫什么?”真是不让人省心。

大力双目空洞的看着喜鹊,带着哭腔道:“喜鹊,神医没了,常解说神医没了……呜……”

喜鹊原本拧着大力胳膊的手像是骤然被抽去了力气一般,无力的垂下,她全身发麻,眨了眨眼睛,咬牙凶悍的道:“大力,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呜呜……,喜鹊,怎么办。”

怎么办,她怎么知道应该怎么办。

殿下对小姐那么那么好的人,却是没有人能治他的病了吗?

小姐以后要怎么办,小主子难道要很小就没有父亲了吗?

喜鹊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眶中跑了出来,划过她的脸颊,温热过后就是切肤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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